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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
霍令仪握着茶壶的手跟着一紧,低垂的眉心也紧拢着,那位是什么人?还未等她细想,身后便又传来了一道声音:“既如此,你也不必多加理会”
却是那个黑衣人开口说了话。
黑衣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听着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言语之间倒是有一股难得的肆意他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取过那桌上的茶盏也跟着饮用了一口,而后才低垂着一双眉眼淡淡说道:“你这次回来难免大胆了些,若是让旁人发现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声音——
霍令仪此时已走到了门口,听到这个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停下了步子,她总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只是一时之间却也记不得在何处听到过。她心下思绪翻转也不敢在此多加停留,便推门开往外走去,房门一开一合,遗留在空中的却是常青山的一句话:“您放下,属下一路过来都很小心,不会有人发现的。”
黑衣人闻言刚想说话,掩于帷帽中的眉心却是一拢,他总觉得先前那个女侍有什么不对劲。他看着手中握着的茶盏,先前的肆意闲适尽数散去,低垂着眉眼思索片刻,口中是跟着沉声一句:“不对!那个女侍有问题!”
常青山闻言却是一怔,可也不过这一瞬他便开口说道:“这个女侍我午间就见过,不可能有问题,您”
他这话还未落,黑衣人却未曾理会他的解释,只是径直开口说道:“她的手有问题,一个时常在店里劳作的姑娘怎么可能会有那样一副养尊处优的手?”
常青山闻言思及先前那个女人的手,身子却是一僵
是了,他先前未注意,可此时细想一番,先前那个女人的手和午间那位女侍的手的确不同,先前那个女人的手实在太过干净了些。
霍令仪刚迈出房门还未走几步,便听到身后的门被人推开,她的步子止不住一顿,就连握着茶壶的手也收紧了几分她听着身后传来出鞘的声音,脊背一凝,怎么会?常青山怎么会发现她不对劲?
霍令仪心下思绪翻转,可她却不敢转身甚至不敢停步,她只能继续往前走去可她也没能走上几步,便察觉到身后有一道凌厉的刀风朝她袭来。
只是那刀风还未曾落到她的身上,便已经有人替她挡了上去。
霍令仪听着身后传来的声响,半拧着头朝身后看去看去,走廊上头悬挂的灯笼轻轻摇晃着,来人一身黑衣并看不真切面貌,可以知道的是比起常青山的武功,来人的武功要高出不少。常青山这使出全力的一招不仅未能损其半分,竟还被逼得倒退了好几步,只是还未等霍令仪回过神来,她便已经被人带了出去。
此时已是子时时分,街道之上没有什么灯火,唯有那天上悬挂的弯月尚还有几分光亮可以窥见这会尚还在客栈附近。
霍令仪不知道带走她的是什么人,只有一个却是可以确定的,身边人并不是李安也不是卫云,他们二人即便加在一起怕也只能与常青山打个平手更遑论能在一招之内逼退常青山了。
既如此,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他又想做什么?
霍令仪抿着唇什么话都未曾说,手却紧紧握着袖中的匕首,既然这个男人从常青山的手中把她救了出来可见并没有要加害于她的意思只是究竟是敌是友此时却还不知道,她想到这,心下也不敢有半分松懈。
却是又过了一会,男人终于在一条小巷之中缓下了步子。
夜色无边,唯有那天上的几许月色可以探清眼前的路,小巷狭窄,而在小巷的深处却停着一辆马车。男人径直带她到了那辆马车前,而后是恭恭敬敬朝那平静的车帘拱手一礼,口中是跟着恭声一句:“主子,人已经带来了。”
这个声音?
霍令仪的身形一僵,她拧头朝身边的男人看去。月色清冷,打在男人的身上虽然有几分晦暗不明却还是能窥见几分他的面貌,他已经摘下了脸上的布巾,面容也已尽数显露了出来关山,竟然是关山!
