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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这如此一番惬意的景象下,二人所想却都并不轻简。
“君主行祭祀之礼时,周遭都需严密封禁,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当时将玉璧丢在了何处水域。而我刚一离开,就有人立即下水,在准确的位置捞回了那块玉璧……”
赵政长眉紧索,沉沉道:
“看来那时,我的身边就早已被人安插了细作。”
梁儿白裙飘然,略作感慨:
“为了造出今日这一环又一环的'奇事',他们竟悉心筹划了至少八年……心思缜密如斯,倒令我很是惊讶……”
她转眸望向赵政,正色道:
“近来发生的两件事都是假借天言鬼言,这般行事,要么这些人自身就是方士,要么便是与方士合谋。”
赵政颔首,言道:
“再者,'陨星'之事与'山鬼'之事也应是出于同一批人之手。因为若是两批人,后来者定会刻意仿造前人之举,以此来推卸罪责,保自己安稳。而'陨星'石刻犯我犯得那般直白,'山鬼'所言却说的这么隐晦。作风如此大相径庭,分明就是存心撇清两件事之间的关系。”
梁儿不明,忽闪着眸子问:
“他们为何一定要撇清前后的关系?”
赵政步履很慢,但却很稳。
他双眸深邃,唇颌微动,有条不紊的为她详解:
“短短两个月就发生两次类似之事,撇清两件事之间的关系,才能让世人更容易相信此二事并非人为,更非同一批人所为,就可增强其可信的程度。何况,既是假借令人生畏的鬼怪之言,便说得越是玄乎其玄,就越容易使人臆想连篇。加之之前有字义鲜明的'陨星'石刻做铺垫,即便此番他话中未直接提及任何关乎我之事,也能轻易使得众人主动联想在我的身上,致使恐慌加剧,人心大乱。”
闻言,梁儿不禁暗自唏嘘,究竟是何人做得如此高明之事?
所谓人言可畏,世人又多迷信,此人深谙此道,故而不动分毫刀兵,却可缕缕伤致敌人要害。
思及此处,她不禁捉了赵政的袖角问道:
“此事,你打算如何应对?”
赵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幕后之人太过隐秘,行过无痕,难查其踪。如今陨星'天言'刚平,又冒出一个山怪'鬼语'相衬,再加上'荧惑守心',天下百姓必定难安。不过好在,极庙如今应是等足了占卜'荧惑守心'的时日,可令他们顺便将这些惑乱之事一并卜算,再将避凶之法昭告天下,以安民心。”
如今的他只剩下一年左右的命。
而那些歹人之中存有能力超群之人,要将他们彻底根除绝非易事。
他已无心思大费周章的将时间耗费在除去这些不紧要之人上。
于他而言,在他所剩无几的时日里,梁儿能按照他的计划安全离开才是最为首要之事……
两日后,极庙受命针对“荧惑守心”、“陨星预言”和“山鬼之言”举行了统一的占卜。
得出的结果是要迁徙和出巡才能避凶趋吉。
“迁徙”是指要大规模的迁徙百姓。
赵政于是下令迁移三万户人家到北河和榆中地区,并且为安抚这些民众,给每一户都赐赠了一级爵位。
而“出巡”,则意味着年节之后,赵政便要着手离开咸阳,巡游远行。
极庙之中,蔡敬午反复思量着之前的卜算一事。
当时占卜的结果明明只有“迁徙”这一项,可他却突然收到了陛下的密令,硬是要他又多加了一项“出巡”……
不知为何,自那一刻起他心中就隐隐不安,至今已愈演愈烈。
终于,他忍不住偷偷起卦,单对陛下出巡一事进行了卜算,结果竟是……
极凶……
这一年的年节,司星蔡敬午声称自己突患急病而辞去了官职,返乡静养。
另外,皇帝安然度过了整年,“山鬼”那“今年祖龙死”的预言便不攻自破,顺道连先前性质雷同的陨星“天言”,也一同无人相信了。
大家都觉得,定是如极庙卜算的结果一般,是年底的迁徙之举破除了那些“恶言”。待到皇帝出巡,大秦便可永享兴盛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去不返()
始皇三十七年。
赵政依然将大部分朝政交由左相李斯打理,甚至连诸多诏书都开始由刀笔文法出众的符玺令赵高代笔。
梁儿虽然觉得这与几十年来都十分勤政又专于亲力亲为的他多有出入,但一想到这已是他始皇纪年的最后一年,她便也不愿再思虑过多,只想单纯的陪他安乐的度过他最后的日子。
春暖花开之时,赵政与梁儿在骊山之顶的天然温泉度过了又一个缠绵浪漫的上巳佳节。
他们笑对彼此,紧紧相拥,互诉爱慕,可心中却全都明了,他们此生在一起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骊山宫中,笼罩着沐梨园的水雾似乎较从前更加缥缈如烟、似梦似幻,大朵大朵的梨花也仿佛开得更盛于往年。
整整二十天,园中每日都是朝懽暮乐、妙舞清歌,羡煞了一大群不得入内的宫中之人。
回到咸阳宫时,凤凰池的并蒂红莲已然红似明火、娇艳欲滴。
他二人便又时常腻在梧木亭中赏莲品酒,抚琴弄箫。
——直至秋日来临,莲花不再。
昭阳殿的平台之上,赵政身形立得笔直,定定遥望天边那金红的旭日缓缓升起,普照渭河,普照咸阳。
自从去年“荧惑守心”现于天穹、他决定借占卜之言出巡护梁儿出宫起,他已用心与梁儿在咸阳境内度过了一轮完整的秋冬春夏,看遍了这其中的每一处惊奇美景,留下了他们在大秦帝都最后的美好回忆。
再过几日,他就要带着梁儿离开了。
出巡的路线已定。
此次巡游他安排得很是漫长,他亦打算将自己余下的时光全部消耗于此。
这一走将是一去不返,而这咸阳的每一寸景致,他也都再无机会见到了……
“政,晨议的时辰到了。”
梁儿见他对着日出之象发呆许久,完全没有准备要走的意思,以为他是忘了时辰,便忍不住出言提醒。
而赵政仍是未动,只淡淡道:
“今日就稍晚一些吧。”
梁儿微怔,平日他最是重视晨议,几十年来就算遇到再大的事,他都极少迟到。
“你有心事?”
