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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部毫不犹豫地否定了,“你在开玩笑。”他用一种仿佛品味受到了侮辱的语气抗议:“我不敢相信你会把我的审美和港口的水手相提并论。这太苛刻了。”
“看来我可以期待更好的?”
“当然了。”他笑着说,带着藤川凉熟悉的,把握十足的笑容。
运河对岸的巨钟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敲响,夜晚八点整,同时响起的还有从毗邻酒店的圣马可广场中央传来的爆破声。
这是这晚的第二场焰火,比港口的更近也更盛大。他们所处的位置恰巧是高处,从那里能清楚地看见点亮夜空的焰火及灿烂火光与停泊在水面上的大小船只在水中的倒影。那些豪华的私人游艇也在举办着派对,身穿华服的宾客手持酒杯从窗口抬头张望,或是登上甲板朝夜空眺望。
眼前的一切仿佛是对称的画,让人无法分清哪端才是现实。
而在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是古老的——酒店,皇宫,桥梁;所有的交通工具也是古老的——马车,老爷车,贡多拉和经典式样的游艇。就连从酒店大厅传来的二十年代歌曲都在空气中震颤出足以模糊时间的波长,让人无法分清自己所处的到底是真正的现在,还是七十年前的威尼斯。
焰火持续了十来分钟,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酒店大厅里的人也发现了外面的动静。有人推开了门窗,冷空气灌入室内的同时,从中溢出的乐声也变得更响。
姹紫嫣红的火光下,乐声的加入也让游艇上和聚集在圣马可广场上的人群更加雀跃,有不少人开始随着《Let';s do it》的旋律翩翩起舞,热闹的场景仿佛是二月狂欢的一次预演,并且更加奢华和浪漫。
——Se Aentines without means do it
——People say in Boston even beans do it
——Let';s do it let';s fall in love
“我们或许也应该跳一支舞?”藤川凉回过头,看着从大厅逐渐向喷泉所处的草坪蔓延的舞姿摇曳的人群,不禁半开玩笑地说。
“刚开始我有这么想过,不过你的主动让我意外。”
“真的吗?”
“是的。你不像这样的人。”
“但我可以变成那样的人。”她站起来,迎着迹部充满笑意的目光,感受着自身由胸腔传递到骨膜的心跳声,居高临下地双手携裙,左膝微屈,作出十分诚恳的邀请动作。
迹部没有动,只有眼神朝下斜了斜,像是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你的鞋怎么办?”他冷静地说,四周洋溢的浪漫和快乐的气氛并没有让他忘记刚刚在楼梯上的那次可笑的失误,“你打算光脚跳?”
“你介意?”藤川凉反问道。她失去了一只鞋,因此只能赤脚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当她试着走下石阶,来到高台底端的那片草坪上时,她几乎没法提起脚跟,靠早已冻到发麻的的前脚掌保持身体平衡。
“我无所谓……大概。”迹部说:“这太奇怪了。丢了鞋还想跳舞,你以为你是Cinderella?”
他说着看似嘲讽的话,却还是顺从地跟随藤川凉走进草坪。那里的草早已枯黄,泥土露在外面冻得发硬。但或许是不久前刚下过雨,有些地方踩上去还软绵绵的,那种微妙的触觉倒也不叫人感到恶心。
“当然不会,你说反了。”藤川凉说。
灰姑娘在与王子共舞后才丢了鞋。而比起她,藤川凉倒更希望自己是那只水晶鞋。至少在魔法消失的时候,马车变回了南瓜和老鼠,仆人变回了狗,华服变回了带补丁的围裙,在舞会上出尽风头的美丽女孩变回了厨房里灰扑扑的厨娘,只有被遗落的水晶鞋没有变。
它依然是它本身,在任何时间和场合都能保持自我。
空中的焰火依然在继续。越来越多的人不畏寒冷涌上了酒店露台和喷泉后的花园。藤川凉笑着作出第二次邀约,这一次她换了一种更复杂的姿势:她并拢双腿,双手背在身后,然后在将右手绕身体划过半个圈的同时迈出右脚,收回右手横放在腹部,同时朝迹部伸出右手,虎口朝上。她省略了一些步骤,但这仍旧是典型的男式起舞方式。
“假如你再那么犹豫,我们大概需要考虑由谁来跳女步了。”
迹部握住她的手,朝上抬至下巴的高度。“别开这种可怕的玩笑。”他这么说。
他们跳了三首曲子长的时间。起初还有些局促,但周围越聚越多,环绕着他们摇曳起舞的人群使这支舞不再那么突兀。
由于藤川凉缺了一只鞋,他们的配合既不轻松也不默契,舞会前的舞蹈补习被忘得一干二净,到后来他们越发频繁地踩脚踉跄,体温回暖,精神放松,原本的拘谨一扫而空。之前偷偷在宴会时摄入的酒精通过血液循环涌上大脑,于是互相又开始为了男女舞步的顺序争论拉扯。
