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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硬的转过身子，李洪雪呆呆的望着『奶』『奶』的身影，喃喃道，“您真是女中豪杰！”
乃真汉子也！
李洪雪心里一动，还想再问两句，耳边传来的则是胡老太轻微的鼾声。
这是，拒绝？
第89章（）
胡老太本名胡秀花，在她五岁那一年，跟着爹娘逃荒来路过了李家庄。当时老胡家老老少少十几口子，作为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尤其是女孩子，理所当然的被卖掉了。
胡秀花年小的时候心里对胡家人不是不怨怼的，可是随着年纪大了，尤其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之后，反而有点感激胡家人了。
感激胡家人还算是心里良善，没有为了多卖点粮食和钱把她卖进勾栏院戏班子之类的地方，而是找了户和善的人家，也就是李爱国爷爷家。
胡秀花小时候不太懂童养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知道来到老李家之后有干粮吃了，也有新衣裳穿了。虽说家里还有个比她年纪还小的小鬼头总是捉弄她，可家里的老人总是护着她的，没让她受一点的委屈不说，甚至把她当成真正的李家小姐教养了起来。
平日里她顶多也就是在家里的女主人做饭的时候打打下手，或者是跟着缝缝补补、将洗衣裳啥的，真要说跟电视上演的上山劈柴、下水『摸』鱼啥的，她还真没干过。
直到真正成为老李家的媳『妇』之前，她的手上，那是连一个茧子都没有的，跟以前逃荒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差距。
老李家一共有五个儿子，她来的时候，老大李立律已经是一个小少年了。因为在镇上的私塾头上课，成天板着一张脸作大哥的架势，有时候刚好碰到老五李立信揪她的小辫子还会呵斥一句，对她虽说算不上亲近，但也还算是尊重。
老二李立修是兄弟里头最老实的，也是最听老大话的；老三李立任『性』子有些活泼，因为长了一张圆圆的苹果脸，瞧着倒是挺可爱的；老四的年纪跟她相仿，『性』子却是有些霸道，是村里名副其实的孩子头；至于说老五李立信，就是最爱捉弄她的那个，大概是因为老四总是不带他玩，所以只好把自己这一身旺盛的精力都发泄到她身上来了。
娘说其实老五挺喜欢她的，她反正没看出来。
老两口是真正把她当成亲闺女养的，大概是因为家里没有女孩的缘故。
说来也是奇怪，这老李家阳盛阴衰的有些夸张了。每一代里头顶多出现一个女孩子，要是不凑巧，甚至连一个女孩子都出不了的。
不过嫁给老李家的女人倒是不用为生儿子发愁了，只要是能生孩子，保准儿能生出儿子来。
所以说，虽说她是顶着一个童养媳的身份长大的，但是村里人还真没有拿有『色』眼镜看她的，反而是羡慕爹和娘有福气，捡了个大闺女回来。
在十三岁第一次见了红之前，胡秀花的日子过得都挺好的。
见了红之后，爹和娘开始有意识的为她准备嫁妆了。
那个时候胡秀花已经懂事儿了，心里的感激就不用提了。可是除了感激之外，心里还多了一抹莫名的惶然。
这么多年了，她亲生的爹娘长啥样儿，胡秀花还真是记不得了，她真真正正的融入了这个家里，也是拿着爹娘当成亲生的看得。这冷不丁的嫁到别人家里去，她能适应吗。
或者说，在别人家里，能有老李家过得自在吗？
反正她总是要嫁人的，她又顶着童养媳这个身份，为什么不可以干脆坐实了。
老李家可是有五个儿子呢，随便挑一个就是了。胡秀花咬咬牙，在十三岁这一年，就开始有意识的在老李家的五个儿子里挑选了了。
老李头对着五个儿子都挺不错的，最起码勒紧了裤腰带，也把几个孩子全都送去了镇上的私塾。尤其是在岛城办了一家大学之后，更是要把大儿子给送过去。
大学的学费比私塾贵一点，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更要紧的是城里的生活费太贵了，一般人家还真是供不起。所以胡秀花隐隐的意识到了，其实这个家里，李老汉最看中的，大概就是自己的长子了。
当胡秀花开始有意识的关注起老大李立律的时候，就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刚开始的目的确实不够单纯。
但是渐渐的，关注起了李立律之后，胡秀花倒是把一开始的目的给忘了，倒是真心实意的看上他了。
李立律在上了大学之后，脸『色』倒是不一直板着了，也开始跟自己的弟弟有说有笑了。略显粗犷的眉『毛』下，是一双十分有精气神的眼睛，笑得时候弯弯的，不笑得时候倒是有两分的犀利。因为从来都没有下过地，所以肤『色』十分的白皙，他要是出去说自己是个城里人，别人也是信的。
