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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片杜鹃花丛生长在清泉水畔,水岸边有两只金鳌蟹爬过,地上还留下了浅浅的一串足迹。这幅画画的是芜城的一大景观和一大名产──杜鹃花与金鳌蟹。再看画面留白处题记小字:“杜鹃盛而金鳌肥,乐见物产丰足、百业兴旺”。这样一幅画送给当官的还真合适。我注意到此画的题头是赠杨大同先生,落款是张荣道。这居然是张先生的画,他还擅长丹青!难怪当初我拿着徐熙地古画找到他。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我看这幅画的时候风君子也在看,我发现他的表情很古怪──很想笑又竭力忍着。这幅画有什么不对吗,风君子怎么会是那副表情?我又多看了几眼这才恍然大悟!螃蟹爬过花丛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横行乡(香)里的意思。张先生想骂人又不直接开口,用这种皮里阳秋的笔法!可笑杨大同书记没有看出来,就这么挂在书房中。没看出来也正常,一般俗人还真想不到这些。
“风君子。听说知味楼招牌上‘石记’两个字是你写的。上次有个书法家陪我爸去知味楼吃饭,那书法家一眼看见就佩服地不得了。我父亲最喜欢收藏字画了,不论是何人所作,只要是评价高的东西他都喜欢收藏。你今天既然来了,也留一幅字吧?”
我和风君子在看画,杨小康已经在宽大的书桌上放好了笔墨纸砚。他要请风君子留一幅字,风君子谦虚了一番还是答应了。风君子站在桌前,闭着眼睛沉思片刻,提笔挥毫在宣纸横幅上从右到左写下了龙飞凤舞的六个大字:“青天更高十尺”。再看落款竟然是“忘情公子”四个小字。
“青天更高十尺”这六字行书每个字都有足球大,写的是神采飞扬气韵不凡。杨小康连声称好。我看了之后一度有点疑惑──用“青天”二字形容当官的是自古以来的美誉,他居然还加了“更高十尺”四字。马屁都拍上天了,这也不是风君子一贯的作风啊?这字显然不是写给杨小康的,而是写给他父亲杨书记的。杨书记这个人我不了解,但总不能是比包公还要好地官吧?风君子也不是这么捧臭脚的人啊?小小年纪阿谀过分了!
直到从杨家告辞走出市委家属大院的门口。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扶着一棵树捂着肚子把一股狂笑之意硬是咽了回去。天地恒古,青天朗朗怎么会莫名其妙高出十尺来?如果青天真的高了十尺,那只能有一个原因──脚下的地面让人刮去了一丈!而“刮地皮”这种说法是自古以来对贪官、赃官最典型地骂语。风君子和张先生这一老一少,风格上倒是蛮般配的。
以我的身份没有机会了解杨大同这种高官。但风君子的家庭是干部圈子里的,他应该比我清楚地多。张先生是芜城老江湖了。对杨大同了解的也会比较透。他们都用这种方式给了评价,看来杨大同不是个好官,恐怕连个好人都算不上。而我这种猜想不久之后就被验证了──
……
风君子在知味楼闹事之后消停了没两天。又出事了。这回出事的不是他,而是曲灵。自从在龙泉洞中找到了她地小外甥又把她背回了青泉镇,我已经好久没见过她了。曲灵没有去知味楼,也没有去绿雪茗间,而是到学校来找我。这已经很反常。
她没有直接到教室,而是一直等在学校的西门口,每天中午我都要从这里经过去绿雪茗间。这一天曲灵没有穿警服,而是穿了一套紧身的粉色长袖休闲衣,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我一出西门就看见了她。迎上前去跟她打招呼。
“石野,我等了你一上午了。终于见到你了!”她看见我的时候情绪有些激动,呼吸也很不均匀。
我很意外:“曲灵,你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有事……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你一眼。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了,你陪我一会儿好吗?”
曲灵的神情不对语气也不对,显然是有什么事。我赶紧追问:“出什么事了?怎么以后就见不着了,你要调到外地去吗?……坐坐好啊,前面的绿雪茗间怎么样?”
曲灵低着头:“我没有调走,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只能来找你。……不去有别人的地方,你去我地宿舍好吗?”
我已经注意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微微有些浮肿,显然是哭过不久。有人欺负她了吗?谁会欺负一个警察呢?说话的时候她一只手已经牵住我的衣角,虽然只是一小片,却抓的很紧。我已经确定她出事了。也想问明原由劝解安慰,就跟着她来到了离滨江路不远地单身宿舍。
曲灵的宿舍就在季晓雨家住的那个小区里,是标准的一居室结构。一进门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安放着着桌椅床柜,一角还隔出一个小小的卫生间。没有厨房,公安局地单身要么上单位食堂打饭。要么上公共的合厨做饭。进屋之后,她给我拿了一听饮料,请我坐在椅子上。她自己一直
坐在单人床上低头不说话,很沉默。
既然来了,我当然要搞清楚她究竟出了什么事。我拉了拉椅子靠近一些问道:“曲灵,看你的样子哭过,究竟出什么事了?你既然特意来找我,总应该告诉我吧?”
