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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渊恍若未觉,再续琴声,边奏边道:“因是无字天书,所以无人发觉”
陆寒霜等了片刻,不见兮渊继续,抬眸一看,意外对上一双已是春意潺潺的眸子。不知何时开始,兮渊凝视着他,不动声色,不含锋芒,隐着些微探究与思量。指下琴声呜咽鸣奏未停,陆寒霜才未曾发觉。
“就这般好奇?”兮渊问。
不等陆寒霜解释,兮渊再次道:“真本交付禁地前已被替换,去了何处只有龙神知晓,如今白禹只是一座功德像,天下再无人可知,你便是好奇,为师也无法。”
“您这意思,仍有有法之处?”
“是也。”
“您指什么?”
“我曾有幸一览真本,扉页夹层里有一棋谱,阅之颇为费解,我一时心起,就撕了下来。”
陆寒霜薄唇微颤,“那您可愿意借弟子一观?”
琴声一顿,复又起。
“说出个原由便借你。”
陆寒霜垂眸,“一时心起?”
“呵。”兮渊朗朗笑声穿插于琴音里,一露狂肆,一含幽咽,竟有些表里不一的微妙感。
仿似电流从陆寒霜脊椎攀爬而上,颈背发紧,头皮微麻,一阵音波忽而卷起雪白的发,送到兮渊掌中。
兮渊停奏,摩挲一缕白发,笑言:
“你之胆色傲气肖我,不知是否也有为师敢逆天灭神的猖狂?”
他若有所指,“若如此,为师倒不知该赏识你还是提防你了?”
陆寒霜拽回头发,不改淡漠,“师父所言,弟子不解。”
“你说不解便不解。”
兮渊一个袖里乾坤,递出一物,“你要的棋谱。”
“谢师父满足弟子好奇之心。”
第119章 星河为局()
陆寒霜回屋参详棋谱,是一副残局。
盘上棋子零落;却非难解之局;好似棋下一半戛然而止;留书记之,这般夹在天地书中才颇令人费解。
陆寒霜再次参透本源;却见一行文字现于棋谱上侧留白处。
星河万历,主宰更替;吾初登西河主位
确实出自西河主宰笔下。
旧友逆天夺位,位列东阳,然;性偏激;吾心甚忧,欲度化之。
陆寒霜想到那个陨落的神殿;这位列东阳的旧友想必是指;那取主宰而代之的凶悍世家子,只是那故事中未曾出现疑似西河主宰的人物。观其行;这位西河主宰约莫是个宽厚温和之人。
继续往下看。
遂与其论道。
东阳却言:“长生一道;本就逆天争命;究其根本不过一个‘争’字,何错之有?”
吾心知独论道理难以表述;唯望以身教之。恰有一棋谱;乃上届主宰未了之残局;便邀东阳以星盘为棋,手谈一局。
陆寒霜目光一顿;摩挲着最后那句震撼人心之言:“主宰寿比星河,造子则万物初生,碰子则沧海桑田,一颗百万载”
何等气概?
亿万星河不过是这些主宰指尖玩物,陆寒霜心中百味,复杂至极。前世洪荒悲剧,果真不过是上位者掌下之棋,覆灭的三万神魔不过被殃及的蝼蚁。
陆寒霜闭了闭眼,压下满心复杂。
仔细研读棋谱:
共绘有三幅图,棋局成竖立的“曰”字,白子呈“u”型,黑子呈“t”型有突破之机。
第一副图中,疑似是东阳主宰执黑,棋风激进,意图破了u底洞穿防线打攻势局。
第二副图中,执白的西河主宰不动声色于他处布好伏笔,一个围魏救赵便打乱黑子节奏。观其棋风,必是个落一步想百步的缜密之辈,故意布局坑人。
第三副图中,果见黑子焦头烂额解除魏困,“t”顶两端已被白子吞掉呈“i”,再一颗白子出其不意叠在“i”顶,吞掉一子先锋,独剩的另一子已被一圈白“口”包剿!
观局面,陆寒霜不难猜出他位属东阳主宰掌下黑子。
被“叠”振出局的是洪荒,叠方白子恰是现下虎视眈眈的异界。照这局势,他穿来的地球,便是局上四面楚歌孤军被包围的黑子,与异界分立“i”的两段,呈互吞叠之势。
白禹能说出“上位者博弈”一言,必然知之甚详。
待心中波涛翻涌归于平静,陆寒霜心想:若想知道更多,需找到天地书第三卷,思来想去,唯有去白禹隐居的归梦岛一探。
兮渊一曲奏完之际,掌门师兄前来造访。
迈进听涛殿见师弟不务正业抚琴,眉头就是狠狠一拧,想说两句,又忽而忍住,在旁席地坐下,唉声,“你元婴失踪一事,有何打算?”
“并无打算。”
掌门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纵使现在天地灵气枯竭,益于你压一压修为,可又如何能长久?你便是一丁点都感应不到元婴所在?”