见她担心,赵政面露优柔,展臂将她揽在身侧。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咸阳很美。”
闻言,梁儿鼻间一酸,伸长手臂紧紧拥住了赵政的腰身。
是啊,咸阳好美。
光阴如梭……
转眼间,她已在这度过了长长的几十年,这里的每一处都载满了她与赵政的回忆。
或甜蜜,或忧伤,或并肩迎战,或相依相偎……
这,是她的家,是他二人携手缔造出的家,她怎舍得离开?……
可秦始皇帝注定会在第五次巡游的途中离世。
到那时,赵政不在了,她又活着作何?
这咸阳美景,她已然无缘再能看上几眼……
然而人生最是欺负人。
你越是害怕来临的,它到来的速度就会越快。
仿佛只在瞬息,出巡就已万事俱备。
胡亥突然跑来觐见,自请随同上路。
而与以往不同,此次赵政毫不犹豫便应下了他的请求。
胡亥大喜,只道是父皇今日心情甚悦,使得他如此轻松就得到了能与母亲同行出游的机会。
他亦不禁暗念,果然没了艾儿,没了扶苏,他便能诸事皆顺,成为皇嗣之中最得宠的一人。
此番出巡预计绕南北之路,是行程最远,历时最久的一次,但阵仗却是极简。
除了负责车马和执掌玺印的中车府令兼符玺令赵高之外,臣子之中仅左相李斯、廷尉蒙毅、加上公子胡亥三人随行。
右相冯去疾则负责带领众臣留守都城。
十月癸丑,巡游的队伍正式自咸阳出发,玄旗招展,蜿蜒前行,浩浩荡荡向东南方向驶去。
一处县城中,皇帝的车马已经渐渐远去,可围观的人群仍是久久不肯散去,议论之声四起。
“诶呀!大丈夫就应当如此啊!”
一个四十几岁,穿着寒酸的深灰色细麻布衣,蓄须偏瘦的男子,眼神炯炯的望向前方车队中那驾专属于皇帝的奢华车辇,喟然感慨着。
却很快被另外几个激动的声音给淹没了去。更是无人留意他其实一直立在角落细细聆听着众人的每一句话。
“你们注意到了吗?方才那女子的歌声可真是好听。她所唱的可是去年曾流传一时的《仙真人诗》?”
“没错,正是那首当初皇帝自梦中所得的诗歌!”
“真不愧是皇帝陛下身边的人所唱,就是比我们寻常百姓唱得好出千倍。”
正当几个布衣平民满心感叹之际,一旁有锦衣之人揶揄嗤道:
“贱民就是见识浅薄。只听得出歌好,殊不知,那琴抚得才叫一绝。”
布衣惭凫企鹤之时,又有另一个锦衣之人道了一句公道之言:
“你勿要刻薄了,穷苦人家哪学得起琴?更是难以知晓琴在品质上的高低之分啊。”
闻言,先前那人颔首,慨然道:
“琴之高低……是啊,那位乐师非但琴艺精湛,就连所用之琴也是音色超然、绝非凡品。以前就曾听闻皇帝在咸阳宫中藏有古琴'绕梁',不知方才那人所抚的是否就是那床相传已毁的周朝名琴?……”
说至此处,二人已是满目艳羡,齐齐望着前方渐行渐远的车队痴痴怔神,喃喃道:
“无论是那绝世之琴、抚琴之师、还是那吟歌之女,都真真让人想要有机会能近前一观啊……!”
华丽宽敞的车辇中,赵政修长的手指秉持着一只精致的小碗,浅浅啜了一口蜜浆,淡笑道:
“梁儿的琴歌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