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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神情渐渐敛起,双唇紧抿着,幽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头顶有簌簌的细尘飘落下来,树洞边缘又是一声轻响,宁天歌唇角微弯,轻轻放开了手。
来不及滑落,指尖倏然又被他反抓住,他如玉的额头青筋微突,汗珠顺着发际流至弧度优雅的下颌,再嗒地一下滴落在她发顶。
她感受着这一滴清凉,低垂着眸苦笑。
何必,不过是徒劳。
终究手指的力道抗衡不过身体的重量,指尖渐渐从他掌中滑出,在两手分离的刹那,仿佛紧绷的琴弦蓦地挣断,视线中,只有那最后回眸,淡淡而笑。
――
身体急速下坠,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带着阴冷的潮气,宁天歌的视线已完全陷入黑暗,索性闭上了眼,什么都不去想。
可真的能什么都不想么?
那种冷冽到极点的眼神紧紧地缠着她,她知道,他是真的怒了。
只是不知这种怒,是出于她的自我放弃,还是因为她最后说的那番话。
无从知道了。
她有些自嘲,与其说那番话是对他说的,倒不如说,那是说给自己听的更贴切。
有些东西,哪怕再拒绝,再排斥,终究以一种润物无声的方式在自己身体里扎下了根,想要连根拔除,势必要经受一些疼痛。
疼痛过去了,就好。
尝试了几次,都未能触碰到任何可借力之物,她便不再多费力气,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而顺其自然地下落。
既然是洞,总会有着地的时候,能不能活命,那就要看天意。
她蓦地睁开眼,紧此着黑暗的上方,那里,有一股气流急速而来,甚至已能感觉到那强烈的风已扑入鼻息。
从上面坠下来,除了那个人,还能是什么?
“墨离?”她尝试地喊了一声。
下一刻,身体陡然被一双张开的双臂抱住,那清幽若兰的熟悉气息顿时将她兜头包围。
他终究还是跟着跳了下来。
他抱得很用力,几乎将她肋骨压碎,紧贴的胸前,似乎还能听到他剧烈的心跳。
“你不该下来。”她强压下心中的波涛,淡声道。
“你这个没心的女人。”他的声音有丝紧绷而沙哑,还有点轻微的颤抖,“我若不来,又怎能确定你刚才所说的是你真正所想。”
她心头一涩,低声道:“如果是呢?”
“那就把你抓回去,关起来,不给你饭吃。”他低头在她脖颈间咬了一口,有些任性地答道。
他咬得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很有些泄愤的意味,她忍着脖子上的痛意,听到这孩子气的话,终是忍不住“扑哧”一笑。
“你还笑!”他气恼地瞪着她。
想起这黑暗里她也看不到,便又是低头一咬,感觉到她瞬间紧张起来的身体,那一口最终没能咬下去,化作一缕幽幽的叹息。
“罢了,这笔帐留着以后再算。”他略微放开她,只是一只手仍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腕,“这洞不可能无底,你我小心些,着地之前提着气,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彼此有个照应总比一个人好。”
“嗯。”她应了一声,一丝不苟地说道,“你是算准了死不了,才跟着下来的是吧?”
“你这女人!”他猛地将她扯在怀里,额头抵着她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开玩笑的,这都听不出来。”她推开他的头,轻叹一声,“就是怕你太过紧张,调节下气氛。”
“”他甚为无语。
两人一时都静了下来,专注地留意着周围的情况,少顷之后,只觉得空气中的气流风向都似乎有些不同,还夹杂着空空的回音,两人皆神色一凛。
恐怕是要到底了。
几乎是同时,两人抱住了对方的身体,想要将对方扳至自己身上。
“你有伤,我先着地好一点。”在意识到墨离与她有着同样想法之时,宁天歌极快地开了口。
“我是男人,哪有让女人垫背的说法。”墨离丝毫不让,与她较着劲。
“不要争了,那就一起着地。”她快速做出决断,形势由不得他们再多争执。
“好。”他答得爽快。
不过是说话之间,两人便已觉出脚下的不同,然而长距离的极速的坠落所带来的冲击却是极大,哪怕两人轻功卓绝,亦不敢心存大意与侥幸。
砰然落地之时,彼此极为默契地抱住对方,曲膝倒地以消除部分冲击力,再就势往旁边一滚,滚了数圈直至撞到某一处实物,那股力道才算基本化解。
但撞上的那一下却是带着相当大的力量,因此当宁天歌只觉得后背象是被铁锤重重捶了一记,胸前气血一阵翻涌之时,她立即想到的不是自己有没有受内伤,而是墨离护在她身后的双臂有没有被撞断。
挣扎着坐了起来,摸黑找到了他的双手,她仔细地在他手臂揉捏过去,却听到他压抑的闷哼声。
断了?
