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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如何,沈逢渊肯出面对天方子都是好事,他自然不会拒绝,考虑到剑修性情,只提前嘱咐道:“你可别拔剑斩了我们宗主。”
对此,沈逢渊只是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对谁都像对你这样吗?门面上的功夫自然会做好。”
天方子与他相识多年,很清楚沈逢渊外交手腕并不差,只是和他对话时才如此耿直,如此一想,忽的笑道:“沈兄于我也是与众不同之人。”
此话一出,沈逢渊下意识就摸了摸自己面皮,确定皱纹还在,这才放心地跟了上去,心中暗道:还是这副模样最安心,听见什么话都不用多想,反正没人会去调戏一个老头。
这二人前往议事,释英正欲带着顾余生返回,却见江蓠袖间悄然落下了一枚海螺。他抬眼与江蓠对视,白衣修士却是神色如常地随天方子离去,仿佛什么都不曾做过。
释英发现他似有暗示,手指一勾,悄然伸出一道藤蔓将海螺收入袖间。他带着顾余生闲逛片刻,确定四周已无人,这才送出灵力打开海螺,果然出现了江蓠的声音,“冰蚕子劝我入他门下,还暗示,师父已时日无多。”
这存音海螺是妖族的通讯之物,只有妖族灵力能够打开,太子决明当初送了几枚给江蓠,他回到人类世界后也没扔,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此话令师徒二人都是一惊,顾余生疑惑道:“他为何不直接同我们说?”
江蓠对他们理都不理时,释英便觉有问题,如今只道:“恐怕有人盯着他。”
江蓠的弱点只有一个幽水谷,若是有人借过去师门要挟,他也不敢随意动作。只不过,经过妖族一事他也逐渐成熟,仍是寻到了机会,将此事告知释英。万岳子死因未定,冰蚕子却断言他时日无多,看来他对这件事并非一无所知,至少很有把握借此扳倒天方子。
终于寻出破绽,顾余生仍有些疑虑:“冰蚕子怎会这样看重江蓠?”
对此,释英倒是猜到了一些缘由,“冰蚕子的功法只有能忍耐严寒之人才可修炼,冰灵根是水灵根变异而成极为难得,所以他始终没有衣钵传人。霜雪天寒之下便是冰灵之体,他难得遇上一个江蓠,自然不愿放过。而且,江蓠的境遇与他很是相似。”
妖族之事江蓠从未与旁人多谈,如今在冰蚕子眼里,此人也是天才修士,又被权贵强迫双修直到对方死亡才彻底解脱,简直就是另一个自己,对江蓠便又多了几分提拔之意。只可惜他用错了方式,江蓠最恨的就是别人用幽水谷威胁自己,只凭这一点,就注定他们没有师徒缘分。
轩齐子和冰蚕子都有问题,只是,现在他们没有证据,东灵剑阁寻不到理由插手天岭宗的内部纷争。
顾余生已意识到当前难关,遥遥望了一眼天岭宗宗门,突发奇想:“宗主议事三位长老都必须到场,现在他们的住处应该不难潜入。”
他这倒是和释英想到一处了,二人心领神会地对视一眼,释英淡淡道:“我查轩齐子,你查冰蚕子,至于天方子,就交给掌门师兄了。”
没有证据,找就是了。若别人拦着不让查,那就不告诉任何人偷偷潜入,在这世道,他们剑修可个个都是能改行做盗圣的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天方子:沈兄,给你好处,和我组队吧。
沈逢渊: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是想靠我上分!
天方子:算了,良心有点痛,这次不利用你了。
沈逢渊:你一个人打竞技场还不被锤烂?拉我进组。
天方子:这人什么毛病?