读书的人，身上总是有两分文质彬彬的气质。可李立律书读的多了之后，倒是添了几分风流邪肆的味道，再加上模样长得周正，身材有是高高大大的，所以当时的李立律即使是在城里，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人才了。而胡秀花是一个正值妙龄的少女，周围又是些土里土气的糙汉子，两相比较，越发显得李立律难得了。
情窦初开的年纪，胡秀花看上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她倒是没有觉得难为情，可心里却是有点不自信。
因为她知道，将来李立律的媳『妇』，绝对不会是从乡下这种穷酸的地方找的。而爹让李立律去城里读书，也绝不是为了让他将来再回来种地。
胡秀花那段时间真是犹豫死了，她想，如果她直接把这事儿跟爹娘一说，爹娘会有几分的可能答应这件事儿呢。
不敢说，当然也不敢暴『露』出一点这样的心思，就怕被爹娘看出来之后，拿出一份嫁妆把她远远的嫁出去，这样儿她跟这个家的情分，也就彻底的断了。
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胡秀花也是不敢拿出来赌的。她喜欢这个家，承担不起一丁点儿失去爹娘疼爱的代价。
有的时候，事情的转机出现的就是那么巧合。在城里读书好几年之后，李立律竟然被警察给抓了起来，原因就是他参加了爱国运动，跟一群学生游街呢。
爹娘求爷爷告『奶』『奶』的终于把李立律给赎了出来，可也不准他再去进城读书了。李立律被关在村里的祠堂跪了好几天，在出来的时候，他消瘦了很多，眼神更坚毅了，也开始下地干活儿了。
胡秀花想，她果然不是一个好女人。李立律不能去上学了，她心里竟然没有一点难过，有的只是欢喜，欢喜她离他又进了一步，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
李立律下地干活的时候，胡秀花总是要和娘抢着去送饭的。看着太阳底下流着汗的李立律，胡秀花心里有点疼，可更多的是踏实和亲近。
她不好意思给他擦汗，但是她身上总是带着一条小手绢，然后不经意的被他看见，然后又佯装恼怒的被他给抢了去。
那段时间是胡秀花最快乐的时候，如果有可能，她宁愿待在李家做一个老姑娘，一辈子都不嫁，当然了李立律也要一辈子都不娶才公平。
李立律要议亲了，这是她从爹娘房间里偷偷听到的。胡秀花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她是李家的童养媳啊，为什么爹娘不把她当成媳『妇』看呢，她也可以为李立律生儿养女啊。
而且爹娘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吗，其实她喜欢李立律，只是脸皮薄，没好意思说罢了。
李老汉夫妻两个还真是没看出来，毕竟把胡秀花当成亲闺女养的，闺女和儿子相处的好一点儿，在他们看来这很正常，也是他们有意培养的，为的就是将来胡秀花嫁出去好有娘家人给他撑腰。
至于说真的坐实了胡秀花童养媳的身份，这老两口还真是从来都没想过。
所说胡秀花急了，委屈了，可是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敢把喜欢李立律这事儿说出来。她想，其实还是不够喜欢，因为一旦考虑到说出来的后果，她就再也没有说出来的勇气了。
那是头一次，胡秀花痛恨起了她童养媳的身份。因为这代表着，她在这个家，只是一个寄人篱下的罢了。而如今，就连寄人篱下都快要变成一种奢侈了。
一想到李立律将来会娶妻生子，会跟别的女人亲热，她心里难受的不得了，嘴急的冒泡，饭也吃不香，很快就瘦了下来。
瘦下来时候，胡秀花也没心思为自己终于变成了瓜子脸而高兴，只一门心思的捉『摸』着，她到底要不要跟李立律说说，说她喜欢他，一听到他要娶媳『妇』了，连觉都睡不好了。
李立律在城里上学的时候给她买过头花，还会特地给她带回来一些好吃的小点心，她有事儿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头一个来帮忙的。所以说，有没有可能，其实李立律也是喜欢她的呢？
她其实长得也不差，爹娘都夸她好看呢。
所以，她是不是可以跟李立律谈谈呢，万一就成了呢？
春季将过，夏天快要来的时候，黄昏下，树林边，胡秀花低着头，不断的给自己打气道，你可以的。
这一打气就打气到了月亮都出来的时候，星星调皮的眨着眼睛，胡秀花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再抬头时，胡秀花的眼里盛满了星光，自然而然的就把话给说了出来。
“李立律，我看上你了！”
胡秀花想，当时她一定会看戏看多了，竟然把山大王一般的话给说了出来。心里的羞耻度几乎要爆表，脸却是连红都没有红一下。
四周静悄悄的，有风吹来，胡秀花听到了蛐蛐叫的声音，挺聒噪的，让她想要砍死他们。
当初李立律是怎么回答她的来着，好像是“没看出来”？
而她又是怎么做的来着，好像是直接扑上去抱着脖子把人亲了一遍，还有什么来着。
她忘了，因为最后亲着亲着，擦枪走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