曲灵抬眼看着我,目光中有些期待也有些哀伤。她显的很憔悴,齐耳的短发也稍微有些凌乱。不是平常所见那种英武不失秀丽的样子。现在脱下警服的曲灵就是一个哀伤的女孩。我这才想起她与我同岁,今年也刚刚满二十,只是参加工作比我早而已。这个年纪的人,情绪大多都不是很稳定的。
“石野,你还记得我们在繁昌乡地经历吗?你把我挤在墙上。用后背去挡砖头石块。”曲灵幽幽的问我。
我笑了笑:“当然记得,你突然出现在人群外面我就吃了一惊,还好赶过去及时。”
“你还记得龙泉洞吗?你在黑暗中把我背了出来,一直背下了山。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曲灵在回忆,又问起了那一段经历。
“记得。你不是脚受伤了吗?幸亏我的眼睛能在暗中视物,你是什么感觉?”
曲灵:“开始感觉很害怕,后来又不怕了!……在你的背上。觉得特别温暖特别安全。我甚至想那条路要是再长一些就好了,那样你就可以多背我一段。”
曲灵对我有那种意思,确切的说她喜欢我。这我知道,但一直不愿意点破。我已经有了柳菲儿,还有韩紫英这个特殊地红粉知已,我可是再也不想招惹曲灵了。我不想和她有什么男女上的关系,但这不代表我不拿她当朋友,有什么事我还是应该帮她的。她说的话味道有点不对,我转移话题道:“对呀。我们是好朋友,谁有事一定要帮忙的。况且我们还是生意上地合作伙伴呢,你不也是知味楼的股东吗?告诉我,今天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的情绪很反常。”
曲灵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笔记本,无声地递到我手里。
“这是什么,为什么要给我?”
曲灵:“这是我的日记,你看看好吗?”
“私人日记我怎么好意思看,这样不好吧?”
曲灵:“你看看吧,我求你了!不用从头到尾的看,只看我折起来的那几页就行了。求求你,就看一眼吧!”她的语气真真切切的就是在哀求。这种哀求让我不忍拒绝,还是翻开了这个日记本,看见了她早已折好的几页。
“对面尽是失去理智的暴民,满天的砖头向这边乱飞。他把我抱地那么紧!我的后背靠在墙上,他的胸膛紧紧的贴着我的胸……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声。他的表情好严肃,嘴角抿着线条很刚毅,好有男子气。……东西打在他身后,我都能感到他身体不断的震动,他却保护着我一动不动。他一定受伤了,不能这样,一定要离开这里。我想推开他一起冲出去,却动不了,他的双臂太有劲了!……我一动,立刻感觉到他身体的力量、他身上传来的气息。不知道为什么,我全身突然变的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呼吸都困难。……我有一种幻觉──那些暴徒都不存在了,天色也变暗了,周围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如果真是这样,那该多好!……”
这一段日记显然在说繁昌乡群众骚乱的经历。没想到在那种紧张危险的场合,她还会冒出这么浪漫的想法。我又翻到了另一段,写的是龙泉洞的经历。
“他有不同于一般人的气质,他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有特别的才能和特殊的身份。……趴在他的背后,他的背好宽啊,感觉特别温暖特别安全!我觉得身上暖洋洋的,甚至有点发烫。我想向他后脖子上吹口气,或者轻轻咬他耳朵一下会怎么样?……差点忘了我们是来找孩子的。如果只有我和他,我就在后面这么抱住他,他会有什么反应?……好想他能象上次那样紧紧的压住我,在这野外那样会发生什么呢?他会吻我吗?他还会……”
从文字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她是一个大胆开朗的姑娘,还有那么一点小心机。否则过年时也不会跑到我家里自称是我的女朋友。日记上的语句情意缠绵而热烈,有些地方我看了都有些眼热心跳。她求我看这些分明是对我示爱,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把话说开了。
我放下日记本,看着她,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道:“曲灵,你人好又漂亮,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我也很喜欢你,但是却没有那种感情。不是你不可爱,是我──我其实已经有人了。”
听见我拒绝的话,她的脸上多了一丝绝望,却又有了一种我看不懂的表情。“我知道了,我今天不是想让你爱上我。……你还有最后一页没看,看完好吗?”
她的反应不太正常,真的出了什么事也许就写在日记中。我翻到最后折起的那一页,字迹完全变了,变的潦草而凌乱──“我该怎么办?原以为还有的是时间去等他、追他!可一下子看不到希望了。人生为什么这么残酷?不行,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去找他。我的清白之躯,只能属于他!”
看到这里我心里一沉,想到了很多种可能,甚至想到她是不是得了绝症?抬头正准备询问时,却看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