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走后没多久,大雨便落了下来,果然是倾盆瓢泼之势。天色晦暗,门外已不辨天地。
我站在门口,门外雨滴飞溅进来,格外冰冷。浣浣拿了件衣裳披在我身上,又扶我道,“小姐,往里一些吧。别站门口了,雨凉。”
我往里走了一些,她随即将门关上。三月天气,寒意犹在,又下了如此难得一见的冷雨,不过一会儿功夫。兰因宫里气温就降了下来。
虽已是三月,但兰因宫里暖炉未撤,浣浣命人燃了几个,又将一个手炉塞到我怀里。我哪里能坐的住,抱着那个手炉不停地在门口徘徊。不知是不是走得急了,忽觉得腹中孩子有些不对劲。将那手炉放下。我撑着桌角。
浣浣见状,赶忙去叫了初晓来。初晓动作利落,掀了我的衣裙,查看过后,立刻道,“皇后娘娘。破水了,这是要生了。”还未待我反应过来,她又转而吩咐了浣浣几句。慕渊虽不在,可他一早就吩咐过了。生产时该准备的也早就准备好了。
屏风架好,初晓将我安置在床上。屏风外,那些原本在宫里候着的太医和稳婆已经到齐。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在这里躺了多久,汗水流进眼睛里,就连看我身边的初晓都是模糊的。不断有稳婆穿梭在屏风内外,将情况告知外面的太医,又匆匆回来尝试各种方法。直至初晓不得不匆匆走到我跟前,贴在我耳边道,“娘娘,您得再使些劲儿才行。”
我摇摇头,不是我不使劲,是我的确没有力气了。床尾还站着一个稳婆,此刻已经急出了一头汗。她看了看我,走到初晓跟前,道,“段姑娘,这胎儿横位,分明是难产啊,这取舍之间,还是叫皇上来定夺吧。”
初晓也不再劝我,转身就要出去。看样子她是要派人通知慕渊。我及时伸手拉住她的衣襟一角。
“初晓,不用了,他今日不在宫里。而且,这选择,他早就做过了,也无须通知他了。不惜一切保住孩子,他亲口说的。”
我今日方知。所谓建昭三年的预言,根本不是结束,而是开始,生命延续的开始。
还好,我早有准备。
“都出去吧,只要初晓留下就行了。”
那稳婆再三确定的确是束手无策,又等初晓点了头,这才肯退出去。
“胎儿横位难产,我有办法。”
我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那个剪情丝用的小剪刀拿出来,递给初晓,“用这个。”
“皇后娘娘,您这是…………”
“我没有力气了。初晓,实在不行,你就用这个帮我剖腹取子吧。”
初晓闻言,也未接那剪刀,一下在床边跪下,道,“初晓不敢。”
我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不敢。看来,只有我自己来了。”
她握住我拿剪刀的手,“娘娘,不可!”
“你的意思是,你要眼睁睁看着孩子和我一个都活不成?”
“我…………”
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放开我,我要见我师妹!”
是圆圆。门口的几个人到底是未能拦住他。他不知怎么挣脱了浣浣和守在外面的几个人,跑到屏风里面来了。只见他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裳也被拉扯歪了。初晓手快,已经起身将我盖好。
圆圆跑到我榻前,一边看着我。一边用两只小手不断倒腾着抹眼泪。
“小师兄,你别哭了。以后,你若想吃什么,想去哪玩,就都跟浣浣说。我怕是不能陪你了。还有,小师兄,如果可以,你回陵台吧。回去哪怕给师傅采烟也好。”
他不停地抽着气哭,想张嘴说些什么可是又换不过气,小身子一颤一颤的。
我身上出了一身的大汗,连头发都是湿的,很是?腻。圆圆抽噎着,什么也不在试图说,趴在榻边,小手揽着我的脖子,将小脸埋在我胸前。哭得狠了,半天抽抽着挤出来一句话,“师,师妹…………求求你,不要死…………”
我还记得他来七王府的第一天。一身沾着油渍的僧袍,又亮又圆的脑袋,站在门口一本正经地问我,“你是楚延吗?”
“楚延,我不叫小和尚。也不叫小屁孩儿,我是你师兄。”
“师妹,你早上吃那么少的东西,不如再买些栗子酥吧。”
“太甜。”
“那,菱粉糕呢?”
“太腻。”
“阳春面?”
“太咸。”
“师妹………”
“嗯?”
“你说,七王爷若是知道了你将他的宅子赌没了,会打你吗?”
“小师兄,他要是打我,你会拦着吗?”
“你这个坏人,别碰我师妹!”
我伸手摸摸他的头,“小师兄,答应我,快快长大吧。长大了就离开这宫里,回陵台,去市井或乡野。总之,哪里都好。平安,比什么都好。”
小腹又一阵抽痛,我知道不只我已经坚持不了多久。孩子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我从来都不知道,那把伴我这么久的剪刀,最后,还有这个用处。唔,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物尽其用吧。
“小师兄,我肚子有些疼。你有没有可以止疼的药?”
