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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突然翻飞,想起了那年皇城,最好的艳阳天,紫瑞殿外一片哀嚎,正是新任的内阁首辅魏在衍初现雷霆手段,将查出的各处安『插』在宫内的眼线揪出来当场杖毙,一是要扫清宫内,二是给那些侥幸逃过的钉子警告——胆敢再要出手,下场同样如此!
卫沚嗤笑一声,骂了一句“『奸』臣”又回想起这个少年英才来。
她最初记住这人,便是因为其相貌。头戴梁冠,脚踏皂靴,长身玉立于紫瑞殿上,剑眉星目,仪表堂堂。可就是这样一幅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她却从中闻到了一丝铁锈的味道。
抿唇一笑,卫沚晃了晃手上的银铃铛。美人美则美矣,可惜——
……
一阵沉默后,卫沚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眼神发直的看向方才少年离去的方向。阳光晃了她的眼,却将那熟悉的眼神留给她。
卫沚不由得屏住呼吸,清凉甜腻的莲花香气也掩盖不住那从时光中弥散而来的血腥味儿。
卫沚仍然不敢相信的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就是这双手,一次次去挑战那个未来佞臣的底线,又一次次去磋磨他的尊严。
那个人,她的三哥。
即便如今低入尘埃,可终将有一日,他将以铁血手段闯入朝局,洗改朝堂,成为敌人心中的噩梦,成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可如今,他只是她的三哥,她那个——不受宠的三哥。
第4章 凶手()
外面都在传宁国侯府的小祖宗又开始整幺蛾子了。
继三天前失足跌落假山磕破了头后,今儿个又因为落水闹的整个宅子不得安宁,因为小孩子身子虚,侯府的老太君甚至亲自进宫去跪了天子,将宫内的御医请出来给孙子治病。要知道老太君得先皇一把御赐的龙头拐杖免御前跪礼,如此行径也算是对孙儿疼到心坎儿里去了。
相比外面说的热闹,宁国侯府内却是一片死寂。府内女眷集中在卫沚的竹溪小筑内,一声声压抑的抽噎声让人心烦。老太君坐在主位上眼神严厉的扫过众人,厉声呵斥道:“哭什么哭!恒儿还没死呢,你们要哭给我回自己房里哭,不要把晦气过给我的宝贝孙儿!”
胆子最小的卫涟被这么一吓,一口气没喘上来竟直接晕了过去。
老太君见状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吩咐方嬷嬷将她送回房后又道:“王氏,你自去好生照看二小姐。”
三姨娘心中焦急女儿,此时得了话,急忙拎起裙摆脚步匆匆的跟着离开了。
“娘,儿媳回来迟了。”说话间一名女子大步跨进房门,只见她秀发高束,一身素『色』锦衣、袖口紧扎,冠上簪着一枚白玉簪,英气十足。说话间单膝着地,腰身挺直的向她一拜。“见过娘。”
老太君看着自己这儿媳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的孩子扔在家中不管,整日去那练兵场与男子互搏,就连恒儿差点一命呜呼也只是命人捎来一封书信聊表关切。
此刻太医正在里间诊治,孙儿生死未卜,她更是不想多看她一眼。
褚氏见婆母不欲多言,也不自讨没趣,自个儿起了身往里走去看看孩子。
老太君看着褚氏的动作,只是手中捻着的佛珠一顿,眨眼间又重新拨动起来。
李太医是宫内资历最老的一位太医,夜里被圣上突然传召来给侯府的小少爷治病,心里虽有不满但仍尽心尽力。手下银针翻动,仔细的捻着小孩儿的『穴』位,同时口述『药』方让自己的『药』童抓紧将『药』煎好送进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看到一名浑身匪气的女子进来,略一思量便知是已过世侯爷的夫人褚氏。还未开口见拜,便听她问道:“这伤,能治好吗。”
李太医闻言一愣,以为她一小小女子竟看不起自己几十年的医术,登时气的胡子一翘,“老夫又不是庸医,小少爷不过呛了几口水,怎么会治不好呢!”
褚氏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床上小小的一团,看着她脸上扎着几枚银针又见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亵衣,心上密密麻麻的像是被木刺扎了许多下,又疼又麻。目光转向气呼呼的李太医,语气冷淡的拱手一拜:“那就劳烦太医救治我儿了。”话毕转身离开。
和老太君见了礼后便准备出门回练兵场,哪知刚出房门就看到站在拐角处的人影。
褚氏:“是谁在那。”
察觉到自己被发现,魏在衍向前走了几步,拱手施了一礼朝褚氏的方向遥遥一拜。
褚氏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几眼,遂点头离开。
“少爷,我们也回吧,您在这里站了一刻钟了。左右也进不去这小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跟在他身边的小厮见他身上的汗已经湿了后背的大半衣裳,忍不住出声劝道。
“我本就没有进去的打算。”魏在衍站在那里,一抬头正好与老太君的眼神对上,将其中的冷淡一五一十尽收眼底。尽管如此,仍是有礼的一拜,遂转身离开。
屋外的发生的事卫沚一概不知,可她知道的是,自己刚准备过两天好日子的计划,怕是要凉了。
怪道她从未听说过新任阁老与宁国侯府的关系,单看侯府如今这折腾他的架势,怕是魏在衍成事的那一日就让宁国侯府随风飘散了……
可她如今是宁国侯府的四少爷,宁国侯府随风飘散了,那她……还能是个完整的吗……
而且,要说这侯府中谁看他最不顺眼,下手最黑,小卫沚更是一马当先,让众人望尘莫及。
想到这,卫沚更想哭了……
“奇怪啊,按道理讲老夫这一针下去,就是死人也该疼醒了啊。”李太医手里攥着一根长针,看着床上还是毫无动静的男娃,有些『摸』不着头脑。
“师父,怎么了?”『药』童将煎好的汤『药』端过来,看师父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问道,“是四少爷的身体出什么状况了吗?”
