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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敛了心中的思绪,却是又过了一会,他才开口问道:“如今袁怀的兵马到何处了?”
关山见他不再提及家中事倒也松了一口气,他轻声回禀道:“他们不敢白日行军便只能挑在夜里的时候行走,据探子回报,他们如今应该快至淮安渡口了”等这话一落,他是又跟着一句:“许大人让您好生歇息,他已先您一步去候人了。”
李怀瑾闻言是又点了点头。
临近年关,风雪逐渐停了,这燕京城终于也恢复了原先的热闹长街小巷是一派喜气洋洋的好景象,不拘是那士族门第还是普通门户各个都张贴着福字和对联,却是在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而那皇城之中的章华宫不仅没有丝毫喜气,反倒是比往日还要多几分死气沉沉。
柳予安在家中修养了几日,身子也已好了,他今日是同往日一样带着折子去往帝宫,旁人只道他是要向天子禀告近些日子的要务,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做戏罢了。周承宇未免旁人发觉周圣行如今的身体状况,便每隔几日让他去一回帝宫,安一安那朝中众人的心思。
如今雪已经停了——
可天气却还是格外寒冷,此时章华宫院子里正有不少人扫着雪,各个低垂着头默声不语,眼瞧着他过去才齐齐行了一礼。
柳予安见此也未曾说话,他仍旧迈着步子往前走去,等到走进殿中,那股子浓郁的药味便扑面而来。他近些日子也常浸于汤药之中,可此时闻见这股子味道却还是免不得皱了眉,他停下步子眼看着这个金碧辉煌的宫殿,殿中的一件一桩皆如旧时一般,可谁又会想到这世间最尊贵的那个男人此时却躺在这屋里头,任由旁人磋磨糟蹋?
他也不知怎得,只觉得心下忍不住生出几分感慨。
身侧的内侍见他停下步子便轻声唤他:“柳大人,怎么了?”
柳予安听得这话也未曾说话,他只是重新迈了步子往里走去,侯在外头的内侍眼瞧着他过来忙打了帘子,而里头的情形也半分未曾遮掩得显露在他的眼前一个内侍此时正坐在那圆墩上,他的手中握着一碗汤药却是在喂床上的男人用药。
可若说是喂药,倒不如说是灌。
柳予安看着这幅模样免不得是又皱了一回眉,说到底这床上的男人如今还是大梁的天子,这些内侍也实在是太混账了他沉了脸,口中是跟着冷声一句:“我来吧,你们都退下。”
那原先坐在圆墩上的公公听得这话忙转过身来,眼瞧着是柳予安倒是改变了面上的态度,却是笑着同人说道:“原来是柳大人来了,不过太子吩咐了——”他这话还未说全眼瞧着柳予安面上的阴沉却是忍不住一怵。
虽然太子吩咐了这些事不要假手于人——
可这柳大人又不是旁人,他不仅是太子的妹夫,更是他的亲信内侍想到这便也未再说什么,他把手中的药碗置于案上,而后是又朝柳予安恭恭敬敬打了个礼,跟着便领着众人退了下去。
柳予安见众人走后才提步往前走去,他坐在圆墩上取过桌上的帕子待替人擦拭了一回脸上和身上的汤药,才开始喂周圣行喝药。他一边喂人用药,一边是同人说道:“您这又是何苦呢?”堂堂一代君王,如今却被困于这个地方,任由那群低贱的奴才这般欺辱。
周圣行听得这话却是笑了笑,他也不曾说话,待用完了药,他才同人说道:“朕想拜托你一件事。”
柳予安闻言却是一怔,他把手中的药碗置于案上,而后才问道:“什么事?”
周圣行未曾看他,只是指着那副被悬在墙上的画同人说道:“那副画的后面有一道暗格,你在四个角上各敲三下”
暗格?
柳予安顺着他的眼往前看去,画卷看起来已有几分岁月的痕迹,可那幅画却依旧被保护得很好,画上只有一个年轻女人,纵然他从来不曾见过那画中人,却也知晓那画中女子便是李家那位姑太太李清欢,亦是李怀瑾的亲生母亲。
他也未曾说话,只是应了周圣行的话起身往前走去。
待把那四个角各自敲过三下,柳予安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暗格,暗格之中唯有一只盒子,他取出盒子待又把暗格推了回去才又转身朝周圣行走去等重新坐到了周圣行的面前,柳予安看着周圣行的眼睛,心中虽然有几分疑惑,却还是依着人的意思打开了盒子。
只是在瞧见盒子中的东西时——
柳予安的面上却是掩不住心中的震惊朝周圣行看去,盒子里头放着两道圣旨还有传国玉玺。他知晓周承宇近来最烦扰的事便是寻不到玉玺纵然他是太子,可想要登基称帝没有传国玉玺总归名不正言不顺。
可如今
这些东西却在他的手中。
柳予安心中不解周圣行这是何意,他明明知道他是周承宇那派的人,怎敢把这样的东西交于他的手中?他也未曾遮掩面上的震惊同人说道:“陛下,您”
周圣行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未曾理会柳予安的话,只是与人说道:“你先打开看看。”
柳予安听得这话便也未再说话,他取出那两道圣旨翻看了起来,这两道圣旨一道写着册封李清欢为后,另一道则写得是传位给嫡长子李怀瑾。
李怀瑾?
