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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城,朔风凌冽,细碎的雪片沾湿衣摆。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白雪关外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徐冉打量那些哨岗塔楼,一路听白闲鹤讲明处暗处的巡防线,皱眉道:“这是军机要务,以我现在的身份,你不该告诉我。”
白闲鹤见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怜悯神色一闪即逝。
“那不说了,你刀鞘呢?”
徐冉耸耸肩:“送人了。”
“哪有送刀鞘的?”
“谁像你们这些公子,随身带着玉佩纸扇香囊,想送什么有什么。”
白闲鹤摇头:“可惜邱北已经离开,不然还能帮你再打一只。”
他们聊着无关紧要的闲事,路却越走越荒,徐冉心想那人不会在哪个雪洞养伤吧。
忽听白闲鹤道:“外面怎么说他?”
徐冉冷笑道:“杀戮太重,触怒天罚。”
白闲鹤沉默。
徐冉道:“难道你也信这套?将军阵前死,雪崩算狗屁死法。”
白闲鹤没有回答:“到了。”
漫天白雪,苍茫荒野,一方石碑静立。
徐冉问:“这是哪?”
“人族历史上,军队铁蹄所至最远处。”白闲鹤开封烈酒,低声道,
“花间雪绛这辈子,大起大落,太辛苦了。若有来生,愿他做个普通的富贵公子,逍遥快活。我们为他立了衣冠冢,谥号未定,碑上还没有刻字。你也来敬他一杯酒罢。”
徐冉像是没听清他说什么,怔怔看着石碑。
白闲鹤心生不忍,却不得不说下去:“以他的修为,雪崩奈何不了他。生还者说,其实是整座雪山倒下来,地动山摇,混乱中看见一条逃生通路,后来才知道,是顾雪绛拔刀斩开的。
“他确实和年轻时不一样了,江山既定,或许他已心生倦怠他知道你那天没有走,只是不想来见他,有天晚上我们喝酒,他说如果以后,你再不愿与他相见,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半晌,徐冉僵硬地转头:“什么话?”
许多画面在她脑海匆匆闪过,像命运呼啸奔涌的洪流。黑色战旗下,神情冷漠的顾雪绛。指点她刀术兵法,亦师亦友的顾雪绛。上课睡觉,瘫在椅子上的顾雪绛。
生死之前,天旋地转,一切分歧都变得微不足道。
白闲鹤缓缓道:“与子为友,一生所幸。”
“啊——”
徐冉抽刀,仰天长啸,目眦欲裂:
“去他妈的衣冠冢!王八蛋顾雪绛!他怎么可能死!他什么都懂,天大本事,死不了的!”
“你冷静点!”
白闲鹤召出红缨枪,劲风激荡,斩向石碑的刀势被阻隔。
真元冲撞,酒坛爆裂,冷香四溢。
徐冉日夜奔袭,精神、力量俱濒临极限。她跌退两步,跪在墓碑前,无鞘的斩金刀立在一旁。
“不可能,他没死”
“我不想见他,以为要跟他置气一辈子,为什么一辈子这么短。”
平生万事,那堪回首。
第132章 大魔王你不懂爱()
雪域深处;白色冰山连绵起伏,天空湛蓝高远。四下里景致大同小异,很容易迷失方向。然而那座黑塔高耸入云;顶端笼罩着淡淡佛光彩晕,仿佛在为旅人指引道路。
程千仞一路出奇顺畅,没有任何阻碍地接近黑塔;这算不上好事,以魔王的境界,必然已经知道他要来。
他看见了那棵遮天蔽日的菩提树;因汲取魔力而疯狂生长,几乎独木成林;与黑塔同高。数不清的黑色渡鸦盘旋飞舞;凄厉嘶鸣。远远看去;诡异至极。
程千仞走近时,却觉得沐浴在一片宁静、祥和中。他便知晓林渡之果然被困此处;而且修为大有进益。纯净佛光普照,说不定哪天真的成佛去了。
今日是个晴天。
碧蓝天空万里无云,雪山反射着阳光熠熠生辉,菩提树绿意盎然。
树下置有茶席;一人坐着煮水,姿态闲散,好似在等邻居串门。
直到客人走近;他才抬头:“你找谁?”
少年肤色胜雪;生的一副妖异面容;浅金色瞳仁毫无温度,笑起来却有些天真。
程千仞也笑了笑:“魔族的神王,黑塔的主人,波旬。”
“我就是。”
两人对视片刻。
波旬皱眉:“你什么表情,要我露出翅膀,你才相信?”
