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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茶盏慢慢喝着,倒像是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似得等到那茶水入喉,他才开口说道:“母亲这儿的茶不好,儿子下回来给您带些好的。”
他说话的语调依旧是温和的,恍如旧日一般,只是却避而不谈先前林氏所问。
待这话说完——
霍令章便把手中的茶盏重新安置在了桌案上,跟着才又一句:“天色渐晚,儿子也该回去了家中一切皆好,母亲不必担心,您如今好生养病才是要紧事。”这话落,他便也不再多言,只是又与人拱手一礼便往外走去。
林氏看着他的身影,红唇一张一合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她的手撑在桌案上,看着霍令章渐行渐远的身影,心底却是头一回生出一种陌生的感觉。
自己这个儿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幅模样?陌生得令人觉得可怕。
霍令德自从霍令章进了林氏的屋子便一直站在院子里,这会她看着霍令章推门出来便朝人走去,只是也未走上几步她便停了步子她的手揣在那兔毛手笼中,因为近来这些事而消瘦了不少的脸却是稍稍抬了几分,正朝人走来的那个方向看去。
她想起先前哥哥和母亲说得那些话,揣在手笼中交握的手却是又握紧了几分,就连红唇也跟着抿紧了几分。
她看着霍令章目不斜视得一步步朝这处走来,终归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哥哥,你究竟在想什么?”她实在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去救那个女人,就让她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很好?要是霍令仪死了,那么她和母亲就再也不用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这个鬼地方
自从她来到这便没有一日好眠过。
这里没有锦衣玉食,也没有丫鬟、婆子除了一个洒扫、做饭的婆子,她每日不是窝在屋子里做女红就只能陪着母亲说说话。
她不如母亲静心养气,也没有哥哥这样沉稳的性子,她只知道再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她就要彻底疯了。这个鬼地方没有一样是好的,屋子那么小,气味那么难闻,还有庄子里的那些人,全都是一群没有见识的下等人。
霍令德想到这,交握在一道的手却是又攥紧了几分。
霍令章闻言倒是停了步子,他半侧了身子朝人那处看去,却是过了有一会功夫,他才开了口淡淡与人说道:“你要记住,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们的长姐她出事,我去救她,理所当然。”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就连那双清平目中也没有什么波澜。
等到这话说完,他便越过人朝那天边看去。
夜色深沉,明月当空,打在人的身上倒泛着些清冷今早雪已经停了,如今在这院子里烛火和那明月的照映下,也唯有那屋檐瓦片上尚还存着些痕迹霍令章伸手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大抵是雪后峭寒,今儿夜里倒是比往日还要冷上几分。
“夜深了,你也该回去歇息了。”
霍令章这话说完便径直往外走去,只是还不等他走上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霍令德的声音:“什么理所当然?哥哥,你”只是她这话尚未说完,霍令章便转过了身子,他仍旧是先前那副神色,只是那双掩于眼中的情绪却要比先前沉了不少。
他就这样看着霍令德,等把人看得避开了眼睛才又淡淡开了口:“你长大了,也该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好好在庄子里陪着母亲,过几日我再来看你们。”
等说完这话——
霍令章便不再看人,只是转身往外头走去。
这一回,霍令德却未曾拦他,她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霍令章离去的身影,残留在心头的那几分害怕却还是未曾消散
夜色深沉,霍令德看着那人越渐远去的身影,紧咬着红唇什么都未说手却压在心口上,那处还“突突”地跳动不止。她想起先前哥哥朝她看来的那一眼,明明好似什么都没有,却又好似藏着什么似得令人害怕,也令人觉得胆战心惊。
霍令章等走到外头,随侍便迎了上来。他一面是替人打了车帘,一面是跟着恭声一句:“二公子,您现在就回去吗?”
“嗯,回去吧”
霍令章这话说完便坐上了马车。
没一会功夫,马车便也平平稳稳得行驶起来西山的路道不如城中平稳,霍令章却依旧合着一双眼靠着车厢默声不语。自打昨儿个知晓霍令仪失踪,他便未曾睡过,至今却也有一个昼夜的功夫了。
何况受了一夜的风雪。
即便是他,此时也免不得起了几分困倦。
霍令章便这样靠着车厢,可越是想睡却越发睡不着,他想起先前母亲问得那句“你究竟在想什么?”其实有这个疑问的又岂止是母亲?就连他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他究竟是在想什么?
