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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鬓凤钗-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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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随了同行的人往香炉里插了香,祭拜过后,转头看去,便见安墨头戴了顶孝帽,正伏在一个妇人怀中呵欠连天,两人目光对上,安墨忽然睁大了眼,朝他呲牙笑了起来。
  “你阿姐呢?”
  谢醉桥带了安墨到个人少的角落,蹲下去问道。
  大堂内里女人虽多,只他刚才远远看了一圈,并未见到她的身影。
  “我阿姐也病了,我爹叫我阿姐不用守在这里去睡觉便是,她却不肯,刚刚才被春鸢姐姐带进去吃药。”
  安墨抹了下眼睛,道。
  谢醉桥一惊,想也未想,便道:“带我去找你阿姐,我叫她去睡觉,可好?”
  安墨急忙点头,牵了谢醉桥的手便往里去。
  若是平日,谢醉桥绝不会这般唐突往旁人家的内院里去。只今日一来高家因了丧事纷乱,二来听到她生病,刹时心急如焚,三则,这般日夜兼程又赶回来,就是为了见她一面,此时自然也顾不得许多了,跟了安墨便往里去。
  明瑜方才挣扎着出去守了半夜的孝,耳边尽是妇人们的哭号之声,那头越来越重,险些便要晕眩过去。此时被春鸢强行带了回来,喝下一碗新煎出的药,嘴里含了颗梅,靠坐在了榻上,这才觉得略微好了些。正听春鸢在絮絮叨叨责怪她,门口又传来安墨的声音,见他已是进来了,到了自己榻前道:“阿姐,谢家哥哥来了,他说有事,定要见下阿姐。”
  明瑜一怔。
  他不是刚数日前刚被拒了才走,怎的又回来了?
  “他在哪?”
  “就在院子门口,阿姐你不要怪他,是我带他来的。”
  安墨道。
  明瑜低头片刻,抬眼见春鸢面上似有喜意,正一脸期待地望着自己,忍不住暗叹口气,对着春鸢道:“他既又来了,不把话说清,想必他也不走的。只这里却不好让他进来,你带他去外院的小花厅,我等下便过去。”
  春鸢急忙应了一声,转眼便出去了。
  明瑜慢慢坐了起来,到镜前略微理了下鬓发,见自己脸色苍白,眼皮浮肿,连嘴唇也没多少血色,盯着瞧了片刻。
  “哦对了,阿姐,方才谢家哥哥对我说,你要是不见他,他就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只你现在说见了,我还要不要说那话?”
  安墨歪着头,忽然问道。
  “什么话?”
  明瑜随口问道。
  “谢家哥哥说,他离开江州前,又去找胡半仙给他算了一卦。原来前头那卦算错了。半仙说他的命定姻缘不是在京中,而是在江州。阿姐,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听了这个就会去见他?”
  明瑜手一抖,铜镜噗一下从她手上滑落,扣在了梳妆台上,脑门忽然一痛,耳边那嗡嗡声更大了,竟是支持不住,一下软了过去。

  60 第六十章  定情(中)
  “阿姐,阿姐——”
  耳边听到了几声仿似有些遥远的呼唤,感觉到有人在拖拉着自己的衣袖,明瑜茫然睁开了眼,发觉自己竟趴到了梳妆台上;正压在那面铜镜上,若非身后正好有一把扶手椅圈住,整个人只怕已是溜到地上。安墨正站在自己身侧不住叫唤,眼中满是担忧之色。这才明白过来,方才想是自己听到安墨传的那句话,急怒交加又兼病着,一时背过了气去了。此时清醒了过来,只觉额头微微有汗,两个太阳穴仍似有根尖锥在刺般的疼,便顺势坐到了椅上,待那一阵不适过去了,这才起身牵了安墨的手到自己的床榻去,笑道:“阿姐没事,方才只是没站稳。一宿都没睡,墨儿必定困了,你在阿姐这里睡吧。”
  “阿姐,你的手很凉……”
  安墨乖乖地坐到了榻上去,扬起的一张小脸看起来还是不大放心的样子。
  明瑜笑道:“阿姐自会添衣裳的。你好生睡吧。”一边说着,已是蹲□去给安墨除去鞋,待他躺好盖了被,又放下帐子,叫外面的值夜丫头守好,这才往小花厅去。
  今夜高家初举丧事,几乎阖府的下人都被调到前堂去待客忙碌了,偌大的后院里空空荡荡,走廊上只有悬着的糊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晃。空中已降了层薄薄的夜雾,被风挟裹着朝明瑜扑了过来,她不禁微微打了个冷战,加快了脚步。
  快到小花厅时,因了靠近外院,明瑜隐隐已能听到些喧哗之声,拐过穿堂廊角,迎头便见春鸢正过来了。
  “姑娘来了?谢公子已在厅里。下人都被我打发了。我在此等着,姑娘过去便是。”
  明瑜笑了下,继续朝着亮灯的厅子里去,袖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捏了起来,手心已是微微出了层汗,不觉步上花厅外的青石檐阶,觉着面前似有道黑影,猛抬头,见谢醉桥不知何时已是站到了那里。檐阶上高悬着的灯笼光晕洒落他宽舒的额角,在面庞之上投下了一道冥蒙的暗影。
  明瑜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唯独觉他一双湛黑至闪亮的眼在望着自己。
  “谢公子……”
  他原本就比她高出许多,又这般站在台阶之上,明瑜停了下来,微微仰脸看向他,低低唤了一声,一张脸被灯笼光晕上了层淡淡的珍珠白。
  她原本人就长得美,此时一身素服,面不点半分胭脂,连唇色也有些褪白,整张脸上就两道眉呈了黛黑色,却更衬出了几分带着委顿的触目惊心之美,立在那里,俏生生便似一枝染了三月暮雪的梨棠。
  “墨儿说,你病了?”