李太医一『揉』胡子,咬了咬牙,“童儿,将老夫针灸包最外侧的那根银针取来。我就不信了,老夫这一辈子的医名还能毁在这小娃的手中!”
卫沚一听悄悄将眼皮掀开一个缝,余光看到李太医手中玉簪粗细的银针吓得腾地坐起身来,连忙摆手苦笑道:“醒了醒了,李太医,不用扎、不用扎了。”
李太医闻言笑逐颜开地看着她,“还是补一针吧,我心里踏实。”
“不不不不。”卫沚连连摆手。“我好了我真好了,不信、不信我下床给您跑两步看看。”卫沚知道李太医这个医疯,生怕他脑子一糊涂非要给自己来上那么一针。“您医术真好,真的,我『药』还没喝呢,您几针就给我扎好了。要不是您常年在宫中,我都想拜您为师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她看到了『药』童眼中的敬佩,但是她知道,她不用挨针了!
知道卫沚醒了之后,小筑中『乱』作一团,但将李太医送出了侯府卫沚才算是彻底安心。优哉游哉的坐在床沿上,藕节似的小腿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看见宝枝将汤『药』端来,苦着脸一口饮尽看的宝枝一惊,生怕又呛着她。
将『药』碗收拾干净了,宝枝见四下无人便凑到她的耳边悄声问道:“小少爷,我听到您落水前大喊了一声三少爷的名字,是不是三少爷暗中作鬼您才掉入湖中的?”
“胡说什么呢。”卫沚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再『乱』嚼舌根小心我禀告祖母将你发卖出去。”
如今看来,魏在衍年少时受尽欺辱,故而才有了后来的酷吏作风。小卫沚原先就欠着他的糊涂债,如今她补救都来不及,可不想再自找麻烦,去招惹这位未来的内阁首辅。
宝枝闻言有些急了,声音微微增大。“我亲耳听见的,您落湖之前大喊着‘魏在衍’三个字,那不就是三少爷的名讳吗。”
卫沚不欲与她搭话,眼睛一闭不再出声,心中已有了将她调离自己身边的主意。未料到此时远远传来一个声音,似是远山的暮鼓敲响,沉闷而庄严。
第5章 鹦鹉()
似乎是没想到老太君回来的这么快,宝枝一时间舌头竟打了结,磕磕巴巴的说不出个所以然,看的方嬷嬷都想上前替她将舌头捋直。
方嬷嬷:“方才你说四少爷是喊着三少爷的名讳掉下湖的,可是真的?”
听到方嬷嬷将话替她顺出来,宝枝点头如捣蒜,生怕惹了老太君不耐烦,“是真的,是真的,是奴婢亲耳听见的!”
卫沚在一旁小脸绷紧看着宝枝,连老太君都看出了不对劲。“恒儿,这丫头说的可有什么不对?”
“祖母!”卫沚双手在床上一撑跳了下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蹬蹬蹬的窜到老太君面前。“祖母,昨日宝枝让我自己一个人在凉亭中玩一会,我不小心睡了过去。哪知梦里有只会说话的黑龙,张着大嘴斥责我平日顽劣要替我死去的父亲教训我。我怕极了却没处躲,是三哥突然出现护住了我,使出一把宝剑将龙角砍掉——”
“别说了。”老太君一把捂住了卫沚的嘴,眼含威严的扫视一圈,暗藏警告的看着屋里的婆子丫头们。“今日之事如果让我从别的嘴里听到,老身就将你们统统卖进窑子里去,可听清楚了!”
屋子里顿时跪了一片,讨饶声不绝于耳。
老太君见此不再多言,唤了一声“方嬷嬷”让她将屋里的外人带出去。待清净了,才牵着卫沚肉乎乎的小手坐在一边的榻上。
老太君:“恒儿你记住,今日的话绝对不可外传,将那个梦也统统忘干净了。”
卫沚:“祖母,这是为何?”
老太君见孙儿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似喜似悲的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窗外『摸』了『摸』她细软的发髻。“仔细将祖母的话听进心里,日后,不要再对你三哥胡闹了。从前你还小我便由着你,之后你再不可如此了。”低头望进孙儿不安的眼眸中,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