程千仞想起传说中魔王本相狰狞可怖,轻咳一声:“不必了。”
“坐,喝水。”
雪山之巅的莲花露水,细火慢煎,暗香浮动。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星星点点的光斑洒在他们身上。
“黎明时我对林渡之说,有一颗星星要来见我。他不理会,以为我是胡言。现在你果然来了,他的朋友,总是很有意思。”寒暄之后,魔王忽道,“你一直拿着剑,我会以为你想杀我。”
程千仞:“习惯罢了。如果能做到,我已经出剑。”
摘星台入圣后,他可以一剑斩平脚下雪山,真元燃烧蒸干方圆十里的雪水,却是徒劳消耗,不足以杀死魔王。所以他们坐在这里,喝水聊天。
世人固有观念魔王永生不死,但总有修行者异于常人。至少在程千仞熟读的札记中,从秋暝的师父到秋暝本人,都没有放弃这方面设想。朝歌阙更是参考前人所有假设,并付诸实践。
波旬态度随和:“你真诚实。之前借天地之力杀我的那位,这次没来吗?”
“他有别的事要忙,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波旬‘哦’了一声,好像不甚在意:“你明知杀不死我,却想来带走林渡之?”
程千仞道:“不止。我知道顾雪绛也在,他还活着。”
波旬摇头:“人间帝星,并非万事无不可为。”
“确实很难,我总要试试。”程千仞想,对方允许他坐在这里,意味着还有商量余地。
对话开始到现在,两人一问一答,一直是波旬掌握发问。
程千仞的第一个问题很突兀:“你见过这片天空之外吗?”
波旬笑意淡去:“没有。”
人逃不开生老病死,真仙可以破碎虚空。魔王却只能用沉睡,打发看不到尽头的生命。其他时间,多半消磨在遇见转世佛子、以及等待佛子转世这两件事。
程千仞道:“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受某些限制,不能再回来。千万年过去,你一直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模样。”他顿了顿,“你知道,我与他们不同。不只我想见你,你也想见我。”
他临行前问朝歌阙那个问题,便是为了印证猜想。
波旬盯着他,身体前倾:“你愿意讲给我听?”
“是。但我有条件。”
这需要冒很大风险。谁也不知道打破规则的后果。一旦被天道意志察觉,程千仞这缕异世游魂,或许会被直接绞杀。
对魔王而言,超越以往认知,全新的天地在眼前展开,只要捕捉到一点启发,说不定就是离开这个世界的契机。
生来知之,无所不能的漫长生命里,‘未知’具有不可思议的吸引力。程千仞想赌一把。
波旬叹息道:“在人间做帝星不好吗,何必来我这里搏命?万里江山,你舍得下?”
“江山不是某个人的,是天下人的江山。”程千仞放下琉璃茶盏,“昨天夜里,我看见那颗星星了。不大不小,确实很亮。因为它周围有许多星星,它们的光芒落在它身上,使它格外明亮。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帝星。它只是一颗普通的,被其他星辰照亮的石头。”
“有趣的想法。”波旬笑了笑,目光转向黑塔:“不如我们玩点更有趣的。塔分十层,每层九百九十阶。林渡之宿在塔顶,顾雪绛宿在第一层,你我菩提树下饮水,做十日谈。
“你谈天一日,顾雪绛夜里登塔一层。如果你能活到第十天清晨,他就能见到林渡之。”
程千仞问:“然后呢?”
魔王情真意切地说:“然后你们携手同行,从此海阔天空。”
程千仞:“顾雪绛在一层,我现在见他,应该很方便。”
但他没想到,顾雪绛过得挺舒坦。有吃有喝,有烟抽有书看。
这间书房背阴,窗外天光黯淡,案上点着烛台,灯火幽微。
顾雪绛倚靠窗边长榻借光,一手翻经卷,一手擎烟枪,见人进门也不起身去迎,只懒怠地说:
“千仞,你来了。”
程千仞恨不得揍他一顿。
紧随其后的魔王显然更不满意,冷笑道:“我真不明白。你哪里值得他惦记?”
顾雪绛放下书:“我也不明白,你根本不像魔王,像深宅后院的妒妇。”
波旬冷冷看着他:“口舌伶俐。我早该拔下你的舌头。”
顾雪绛不理会,笑道:“伶俐才讨他喜欢,我昨天谱了首曲子,还未填词。”
他敲窗户打节拍唱起来:
“菩提不堪摘,风雪锁楼台后两句写什么好?”
程千仞脑子一抽:“大魔王你不懂爱,浮屠塔会倒下来。”
顾雪绛大笑:“好好好,神来之笔!”
波旬神情复杂变幻,摔门而出。
书房只剩两个人。
程千仞道:“我来时见塔顶佛光普照,说明他没有危险,你暂时不用担心。
顾雪绛蹙眉:“你不该来。”
程千仞:“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揍你。我昨夜刚突破,控制不好力道。”
顾雪绛露出真实笑容,与他击掌撞肩。
便在此时,程千仞心头一动,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他脉门:“怎么回事?!”
对方内息完全混乱,细究之下,原本筋骨武脉因受到重创全部断裂,冰雪寒气侵染肺腑,灌入的魔息维持他生命,使骨骼重新生长,却不断与自身残存真元冲撞。
情况一塌糊涂。
“魔王救人,不能指望他给你喝药施针吧?”顾雪绛轻轻挣开,平静地安慰道:“一回生二回熟。没事,我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