他不是已经?
柳予安思及此,心下便又是一个咯噔,口中也跟着不敢置信的一句话:“难不成”
周圣行看着他面上的震惊,未等人说全便已点了点头,他因为缠绵于榻,面容毫无半点生气,可一双眼睛却依旧很是清明,带着清晰可见的笑意,连带着话语也是十足的骄傲:“他是朕的儿子,朕相信他的能力,他一定能平平安安活着回来。”
他这话说完眼看着柳予安还未回过神来便又跟着一句:“朕一直都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选择一条什么样的路对你而言更有利。”
柳予安闻言却没有说话,他的确还未曾回过神来——
原本以为李怀瑾早已死在江亥的剑下,可如今想想那个男人素来老谋深算又岂会明知山有虎,还偏向虎山行?只怕这一切都只是那个男人的计谋罢了。
柳予安想起那个梦境,这些日子,他每每闭上眼睛就能想起许多事,而那个梦境中,他最后死于霍令章的剑下,因此也不知道最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可如今——
柳予安看着盒子中的那两道圣旨,还有那个玉玺。
他什么也未曾说,只是把盒子重新盖了起来,而后在周圣行的注视下朝人行了大拜之礼,口中是紧跟着一句:“微臣领旨。”倘若是以前,他自然不希望李怀瑾还活着,只要李怀瑾还活着,那么他和晏晏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可自从脑海中凭空多出那些记忆后,他却知晓纵然这世间再无李怀瑾,晏晏也不可能再回到他的身边。
既如此,又何必再让她不喜?何况陛下说得对,他是个聪明人。
柳予安合了眼,心下却是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沧桑之感,倘若她知晓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起来吧”
等到柳予安重新起来,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周圣行却还是忍不住说道一句:“我曾听太子说过,您有意把位置传给宣王”他这话刚出口,眼看着周圣行面上的神色便已了然过来,什么宣王,这不过是他的障眼法罢了,眼前这个男人从头到尾属意的只有李怀瑾一人。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以前他没发现,如今却明白了,他们这位陛下啊当真是手段了得。
柳予安思及此什么也未再说,他只是低垂了眉眼收好了盒子,而后是同人说道一句:“微臣会亲自把这件东西交到他的手中。”
东宫。
周承宇面色阴沉得坐在椅子上,他近些日子不知遣了多少人去寻那玉玺和圣旨,可把章华宫翻了个遍也未曾寻到这两件东西,老不死得又不肯开口他如今最担心的就是这些东西已落入周承泽的手中,纵然周承泽纨绔不堪,可有了圣旨和玉玺,旁人又岂会说道什么?
他想到这,便又重重拍了桌子。
刚刚进来的内侍耳听着这番声响还是忍不住身子一抖,等重新敛了心神他才与人禀道:“殿下,江先生来了。”
周承宇听得这话,面容才缓了几分,口中也跟着一句:“让人进来。”
没过一会——
江亥便披着寒风走了进来,他朝周承宇一礼后也未曾起身,只是压低了声音与人说道:“殿下,属下已经找到霍安北的踪迹了。”
第 130 章()
东宫。
周承宇耳听着这则消息;近些日子一直萦绕在面上的阴沉总算是好了许多;他重新回到了椅子上;待握过桌子上置着的茶盏饮用一口才开口问道:“霍安北现在在何处?”
“他现在正在七里巷的一处民宅里;属下怕人察觉便也不敢靠得太近;只遣人远远把守着”等这话一落;江亥是又稍稍抬了脸朝周承宇看去;口中跟着一句:“此时霍安北还未察觉,殿下可要属下现在就去拿下他们?”
周承宇闻言却是沉思了许久。
殿中计算时辰的滴漏仍旧在一滴滴往下坠,而他低垂着眉眼看着盏中的茶水在那烛火的照映下越发显得混淆无比;却不曾言语。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了口:“先不必——”这番说话间,周承宇是把手上握着的茶盏重新置于茶案上;而后是又掀了眼帘朝那铜鹤上衔着的灯芯看去。灯芯虽小;火光却不弱,他便这般看着那烛火;口中是又跟着淡淡一句:“你把父皇重病的消息散播出去。”
江亥听得这话却是一怔;这个时候?
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已了然过来;江亥仍旧单膝跪在地上;眼却是看着周承宇说道:“您是想瓮中捉鳖?可是以霍安北和宣王的戒心;他们又怎么可能”早些日子,霍安北和周承泽把女眷都移送走了;可见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