她一惊,却听得到他吸着冷气呻吟道:“温柔点。”
不由哭笑不得,她放轻了手上力道,逐个部位按压过去,遂松了口气。
只要手骨没断就好。
“好痛,是不是断了。”墨离挨了过来,有气无力地靠在她胸前。
“殿下,你往哪儿靠呢?”她往后仰了仰,“我倒希望你的手断了,省得你这么不安分。”
“说你没心,真是一点都没说错。”他低低地笑,越发往她胸前贴靠过去,“叫我名字。”
“殿下。”她的后背抵住了墙壁,再无地方可退,“你先让开。”
“叫我名字。”他厚颜无耻地压了过来,“你叫我名字比叫殿下好听多了。”
“墨离。”看到他手臂为护她而肿起的份上,她忍耐地问,“可以让开了么?”
“再叫一声来听听。”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得逞的奸诈意味。
如此得寸进尺,实在是忍无可忍!
宁天歌一勾嘴角,腰部一用力,将他反压在墙上,柔柔地唤了一声,“墨离。”
墨离一僵,直觉有些不对,想要起身,一只柔腻的手已抚上了他的胸口,缓缓游走,慢慢从他衣襟处探入。
微凉的手乍然接触到温热的肌肤,激得他一震,分不清是到底是因为冷还是那如酥如麻的感觉。
那手却一触即放,“虽说现在是春天,但这里却不适合殿下发春,先忍忍吧,若是能活着走出这个地方,外面定然有殿下觅春的地方。”
身边一空,那柔滑细腻的感觉还留在身上,墨离摇头苦笑,这女人,一旦处于安全的处境,便总是自觉与他拉开距离,虚伪,客套,假笑,甚至逮着机会捉弄于他,全然没有了生死之际那种真情流露。
此情此景之下,他倒宁可他的手断了,那样还得博得她的温柔对待。
宁天歌已点起火折子,火光渐渐驱散周围的黑暗,将洞内的情形显现出来。
这一看,却是出了两人很大的意料。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活人也是可以将就的()
落脚之处极为平坦,且并非是碎石烂泥,而是铺得极为平整的青石地面,且看得出经过专业工匠的打磨,即使年月长久已经失去了应有的光亮,但依旧光滑如初。
底下的面积十分空旷,两边墙壁亦是用同样的青石垒成,修建得没有一丝缝隙,整齐而平滑,除了每隔一段距离便搁有一个松枝火把之外,没有任何装饰与雕刻,无从查看线索。
宁天歌试着将火折凑到火把上,稍作停留之后,那火把便燃了起来,上面所浸的桐油竟未干透。
宁天歌看着那燃烧的火把有些发怔,墨离已走过来将它拿在手中,“往前走走,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有没有出口。”
她“嗯”了一声,默默走在他身边,两人所处的甬道很长,走了片刻,她低声说道:“你不觉得这里很象一个地宫或者墓穴么?”
墨离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举着火把朝四周看了看,道:“看样子确实有些象,只不过,若是墓穴,那葬在此处的必定是大户人家,且必定有极高的身份,否则不可能有如此规模的墓葬。”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渐渐握紧了双手,这样的地方,让她想起一段极为黑暗的回忆。
“快走吧,只要找到出口,我们就立刻出去。”她一刻都不想多待,加快了脚步。
“好。”墨离有些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
一时沉默,两人默默地在甬道内快步行走,然而甬道似乎长得没有尽头,在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面对前方如无底洞一般的甬道,墨离率先停了下来,强行扯住一直低头走路的宁天歌。
“别走了,休息一下。”
“嗯。”她凭他牵着靠墙坐下,依旧头也不抬,一言不发。
“天歌,你怎么了?”墨离见她这般模样,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虽然脸上还糊着那层黄泥,但明显的,她的气色并不好。
“我没事。”她闭起眼睛靠在他肩上,“只是有些累了。”
“那就先睡会儿。”他笑了笑,将火把放在一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那唇弧便露出几分调笑来,“其实,我的怀抱更适合让人睡觉,你要不要来?”
本以为她定会一口拒绝,或者讽刺他几句,又或者反过来戏弄他一回,未想她微微启了眸,朝他胸前发了片刻的愣,竟慢慢依偎过来。
墨离顿时全身戒备,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紧张。
这女人,该不会是换着法子捉弄他吧?
宁天歌却将身子缩成一团,紧紧偎在他怀里,无比乖巧柔顺的模样。
他渐渐放松之余却觉得有些不对,她的身子竟然出奇的冷,似乎还有丝轻微的颤抖,眼睛紧紧闭起,长睫抖动着,似乎极为不安,还有这姿势,就象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他眸底一沉,连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