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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小巷从不宽敞，从巷头到巷尾，柴米油盐味闻了个全。
四周黛瓦白墙，瓦泛黑，墙斑驳。
家家户户门槛很高，院门却多是大敞。
这大概就是水乡含蓄的热情。
油烟味中，一股醇香显得尤为不同。
乔琪驻足细闻了好一会儿，却分不出。
时间不早了，乔琪加快步伐找到了快要关门的店铺。
选了件藕粉『色』的旗袍，底边三三两两修着几只梅花，配的是一条蕾丝长裤。
出店门的时候，乔琪顺嘴问了句刚刚气味的来源。
店里的小裁缝挠了挠头，随即恍然大悟。
“我们这条巷子都闻惯了，你一说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那应该是红曲酒的香味。”
“红曲酒？”
乔琪重复了一遍，觉得这名字真有意思。
“桐市不是以女儿红出名的吗？”
“女儿红太出名了，红曲酒就一般了。”
看小裁缝不以为然的模样，乔琪抵住下巴发了一会儿呆。
“你知道哪里有卖的吗？”
“喏。”小裁缝指了指小巷前面：“他家有卖的，但是价格贵，买的人也少。”
找到那家店的时候，一个老人家正收着门口的红辣椒。
问明白了乔琪的来意，老人便带着她进了院子。
小院不大，四周屋檐宽长，框出了一方小小的天空。
一块空闲的水泥地平坦铺在堂屋门口。
“小姑娘，我也不知道你要画什么，红曲不好看，酿出的酒也没法画啊。”
老人家嘴上说着难，却是一脸乐呵地搬出了一缸红曲酒，又殷勤地带着乔琪去看他自己发酵出的红曲。
“不过你要画能不能画多点，我也想让更多人看看这门手艺。”
……
离开的时候，老人硬是没收乔琪的酒钱。
拎着一个小酒坛回到旅馆的时候，老板娘正噼里啪啦地打算盘。
看到乔琪手里的酒，她忍不住又笑了：
“老谈又送酒了？真是的，动不动就白送还非要定那么高的价，活该他亏本。”
是夜，梧桐月影摇晃着，落在二楼的阳台上，斜斜地铺了一地碎影。
乔琪支着画架，一手握笔，一手执酒。
她很少喝酒，但却是品过不少酒的。
红曲酒入口柔甜，却又带着淡淡的苦味。
以前她偷喝江翊收藏的葡萄酒时，觉得葡萄酒像极了恋爱的感觉。
但是现在，她却觉得红曲才是恋爱。
准确来说，是暗恋。
七分甘甜里，偷偷地藏了两分经年积淀下来的苦涩。
还有一分是什么？
大概是回味时的期待吧。
画板上的构图已成，乔琪却不知道该上什么『色』了。
或许应该是黄昏本该有的昏黄，又或许该是人物内心的『色』彩。
可是人物是谁？
是酿酒的老人，还是她这个可能已经醉酒的暗恋人呢？
隔着大洋外的江翊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声带着些醉意，缥缈恍惚。
“翊哥哥，红曲是什么颜『色』啊？”
“红『色』？”
“不对不对，不是红『色』，不是……”
第十三味（）
第十三味
红烧猪蹄
江翊握着手机，脸上『露』出了一丝松动，看得下手的助理胆战心惊。
“江总……”
江翊摆了摆手，打断了问话的人。
身后的特助见状，也明白这个电话是谁打的了。
果然，江翊推开座椅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特助对着助理点了点头，转而对着这次的合作方要求休息十分钟。
巴黎的阳光正当明媚，江翊站在高处俯视这个浪漫城市，耳边是他的小公主醉呼呼的声音。
“小乔琪。”
“嗯~”娇媚的尾音，听得他心都软了。
“你知不知道，我这个案子必须要黑着心肠谈。”
乔琪摇头，完全忘了电话传不了摇头。
“喝醉了？”
“没醉~”
江翊轻嗤一笑：“喝得什么酒？”
“红曲啊红曲，甜甜的。”
临末了，还“咯咯”笑了几声。
乔琪举着小酒杯，对着天上的月牙比了比，“翊哥哥，我好像喝得太多了~”
“嗯。”江翊单腿支地，等着她下文。
“这个酒杯太大了，比月亮还大，都怪杯子！”
……
直到把电话里的人哄到床上休息，江翊才挂断电话。
特助守在阳台外，一看他出来，立刻递上了最新版本的合同。
重新回到会议室，乙方公司的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江总。”
“既然贵公司不能接受，那我只能继续和皇室合作了，再会。”
丢下这句，他便拿起椅子上的西装离开。
“江总，我们再谈谈……”然而江翊已经迈步进了电梯。
“特助先生，能不能请您……”
特助挂上一个公式化的笑容：“何总，我们江总耐心一向不大。”
更何况，只要那位小公主找他，哪怕面前横了个刀山火海，他江翊也能面不改『色』地赶到她身边。
