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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殷如尘拖着闭着眼睛爬上来的,半夜睡在临渊阁的床上,总担心连床都是悬空的,说不定半夜吹来一股歪风,就能将整个临渊阁的院子都给卷走,太不安全了!
只住了一个晚上,她就换了个更接地气的院子。
朱明玉这些年功夫有长进,但抖着一身肥肉再次踏进临渊阁,还是有几分胆颤心惊,不知道这是因为殷如尘积威甚重,还是临渊阁地利之危对她造成了长久的心理阴影。
殷如尘习惯了每次都被师傅推出来顶锅,听清楚了朱明玉的来意,在一众师妹们唯恐天下不『乱』的眼神里前往松涛阁主持银腰的去留问题。
一大帮人簇拥着殷如尘踏进松涛阁的院子之时,谢逸华正站在西厢房门口,盯着银腰收拾东西,还有点不耐烦:“朱明玉哭哭啼啼要将你留在沧浪崖,银腰你不会是对她下了蛊吧?”
银腰到底忍不住刺了她一句:“……也就只有你眼瞎,看不见我的美貌!”
他在撒撒族中追求者众,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迷』恋他的金发跟蓝眼睛,来云生观之后只收获了朱明玉一个『迷』妹,算起来也很是失败了。
“原来……你是以自恋让朱四丫对你死心塌地的啊!”谢逸华抱剑站在西厢房门口,打量着银腰短暂居留过的这间屋子,这才多少功夫,竟然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正在收拾东西的银腰:“……”
他也是开始收拾的时候才发现,当初身无长物住进来,要离开才发现添了很多东西。
窗前多了一张梳妆台,上面堆满了零零碎碎男孩子们的玩意儿,光手串就有七八个,珊瑚的珍珠的好几样。山下跳大神的山鬼面具,夸张的五官,半夜里灯光之下尤为恐惧,但银腰瞧着却只觉安心。
世间最吓人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以谢逸华的眼光来看,这间屋子里床帐摆设都被朱明玉通通换了一遍,全是浅蓝粉蓝梦幻般的颜『色』,也不知道她是喜欢银腰眼珠的颜『色』,所以才恨不得将他房里所有的东西都换成这个『色』系,还是别的原因。
以前这房里只有官方配备,藏蓝粗布被褥,连帐子也是同『色』,别说是梳妆台,就连多余的凳子都没有。
如今这房里俨然是一名男子的闺房,全是柔和的颜『色』,就连花瓶里也『插』着一把黄『色』的野花,想来定然是朱明玉讨好银腰的手笔。
那花瓶她瞧着总得二两银子。
谢逸华啧啧感叹:“我算是明白了朱四丫为何死活不肯让你离开,这是沉没成本大太了呀。这一屋子零零碎碎,说不定都将她这几年积攒的零花钱给花干净了。你留在沧浪崖,她还有捞回本的一天,你要是走了她就做了桩赔本买卖。不怪她在师傅面前哭的伤心不已,我先时还当她舍不得你离开,现在知道了她原来是舍不得自己花在你身上的银子。”她刻薄起人来也是招人恨。
“你……你你……”银腰面上作烧,肝都要给气爆了,总觉得谢逸华此言是在讽刺他跟外面的小倌一个模样,尽哄的女人为他花钱。
两人正互相对峙,殷如尘带着一众师妹们过来了。
朱明玉见到银腰被谢逸华气的眼圈发红,忙冲过去挡在了银腰面前:“三师姐,你有啥不高兴冲我来,别欺负银腰一个男娃。”
殷如尘也的确公平,他开口就切中要害,既没征询谢逸华的意见,也没摆出护着朱明玉的态度,进来就直接问当事人:“银腰,三师妹主张送你走,四师妹要将你留下,你自己意下如何?”
银腰一个能将燕云度『射』伤,箭术不低的小子装起娇怯来竟然也像那么回事,他听到殷如尘的问话,泪珠子吧哒吧哒往下落:“我……我自己能决定吗?”
他这眼泪也算有感而发——被撒撒族汗王决定要送至白狄和亲的时候,就连亲生的母亲也没想过要征求他的意见,被以俘虏身份带到沧浪崖之后,去留问题居然也能征求本人的意见?!