昨儿夜里知晓霍令仪出事的时候——
他就失去了一直引以为傲得冷静和自持,摔碎了茶盏、错乱了步伐,惊慌失措得全然不似他可他却顾不得什么。
他一路马不停蹄、披风戴雪,为得就是早些找到她,早些确定她安然无恙。
他究竟在想什么?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要霍令仪死,他,舍不得她死。
翌日清晨。
霍令仪因着昨儿夜里睡得早,今晨醒来得倒也早,等用完早膳也不过刚到辰时。因着今儿个还要去李家,霍令仪倒是难得好生装扮了一回,还让红玉取了胭脂在脸上细细装点了一回,倒是把面上原先的那些病容也遮掩了个几分。
等到一概装扮完,她便由杜若扶着往昆仑斋走去。
昨儿夜里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便也未曾去探望祖母,却也不知祖母如今怎么样了?虽然昨夜母妃未怎么说起,可那话语之间对祖母的身体却还是添着几分遮掩不住的担忧。
其实祖母原先的病也还未曾怎么见好,隆冬之日,这病本就起起复复得。如今因为她的缘故又担惊受怕了一整夜,这病自然是又加重了几分。
霍令仪想到这,心下便又深深叹了口气。
杜若听到她的这一声轻叹,便也跟着轻声劝慰了一句:“您别担心,昨儿奴去问过玉竹姑娘了,她说冯大夫已替老夫人诊过脉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霍令仪闻言却也未曾说道什么,只是步子却仍旧一步不停得往昆仑斋走去。等到昆仑斋的时候,玉竹早先就得了消息,这会便亲自打了帘子迎了出来。待瞧见霍令仪,她是先恭恭敬敬地朝人打了一礼,跟着是红了一双眼眶扶过人的胳膊,口中是跟着说道:“您没事就好。”
连着几月来的相处——
玉竹待霍令仪虽然还是有几分畏惧。
可人非草木,相处久了自然也多了几分情意。前日那事传到府中的时候,不仅主子们担惊受怕,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心里头也不舒服,生怕人真出了什么事如今眼看着霍令仪好端端得站在跟前,她心中自然是开心的。
霍令仪看着玉竹这幅模样,心下也不免有些动容。
她虽然未曾说道什么,却还是握着人的手轻轻拍了一拍,示意无碍等走进屋子,由玉竹替她解了斗篷,霍令仪才开口问了一句:“祖母如今可醒了?”
玉竹闻言倒是缓过了几分神,她的眼眶虽然还红着,语调却已经恢复如常:“已经醒来了,这会正在屋里头坐着,李嬷嬷在她身边伺候着。”待这话说完,她是又跟着一句:“老夫人昨儿夜里也没怎么睡好,若不是她身子骨不好,只怕是要亲自去看您的。”
霍令仪听她这般说,一双眉眼却是又添了几分担忧。
她也不再多言,只是打了帘子往里头走去一走进屋子,那股子药味却是半点也遮掩不住,她忍不住便拧了一双眉心。
李嬷嬷原先正在服侍林老夫人用药,眼瞧着霍令仪进来便又侧过身子屈膝朝她打了一礼。
林老夫人闻言也跟着掀了一双疲态的双眼朝人看去,待瞧见霍令仪的时候,她先前还带着几分倦容的面色倒是浮现了几分笑,口中是一句:“晏晏来了。”大抵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她说话的语调也没什么力气,只是还是朝人伸出手,口中是跟着柔声一句:“来,过来让祖母看看。”
“祖母”
霍令仪看着林老夫人这幅模样,一双眼眶便又跟着红了几分。
她忙朝人快走几步,等到了人跟前,一面是握住她的手,一面是开口一句:“晏晏让您担心了。”
林老夫人闻言却是轻轻笑了笑:“真是傻话”待这话说完,她是与李嬷嬷摆了摆手让人先退下。而后才又握着霍令仪的手细细看了回人,眼瞧着霍令仪安安稳稳得也不似昨日那样,她才松了一口气说道:“瞧起来是好多了,你昨日那副模样当真是把我和你母妃生生给吓了一跳如今见你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霍令仪坐在圆墩上任由人打量着,等人说完话才取过桌子上放着的汤药服侍人用了起来。
林老夫人倒也未说什么,只是在用完汤药的时候才又开口问道:“昨儿个你母妃来与我说,是李首辅救了你?”她这话说完是接过人递来的帕子拭了回唇边的药渍,跟着是又一句:“这回多亏了他,你才能没事,咱们无论如何都得好好谢人一回。”
霍令仪闻言是点了点头,她一面是把手中的汤碗重新搁在了高案上,一面是又取过搁在一旁的茶盏奉给人,口中是柔声回道:“孙女正有此意,母妃已去准备要去拜会的礼物了,等过会我和母妃便亲自去一趟李家。”
“这样也好”
林老夫人握过茶盏用了一口茶水,等喉间那股子药味消散了些,她才又开口说道:“虽说李家那样的地方,什么好东西没瞧见过,可咱们该尽到的礼数却还是得尽的”她这话说完是唤来李嬷嬷,却是让人去库房把早些年天家赐来的千年灵芝一道包装上,跟着是又一句:“这东西我往日舍不得吃,如今倒是正好用上了。”
那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