圆圆闻言。立刻站起身来,一把抹了鼻涕眼泪,一手伸向自己身上挂着的小布包。他那小小的布包里究竟是装了多少东西啊,白嫩的小手颤着,在里头翻找了半天。最终索性跪在地上,将那小布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地上。各种颜色的纸包。瓶瓶罐罐霎时间滚了一地。
他在地上紧爬了两步,一把抓住那个尚未滚远的小瓶子,拔了瓶塞,跑到我跟前。将那瓶子里的药倒在手心里。
连我都看清了,他那手心里,一共不过是五颗药。我这小师兄却边哭边数。总共数了三四遍才数清楚,最后才一颗一颗喂到我嘴里。那药倒是不需要什么水送服的,入口便化了。
他一边哭,还不忘用他那小手擦着我脸上的汗。
“师妹,你吃了这药,就不疼了。”
“小师兄别哭,我已经不疼了。等我休息一会儿就能好了。再或者,等明日啊,你就能看见你的小师侄了。这就要当师叔的人了,怎么能哭呢?”
剖腹血腥残忍,怎能让圆圆目睹。
我冲匆匆跟进来的浣浣使了个眼色,又对圆圆道。“小师兄,你出去等我好不好?等我好了,便带你出宫玩。”
浣浣到我跟前来拉她,他却死死扒着我床榻边上的雕花,十指用力,微微泛白。
“我不信!师妹你骗人,你明明流了那么多血在床上,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我不走!谁也别想拉我走!师妹你这个骗子,你别想骗我!”
孩子嗓音稚嫩,他声嘶力竭,眼看声音都已经嘶哑。可到底是个孩子。浣浣狠了心,也知不能再拖下去,又叫了几个人来,一起将他连拉带拽扯了出去。
直到兰因宫的门重重掩上,我甚至还能听见他在外面哭着喊着说我是骗子。
是啊,我是骗子。可小师兄啊。我终归是只能骗你这一回了。
圆圆给的药果然很管用,这会儿功夫,肚子已经不疼了。
我又拿出那把小剪刀,“初晓,若你下不去手,或者怕慕渊回来怪罪。我也可以自己来。不过你得帮我看着点,我下手不知轻重,怕伤了孩子,你得在一旁提醒着我些。”
初晓抹了一把眼睛,站在床前不说话。
“你若不帮我,就没人能帮我了。若我的孩子没了。我这么久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失了慕渊,也失了孩子。初晓,你忍心吗?”
她又跪下身去,在我床前叩了首,随后起来取了干净的布巾。将我脸上的汗都擦了,又替我将那剪刀烤了烤,站在我跟前,似乎仍是下不去手。
时间已经不多了,我道,“初晓,还是我自己来吧。这样,等慕渊回来,也不会怪你。”
圆圆给我吃的药果然是好东西。剪刀划破皮肤的时候,那声音,似裁纸剪布一般,却不怎么疼。
初晓就站在床尾替我看着,一边哭一边道,“可以,可以了!”
。。。
163 阴阳隔()
我松了一口气,手一松,只听那剪刀落地一声脆响。朦胧中,见初晓抱了一个小东西,凑在我耳边,道,“是个小皇子,小身子骨健康无碍。?子像极了皇上,那眉眼,像娘娘您。”
听初晓如此说,我就特别想看看他。可无论我如何努力,也看不清他的样子。我甚至连他的方位也辨不得了,只能听见他好像一直哭个不停。我到底是没能看清那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小东西。
生子方知父母恩,眼前出现的是金鸡岭上两座并排的墓碑,其中一座上刻着“来生不负相思意,许卿一世金玉楼。”关于我娘的样子,我一直都很好奇。这下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了吧。
我在这房子里,已经被关了整整七日了。
房间漆黑一片,一丝光也不透。角落里燃了烛,发着荧荧亮光。我将手指放在烛火里穿来穿去,却再也感觉不到烛火的温度。我叹了口气。看师傅沈婆盘腿坐在灯下。一边的床榻上,她此刻正对着一具尸体穿针引线。
我忍不住问她,“师傅,你这什么时候才能缝好啊?”
师傅眯缝着眼,将那针线对着灯举起来,恨不得一直举到灯芯里。我不得不接了她手里的针线,替她穿好。
她趁空抽了口烟。又捶捶右边肩膀,道,“谁叫你下这么狠的手,一剪刀下去划出个这么长的口子。我可有的给你缝呢。”
我将穿好的针线递给她,绕到她身后替她揉着肩膀。那床上的尸体死相可怖,开膛破腹,饶是我自己。也不敢多看那尸体一眼。
“师傅,我又听见孩子在哭了,难道师傅你听不见吗?你能不能再稍微缝得快一点啊。”
这几日,我时不时就能听见孩子的啼哭声从头顶上传来。听得我坐立难安。师傅沈婆仍是不紧不慢,愣是将我那尸体放着,自顾自慢悠悠抽完了一袋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