藤川凉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被周围狂热的气氛影响还是真的醉了,她甚至觉得,他们就像童话里穿上烧红舞鞋的巫婆那样跳得停不下来。
——Rantic sponges they say do it
——Oysters down in Oyster Bay do it
——Let';s do it let';s fall in love
偶尔他们也会四目相对,迹部灰蓝色的眼睛像黑夜里被灯光映亮的大海,闪烁着少年老成的狡黠和他本身年纪该有的少年纯真,在灯光和焰火的衬托下比曾经在日常所意识到的更加迷人。
藤川凉想,这或许只是酒精美化作用下的错觉。
——Cold Cape Cod clams ';gainst their wish do it
——Even lazy jellyfish do it
——Let';s do it let';s fall in love
科尔波特的曲子一遍又一遍地循环。充满巧妙双关语的歌词盘旋在夜空中,暧昧也让人禁不住浮想联翩。全世界的浪漫在这个威尼斯的夜晚是相通的,在场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首美国人献给音乐剧《巴黎》的曲子中,没有人喊停,也没有人不耐烦地提议换下一首歌。
——Let';s do it。
——let';s fall in love。
反复出现的这两句话贴合着倾听者内心的悸动,仿佛是暗示,也仿佛是鼓舞。
这支舞最终结束于他们间的一个持续两首曲子的吻。
Chapter 78回到点〔上〕()
他们在呼吸困难前结束了这个吻;额头相抵;呼吸相碰。消失的声音重新回到耳旁,满世界都是喧闹和如鼓的心跳。
“别说话。”迹部说。
藤川凉没有说话;也没打算说。她还抓着迹部的手臂;浑身的重量靠在他身上,只有这一刻;她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
双方都过了暗自揣测是否是初吻的年纪;也不会羞怯地追问动机。从亲人般的朋友到可以亲吻的对象;他们用一首歌的时间接受了这样的角色转换。没有犹豫也没有疑问或抗拒;他们心照不宣;任时间和缘分引他们走到这步;一切仿佛水到渠成;自然得像一场不真实的美梦。
这或许就是一场梦,只不过他们还没能决定是否要醒来。
后来他们不再跳舞,而是坐在石阶上,看着河岸边的人群慢慢散去。被烟火点亮的夜空重返黑暗,音乐和喧闹也被关回酒店和游艇,空气雾腾腾的,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
远处高耸的圆柱顶端,圣徒特奥多罗执矛而立,俯瞰他所守护的这座城市。夜色中的它温柔沉默,已经过去的千百年仿佛只是一瞬。
“我快冻死了。”藤川凉说,“车在哪里?”
后知后觉被提起的话题让迹部发笑。他给司机打了电话,然后低头去亲她的额头。
两天后他们抵达伦敦,在一家餐馆和律碰面。
“我恐怕脱不开身。”律充满歉意地说。他的工作很顺利,几天后将和使馆参赞一起接待远到的客人,日程排满,因此无法与他们同行。
他确实够忙,电话在用餐的四十分钟里频繁响起,数次打断了交谈,也多少影响了邻桌的客人,最后他只能提早告辞,披上外套,匆匆登上早已等在门外的车。
“你觉得他发现了吗?”迹部透过窗玻璃目送汽车远去,意有所指地问。
“发现什么?我们什么都不是。”
这是实话。他们的亲密止于那个吻,而在威尼斯之夜的魔力散去后,这个梦也随之醒来。
缺乏表白和承诺的支撑,他们的关系注定徘徊在那扇门外,双方都有过刚才那样的试探,却也拒绝主动打破这层障碍。
藤川凉避而不谈也不愿去想,她需要考虑的因素实在太多,而她珍惜当下拥有的一切,因此无法想象这一切失衡的样子,虽然只是可能。而迹部的态度更让她觉得,那或许从开始就是个错误,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气氛,而他们都喝高了。
“你说得对。”迹部骇笑着举杯,似乎想收回刚才说过的话,“敬友情。”
并不是害羞或拙于表达,只是彼此的心里都有一条渡不过去的河。
原本的三人同游成了两个人的狂欢,但在亲情和友情的掩护下显得不那么尴尬。他们回苏格兰,在迹部长大的地方看见了陪伴他长大的人与物。庄园辽阔如领土,古老的房屋巍峨耸立,内部装饰极尽奢华,与藤川家的风格截然相反。年迈的管家将这个主人每年只回来小住片刻的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不苟言笑,举止优雅得体却拘束,倒是迹部主动给了他拥抱。
几十年前他看着迹部的母亲长大,十几年前他迎来了迹部的降生,对迹部而言,他就是他的亲人。
迹部养过的牧羊犬已经不在,它被埋在玫瑰园的前面,每年看着霜降,花开和花落。意大利人塞缪尔曾经提过的尼斯名种马比玻则仍然活着。但它也已经老了,一只眼睛看不见,腿脚不那么利索,曾经美丽的枣红色皮肤也一年比一年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