黎明时分，yul早班机缓缓停在机场跑道上。
薄雾氤氲间，路边的洒水车带来夏日一早的凉意。
江翊就这样带着一身的水汽踏进了刚刚开门的小旅馆，惊到了尚且拿着门板的老板娘。
虽说红曲酒不易醉，但是抵不住喝醉的人酒量差还不知自己深浅。
于是一夜好梦直接就睡到了九点多。
乔琪按着额角打开房门，却冷不丁地被椅子腿绊了一下。
腰上及时搭上一双手，扶住了都做好脸着地准备的乔琪。
“醒了吗？”熟悉的声音略略有些沙哑。
等乔琪彻底清醒的时候，江翊已经趴在她还没来得及收拢的床上睡了过去。
盯了会儿江翊紧皱的眉头，乔琪默默上前，给他盖上了空调被。
楼下的老板娘正哼着越剧浇着花，花台上的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着。
“只道他腹内草莽人轻浮，却原来骨格清奇非俗流……”
老板娘一首唱完，才问起了乔琪：“那是你哥哥吧？”
乔琪点了点头。
“亲哥哥啊。”老板娘又重复了一遍，方才跟着收音机继续哼了起来：“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实在是起的太迟了，马路两边的早餐铺估计也关门了。
老板娘扫了乔琪一眼，朝着柜台方向努了努嘴：
“你这哥哥真是难得，特地给你想着呢。”
乔琪眼睛一亮，丢下拎在手里的画袋就奔过去。
灌汤包，豆腐汤，居然还有一碗小馄饨。
吃饱喝足，一个上午的时间差不多就荒废了。
乔琪有些郁闷。
这才刚开始就这么浪费时间，她的毕业画展还打不打算办了！
然而，这些郁闷在看到老板娘手里的菜篮子时候转瞬即逝。
“姐姐，我可以借厨房用一下吗？”
一句“姐姐”叫得老板娘心花怒放，再对上乔琪那双笑成月牙的眼睛，再多的不放心也没用了。
旅馆的厨房是半开放式的，老板娘拿着个收音机靠在柜台上打量着乔琪的动作，随时准备进去救一救她的厨房。
但是，很快她就放心地继续打算盘了。
厨房光线充足，靠街道的窗户上放下了一层薄窗帘，滤过强光，柔和地铺洒在料理台上。
乔琪先用卡式喷枪将猪蹄去『毛』去腥，洗净之后丢进锅里，把各种葱姜辣椒一锅倒进去，焯水去腥。
再添一锅新水，继续放各种调料，开大火煮开。
有肉香飘散开来，乔琪这才将最后的红曲和黄豆放进锅里，调成小火慢炖。
瞄了眼时间，又闻了闻身上的油烟味，五官拧到一起，自己把自己嫌弃得不行。
托老板娘看一下火，她便“噔噔噔”地上了楼。
楼道上的脚步声消失，老板娘施施然地给手里的书页加上一张书签，转身进了厨房。
屋顶的吊扇“吱呀”转着，书页快速翻动，『露』出了封面上的标题。
——《兄长，慢点爱》。
乔琪回屋，蹑手蹑脚地翻出了昨天买的新衣服，再小心翼翼地关上浴室门。
床上的江翊其实在门开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但是鬼死神差地选择了继续装睡。
浴室里的水声传来，他才深吸一口枕头上淡的很的发香，睁开一双清明的眸子。
他昨天一接到电话就定位了乔琪的位置，随后便直接联系yul航空，连夜赶过来。
弄倒孟家不难，但是像这种传承型的家族，大多都是连根带叶的，所以剪干净杂根也是个大工程。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早就直接攻破他们公司的防火墙了事了。
既然选择了一条弯路，那就意味着一堆后续麻烦。
在飞机上处理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他果断丢给了他大哥。
理由也很正当，抓周礼是他陆尧办的，事也是这抓周礼惹起来的，乔琪又是他的小姨子，没道理他江翊累死累活，导火线反倒事了拂衣去了。
劳累了几天，一靠到乔琪身边就觉得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了下来，铺天盖地地疲惫感袭来。
刚挨到乔琪的床，他之前想好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只想埋头睡过去。
浴室的水声停了，几分钟后，乔琪带着一身湿意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乔琪脸上的红晕又深了几分。
“翊哥哥，你醒了。”
江翊的目光在她身上巡回几圈，眉头越皱越高。
旗袍很好看，裤子也很好看，布料也没省，一丁点的破绽都挑不出，但是他就是不爽。
自己看着长大的公主突然变了个风格，心底自然滋生了各种怀疑和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