  谢醉桥默默望她片刻,柔声问道。
  “不小心染了风寒,歇了两日,已是好许多了。”
  谢醉桥见她说话时,眼睛都只望着自己脚下的台阶,压下心中翻滚着的扶住她的念头,让到了边上,道:“外面秋凉,进来吧。”
  明瑜一笑,微微提了素服裙摆,往花厅里去。
  这花厅在庭园西侧一角,平日便不大有人来。三间的门面,靠园子的一排敞窗前悬了几幅半卷的斑竹帘,边上一架橱格,搁置了些瓷器古董。
  明瑜先入了内,靠站在擦得一尘不染的桌案之侧,谢醉桥跟了进来,停在了距她五六步之外的敞窗前。两人都未说话,只灯架上燃着的几支白烛静静吐着摇摆不定的火苗,照得里面半明半暗,人影微晃,更显满室幽静。
  谢醉桥望向对面的女孩。见她身畔烛台的光斜斜照在一侧脸颊之上,照出露在衣领外的半截洁白纤巧的颈项,连小巧的耳垂亦变得半是剔透,仿佛瓷牙打造出来的一般。此刻她虽仍半垂着眼眸,他却一眼便发觉她的眼睫在微微颤动,默默凝视了片刻,已是痴了,胸中被满出的一腔柔情渐渐地填满。
  “你坐下吧,好松快些……”
  他终于开口道。
  明瑜并未坐下,反是抬起了头,慢慢道:“谢公子,我如今已是秀女。莫说我自己,便是我爹也不能做我的主了。你已晓得,何苦还这般执念不放?”
  谢醉桥望着她,正色道,“我离江州前,曾有幸得胡半仙的一赠卦,说我命定姻缘在京城。我为求稳妥起见,请他开卦再次替我卜算一番。这回却道前头是他掐错了紫薇斗数,江州才是我命定良缘之地。胡半仙之名,你也晓得。他既这样说了,想来便是真的。江州之地,我唯独属意于你,你道我如何能放得开去?
  明瑜起先听了安墨的传话,第一反应便是他已经知道了胡半仙的老底,甚至连自己也暴露,他在试探,急怒仓皇之下甚至一时背过了气去。此时见他这般说话,偏又一脸正色,一时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了。
  难道是他真的在离去前又跑到胡半仙那里叫他重新起卦,精于察言观色的胡半仙便顺了他的口风,给了他一道顺心顺意的新判词?
  明瑜一颗心跳得咚咚直响,手扶住了身后的桌案一角,道:“所谓占卜,原本就是虚无缥缈,胡半仙前头之名,十之**想必也是误打误撞而来。似谢公子这般的人,怎也会信这些?”
  谢醉桥盯了她片刻,忽然笑道:“胡半仙既能料中八月中的那场大水,想来便有些门道。他的话,我自然信。”
  明瑜此时已是断定,谢醉桥方才那话想必是真的了,心中这才大定,微微吐出口气,不欲再继续与他提这个叫自己浑身不安的胡半仙,改口道:“谢公子,我实话对你说了吧。前几日我被严妃召进宫去,听她口风,我被抬为秀女便是三殿下的意思了。你对我的一番心意,我从来都是感激的,只我真不欲叫你因了我而与三殿下生出……”
  “我已经与他生出嫌隙了!”
  明瑜话未说完,忽然被谢醉桥打断,有些惊讶地抬眼看去,见他皱眉道:“那日在闸口埠头前,他罔顾你生死。这我便不计较了,就当他亦是为了公务。只如今他却又将主意动到了你身上。我亦实话对你说,你如今叫我再与他和好,那却真的已是不可能之事了!”说着便将前日在皇宫皋陶馆外与他相遇时的对话略微提了下。
  明瑜听罢大惊,刹那间又心乱如麻,感激歉疚便似两股麻绳,在她心中死死绞结到了一处,半晌才望着他颤声道:“谢公子,你便从来不想想,将来若是有一日,万一那三殿下成了万人之上的人,你今日为了我这般开罪于他,值得吗?到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谢醉桥怔怔凝望她片刻,忽然道:“你在我心中如珠如玉,便是叫我拿自己的命去换你命,我亦在所不惜。他欲纳你,却并非真心对你。你叫我如何再与他共进退?我七尺男儿,若为了百般忌惮,缩头缩尾,连自己的女人也不能护住,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且即便没你的事,我与他决裂,也不过是早晚之事。我既入了朝廷,非左则右,断没有中立自保的道理,旁人也不会容我中立。太子储君,我自然要效忠于他。他若有一日如你所言登上极位,则必定也是用了非常手段。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必定要随了我心我性,做出一番事业,方不负我人世间走一趟!”
  她在他心中如珠如玉,便是叫他拿他的命去换她的命,也是在所不惜……
  他后面说了什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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