“你当然能自己决定,无论是三师姐还是四师妹都不能强迫你!”殷如尘给了他一个确定答案。
银腰的眼泪掉的更凶了,他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惊呆了在场的众人。一路将他从南疆大营带回来的谢逸华更是惊的差点将眼珠子掉下来,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美丽的少年郎膝行路过对峙的朱明玉跟谢逸华,跪在殷如尘面前抓着她的袍角的时候,让沧浪崖大部分弟子们心都碎了,恨不得亲自上前去扶他。鉴于谢逸华平日对众师妹在教学时候的严苛程度,大家强忍着怜香惜玉的心,目光都紧张的注视着眼前的少年郎。
银腰揪着殷如尘袍角的手指关节泛白,他哽咽着哭诉:“我……我父君是小部落的奴隶,被献给父汗,生下了我。我在撒撒族身份低微,从小……那些兄弟姐妹们就瞧不起我,才将我送给了白狄王,若不是我想办法,现在还被困在白狄王宫。我……从来都没人问过我的意见……”他哭的气噎难言,朱明玉心都快疼碎了,恨不得凑过去替他擦眼泪。
谢逸华心道:朱明玉唱戏算什么本事,银腰将一个不受家族重视的小可怜演的活灵活现,摇身一变都能做影帝了。
“……我们撒撒族有个规矩,被谁俘虏了就是谁的奴隶。虽然谢师姐不待见我,可我以后就是她的人,我……我能留在观中替她洗衣煮饭打扫卫生吗?就算我回到南疆大营,两国交换奴隶被送回白狄,那也并非我的母国。天大地大,我……我竟是无处可去了……”银腰可怜巴巴的看着殷如尘,湛蓝『色』的眸子里盛满了泪水。
围观的师妹们爆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对银腰的处境抱以十二万分的同情,尤其对他至死不渝跟着三师姐的胆量敬佩不已。
谢逸华:“……”
总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饶是殷如尘心里从来只装着沧浪崖的戒律,师妹们的前程,也禁不住软了几分:“你既是自愿的,以后便留在沧浪崖!”
“多谢大师姐!多谢大师姐!”银腰松开了她的袍角,不住朝她叩首。
殷如尘后退两步,客气道:“你既是无处可去,以后就是沧浪崖的人。”语声转厉:“切记不可做出危害大烈与沧浪崖的事情,否则我定饶不了你!”
“银腰不敢!”
殷如尘处理完了银腰的去留问题,还顺势警告谢逸华:“三师妹,银腰既是你带回来的,你便好生照顾他,切不可再慢待了他。”
谢逸华强硬惯了的,整个云生观她连韩青扬的话都敢驳,那是吃定了师傅脾气好愿意包容弟子,对上大师姐却只有服从的份儿——武力值相差太远,只有挨揍的份儿。
“是,大师姐。”
朱明玉这个缺心眼的根本没听出来银腰的弦外之音,脑子里将他要跟着谢逸华的那句话自动过滤,欢天喜地来扶他,还再三向谢逸华示威:“银腰啊,以后若是三师姐哪里待你不好了,你只管去告诉大师姐,大师姐会为你作主的!”
话是跟银腰说的,针对的却是谢逸华。
谢逸华冷笑一声,围观的众师妹们都缩头缩脑窜出了听涛阁,唯独朱明玉还留在那里,洋洋得意为银腰壮胆:“银腰你别怕,三师姐打不过大师姐的!”
“四师妹,师姐觉得你最近早晚课比较懈怠,明日早课我跟大师姐说,让我来教你!”
朱明玉听到这噩耗顿时一声惨叫:“三师姐,你这是公报私仇!”
第十一章()
九月中旬,南方溧江发大水,淹了三省几十个县,灾情严重。
沧浪崖的弟子下山采买日常用品,听到消息报到观主韩青扬面前,她纠集弟子准备下山,谢逸华拖着满身肥肉的朱四丫一起去寻韩青扬。
朱四丫经过谢逸华一段时间的“悉心教导”,每日“勤练不辍”,跟在她后面低眉顺眼叫一声“三师姐”,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朝银腰抛个笑脸,至少表面上规矩许多,不再没大没小“谢二谢二”的『乱』喊了。
谢逸华当着韩青扬的面儿戳了一下朱明玉的大肚腩,在她的尖叫声中向韩青扬请求:“师傅,我跟四师妹都愿意前往南方。我家里还有产业在那边,正好可以就地调度救灾的粮食。四师妹这一身肥肉……也是时候减减了!”
朱明玉家里一堆哥哥弟弟,三代单传只生了她这么一个凤凰蛋,当初如果不是朱家老封君太过宠爱她,朱先生怕把她宠坏了,将来不能撑起家业,也不至于把她送到沧浪崖来学艺。
“师傅……”朱四丫往旁边躲了躲,对谢逸华的提议有异议,却又不敢明着反抗,只能不断向韩青扬挤眼睛,希望师傅能够大发善心,接收到她拒绝的眼神。
韩青扬道:“明玉就在观中协助你大师姐,此行由你三师姐带队,一切都听从她的调度。”
朱明玉高兴的往韩青扬身边蹭,甜言蜜语直往外倒:“还是师傅最好了,徒儿最近被三师姐折磨……教导的生不如死,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跟她在一处。”
谢逸华笑的宽容大度:“四师妹不愿意去就算了。”实在与她最近的态度不符。
朱明玉狐疑的看着她,猜不透她怎么轻易就放弃了。
韩青扬道:“不过,明玉这次虽然不去,但你二师姐要回家一趟,路途颠簸,三儿你要好生照顾,将她护送回家。”
朱明玉眼睛都瞪大了:“二师姐要下山?”
不怪她惊异,二弟子余海『潮』自六岁踏上去沧浪崖,这十六年里从未下过山。
云生观大弟子殷如尘家境贫寒,因缘际会拜在韩青扬门下,年届二十五都不曾成亲,大有在沧浪崖扎根的架势。以往观中有事,要么是殷如尘,要么是谢逸华带着师妹下山,从来也不会劳动余海『潮』。
余海『潮』是个病秧子,乃是海平余家的嫡长女。余家家主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