关山和陆机一直都是李怀瑾手下最得力的两个人,前世她嫁给李怀瑾后与这两位自然也或多或少有几分接触。
那么马车里面的人
霍令仪脊背微凝,脸却不自觉得朝马车看去,还不等她心下的思绪转上一回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道男声:“进来。”
小巷寂静——
这道声音在这夜色中缓缓铺展开来,听起来仿佛没什么波澜也没什么情绪,可霍令仪却还是能从中隐隐听出几分薄怒她袖下握着匕首的手忍不住又收紧了几分。
她好似有些明白为什么李安清每回见到李怀瑾都说害怕了,这个男人要是真生起气来,还当真没有多少人能抵挡得住。
空气中还遗留着他的余音
这声“进来”自然不可能说与关山,那么便只有她了。
霍令仪握着匕首低垂着眉眼,脚跟却仿佛在地上粘住了一般,怎么也不肯往前迈出一步她不肯进去,里头便也未曾出声,只有拨动佛珠的声音搅乱了这一片宁静的夜色。
她心下轻轻叹了口气,终归还是动了身。
霍令仪的手握着布帘,跟着便半弯了腰身坐进了马车。
等车帘落下遮住了外头的那一片夜色,霍令仪才终于掀了眼帘朝眼前人看去,马车宽阔车壁上头还悬挂着烛火,李怀瑾一身青衣仍旧合眼握着手中的佛珠轻轻拨弄着,他的面容没有丝毫的情绪,依旧淡漠而又清平,唯有拨弄佛珠的手却不如以往那般平静。
他未曾睁眼,却是过了许久才开口一句:“走吧。”
这话却是与关山说的,侯在外头的关山轻轻应了一声“是”,没过一会马车便开始在这夜色中缓缓行驶起来。
霍令仪背靠着车厢坐着。
她的双腿微微蜷起,红唇紧抿,一双桃花目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李怀瑾她不知李怀瑾此举是为何意。
夜色无边——
车厢里头是一片沉静,唯有那车轱辘在那青石板上转动着传出几分声响。
霍令仪紧握着匕首,思来想去还是开口说了一句:“您怎么会在这?”还恰好救了她。
李怀瑾闻言拨动佛珠的手却是一顿,他终于还是睁开了眼。车厢里头的烛火随着马车的转动轻轻晃动着,李怀瑾的面容在这晦暗不明的灯火下有几分看不真切,唯有那双丹凤目却依旧清亮得很。
他透过烛火看着霍令仪,待瞧见她面上胡乱涂抹的脂粉还是忍不住折了折眉心。他什么话都未曾说,只是伸手倒了两盏茶,等饮下一口热茶他才淡淡开口说了话:“有时候胆子大并不是一件好事,这世间有许多事、许多人都不是你能管的”
李怀瑾说到这是些微停了一瞬,跟着才又开口一句:“以后行事前想一想你的母妃、你的弟弟,不是每一次都有人会来救你。”
霍令仪闻言面色骤然白了几分,就连握着匕首的手也忍不住收紧了些。
她的红唇轻微一张一合,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她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心中难免存了几分侥幸——侥幸常青山不会发现自己,侥幸自己能探查到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什么,从而也能知晓父王的死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如今李怀瑾却把这话直直白白得说与她听,他告诉她“这世上有许多事、许多人不是她能管得”。
是啊,这世间哪来什么侥幸?
今次不过是她运气好,可这人啊又怎么可能每一次都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马车一路往前去,那些烟花软香之处的声音也已经被这夜色尽数淹没了去,如今的燕京城已是一片寂静,夜是真得深了霍令仪低垂着一双眉眼,她把脸埋在膝上,却是过了许久才低声呢喃道:“常青山一直是父王最得力的部下,我从小就认识他,小时候他还曾抱过我。”
“他没有孩子,待我和弟弟一直都很好”
霍令仪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起这些,还是在李怀瑾的面前。可她还是这样絮絮说来,或许是因为想到那些旧事,她的声音也难免沾了几分缱绻的味道,余后却是一句:“可如今的常青山,我却有些认不出来了,我已经分辨不清楚他究竟是好是坏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仍旧未曾抬头,只低垂着一双眉眼低声说道:“我以前从未想过父王的死会有其他隐情,可此次常青山无诏进京,私下又见了一个不知是什么身份的黑衣人您让我别查,说这些事不是我能管的。可我的父王,他一生征战沙场,若他是真的为国鞠躬尽瘁,我半句话也不会多说。”
“可若是”
“若是真的有人想加害他呢?”
霍令仪说到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抬了一双眉眼,灯火摇曳之下,她的脸上已是一片斑驳清泪。从小到大她都鲜少哭泣,可今夜在李怀瑾的面前却不知为何有了这般作态只是即便此时她再是难以言抑,却也不过是这样默声流着泪,除此之外便再无别的。
她未曾去擦拭脸上的泪,任由眼泪滑过脸颊滑落衣上。
她便这样看着李怀瑾,却是过了许久,霍令仪的喉间才又吐出了一句话:“若当真如此,我的父王他何其无辜?”
暖色烛火之下,李怀瑾看着眼前的霍令仪,其实此时的她真得算不上好看,眼泪滑过脸颊斑驳了那脸上原有的脂粉,一塌糊涂。可不知道为何,李怀瑾看着霍令仪这幅难得显露人前的模样,看着她这双带着潋滟泪意和脆弱的桃花目却还是忍不住觉得心口一滞。
他鲜少有过这样的感受,一时之间竟也忍不住折了一双眉心。可他终归是李怀瑾,是纵横捭阖于朝堂之上的李首辅他的手掐着佛珠轻轻转动着,等平了心下这段思绪才抬了脸,清平而又淡漠,仿佛先前那个折了双眉的人并不是他。
李怀瑾看着霍令仪,他的声音一如以往并未有什么变化,就连那双眼睛也仍旧是一片淡漠之色:“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