“不能。”兮渊答得干脆,见掌门脸色着实难看,才好心补充一句:“我猜那一元婴早于两界融合的漏洞机缘巧合流落另一界,如今融合未完不得相见,急也没用。”
掌门叹了又叹,“不说那个。如今你这状况也只适合清心静养,能撑一时是一时,可眼下世态渐乱,连联盟都敢下黑手暗算我派,可见是你失一元婴多年不曾有雷厉风行之举养大了他们的胆子你就未曾想过,培养一接班人,替你青云峰竖威?”
“师兄有何提议?”
“你觉得别霜如何?”
“我还以为你更钟意别鹤等人。”兮渊笑,“怎么现在不说我命犯四徒了?”
“命数一说也未必全做的准。”掌门略有些汗颜,“修仙本就逆天改命,这些年我见别霜为门派鞠躬尽瘁,几次患难皆见赤诚忠心,修为也是进展神速,比之你分毫不逊,接你之班是再好不过。”
兮渊唇角弧度微改,笑意不变,却稍见微妙。
掌门一无所觉。
兮渊言:“讨论这些为时尚早,还要再看看。”
这一看,便看了三百年。
至动物融合末期,天地间物资短缺,凡人易子卖女,烹食人肉,饮用人血,生灵涂炭宛若人间烈狱,苟延残喘,见之可怜、叹其可恨。
仙门相争同样越见惨烈,各宗门频频议事,寻求解决之法。
一日,陆寒霜抱臂与别鹤分立两侧,冷眼旁观各派唇枪舌剑,宛如菜市泼妇一言不合挽袖子上腿丑态百出,恰在这时,支肘静望许久的兮渊突然出声:
“先不谈物资,只说下月十五,便是演算出的两界民众融合之期,按照融合规律,由弱至强,先送走的必是那些凡民,其次是炼气,再者是筑基,依此类推”
底下众派皆停下动作,听兮渊继续道:
“可我等皆知,现下天地末路,炼气期陨落的弟子已有十之八九,筑基期也十不存七,若真遵循规律,至融合毕,恐怕门下弟子尽已全军覆灭,世间只留高位修士,彼时两界相见,纵我等法力高深,恐孤掌难鸣。何况宗门凋零,何颜面对先祖?”
殿内一片默然,想来说中众人心坎。
“那您说如何?”
“早先灵气消亡,联盟不是也打着钻裂缝的主义提前偷渡异界,还不是落个身死道消的结局?”
“是啊是啊,融合之力胜于道力,根本没法硬抗!”
兮渊温言道:“自然不能硬抗。”
底下门派众人到嘴边的话头一噎,许是不少想翻白眼发出嘘声,可摄于兮渊的威严愣是憋得面色青黑。
兮渊笑:“草木之期融合草木,生灵之期融合生灵,大规律难破,小处却不妨动些心思。”
“您是指”
兮渊道:
“遂,我提议集众掌门之力,开融合裂缝行取巧之举。于凡人融合时,送走炼气期弟子,于炼气期融合时,送走筑基期弟子,只领先一步,想必还是有可趁之机,如此保全宗门后继之力,至异界我等尚能有一拼之力。”
“我看此法甚好!”
“可行!”
“附议之!”
于是,众人便提议以炼气期罪徒试验之,陆寒霜提前通风报信。可时至居民融合初期,纵使华夏修士有心守株待兔,融合地点演算出一二范围,可罪徒们心思狡诈,身具附送的护身法宝,一落地便各自隐匿身形。
陆寒霜站在兮渊身后,瞧着命灯里那丝象征罪徒的烛火熊熊燃烧,一日过去,盏盏未灭,彻夜守候的掌门们喜形于色,拍掌大贺。
“安全抵达!”
陆寒霜微微皱眉,竟然一个偷渡者都没杀死,想来是断不了异界提前送人的心思了!
好消息飞鹤传出,仙门皆庆。
兮渊领陆寒霜回逍遥派,先拜访掌门,遂即全门通告了发放名额的章程,比武论名次,选前百名精英弟子送往异界。
回青云峰路上,兮渊回首见陆寒霜一路沉默,虽往日也是个少言寡语的,但观其神色却不似旁人为此欣喜若狂。
“不知别霜如今心中作何感想,竟分毫不见喜色?”
陆寒霜心神一敛,抬首已神色如常,寻了个万全的解释:“人性难测,纵然逍遥派这等门风清正的,恐也将一团乱象。”
兮渊颔首,深以为然。
“人心如此,何必忧愁?”
颇有种纵天下人死绝都与之无关的漠然。
陆寒霜端详兮渊天下无双的侧颜,眉宇间的悲悯不减,又分明对生死争端漠然以视,时而有慈度天下的善心,时而又如局外人冷眼旁观,矛盾之处,令人费解。
“可是不解?”兮渊问。
“是不解。”
“有何难解?”兮渊声音微顿,继而又道,“我以为你是理解的。为师从来不觉得自己背负拯救天下的责任,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
兮渊回首。
山上凉风忽至,刮乱兮渊满头乌发与陆寒霜的如雪白丝,交缠共舞。
兮渊拨开拂到眼前遮挡视野的发,衔住其中一缕白色,微微俯身,亲自挽到陆寒霜耳后,望着青年冰雪剔透仿佛这世间万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