释英:师兄可能是出自保护珍稀果子的责任心吧。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天岭宗虽效仿北方门派吞并领土;其本质还是避世门派;因此无烽城只许修士居住,除天方子以外的长老都将住所设在城外人迹罕至之地,只求能够清净修行。此时,顾余生已前往冰蚕子的无霜园;释英也隐匿行踪来到了轩齐子素日教授弟子的文心苑。
和风评历来不怎样的万岳子不同;轩齐子当年已体验过身为弱者的悲惨境遇;一拜入师门便用尽全力修行,三百年过去;因他于功法创新一道颇具建树;已被尊为一代宗师。
单论修道;轩齐子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之所以与东灵剑阁势同水火;只因此人极其护短。但凡他门下弟子犯事;不论对错一律压下,就算手上沾了无辜之人的性命,只要那人和自己无关;轩齐子便只是口头斥责几句;从不认真责罚。师父如此偏袒;养出的徒弟自然骄横,一旦遇上剑修便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双方之间的矛盾也是越积越深。
文心苑位于无烽城外的桃李林中,青瓦白墙的院落被桃树李树包围,院中研习功法的修士抱着书卷悠悠往来;只看外表倒是个难得的清幽之地。可惜的是,此地之人只修才学,不修德行,得了文心,却失人心。
轩齐子为门生传道受业极为勤快,只要无事便住在此地后院,随时为弟子解答修行中的问题。三百年来,不论周围如何变幻,文心苑的课钟都是按时响起,周而复始,不曾更改。
轩齐子这样的人,天方子信他争名夺利,也信他杀人夺权,可若说他与尸神宗合作,天方子总觉他舍不得这么多年积累下的声名,也没必要铤而走险。
在得知轩齐子有个医修道侣之前,释英也是这样想的。
此时,释英隐于桃李林中,很快便趁守卫不备潜入其院落。他很清楚,轩齐子即便真与邪修勾结,也不会将证据留在这人来人往之地。因此,他对弟子厢房并未做过多停留,只直奔轩齐子住处而去。
轩齐子所在后院布局很简单,卧房与书房连在一处,院中辟出了一处药圃,种着他多年来收集来的药材。只是,药材虽生得极好,邻近的炼丹房却已布满灰尘,像是多年不曾被使用。
屋内布置也不繁琐,除了打坐用的床和书桌,便是连成一片的檀木书柜,上面放满了道学与功法,也有一些今古奇谈,间或几枚做装饰的白瓷瓶,入眼之处满目肃静。
释英要找的不是这些,就在窗前的书桌之上,他发现了一个牌位,上前一看,上书“爱妻芸香之灵位”几个大字,右角还刻着一个日期——天鼎初年正月初一。那一天,漫漫大雪覆盖了北方土地,新帝登基,刚从瘟疫中解脱的人们欢喜地辞旧迎新,照理说该是个好日子,可释英只记得,就在这一天,他杀了二十五名医修。
“芸香圣手,果然他的道侣当年也在北方。”
那是释英成形之后第一次杀人,他虽从不去关注人的面孔,却将每一个剑下亡魂记得清清楚楚,这芸香也在其中。轩齐子如此憎恨东灵剑阁,果然是因为他。
轩齐子有过三任道侣,最后一位是隐居于天岭宗的高阶医修。释英从文溯长老阻止自己来天岭宗时便有所怀疑,直到听闻此事,心中便多少明白了缘由,如今也证明他猜的没错。
万岳子死亡是百年前的事,当时轩齐子第一任道侣仍健在,芸香更是尚未出生。若他是为妻子之死仇恨东灵剑阁,便极可能与万岳子的死无关。正如天方子所说,比起没机会知晓方家兄弟过往的轩齐子,和万岳子存在感情纠葛的冰蚕子更有杀人动机。而且,他的天寒真气也可被“净世”之毒掩盖,完全不会留下证据。
不过,这是百年前的情况,释英确定未来掌管天岭宗之人是轩齐子,虽不知这百年间发生了什么,也不能排除轩齐子如今选择与魔灵合作的情况。
比起敌人,释英此时更为在意的却是顾余生,他并没有忘记,少年顾余生拜入师门时曾有感染“杜鹃啼血”的痕迹。当年天下医修为治瘟疫齐聚倾云城,其中一半死在了他的手里,若顾余生是被治好的病人,便不该感谢他。
释英曾无所谓任何人的指责,可他一想到顾余生或许会查出这件事,便抢先来了文心苑。他想,自己其实是有些怕的,怕自入门后便热烈凝视自己的徒弟失望,更怕当年的顾余生正是知道了这件事,才选择疏远他。
释英曾努力寻找自己化作人形的意义,后来才发现人是一种反复无常的生物,自己定下的善会变,世人声讨的恶也会变,人用来衡量对错的只有自身利益。仅凭一个东灵剑阁无法与世间抗衡,顾余生死后释英就不想争了。现在的他只求早日令顾余生飞升成仙,然后做回一株永远不会与人有交集的仙草。
顾余生返回时,释英已在房中坐了良久。他随意挑拣着药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只淡淡问:“回来了,查得怎么样?”
幸运的是,今天的顾余生并没有似往常那样关注师父一举一动,闻言眼神反而有些躲闪,下意识将手中物品藏在身后,只佯装无事道:“冰蚕子隐藏得极好,除了几本奇怪的书,我没发现什么。”
这样明显在隐瞒的反应引起了释英警惕,忙问:“什么书?拿来让我看看。”
顾余生踟躇:“这个……”
这还是释英第一次被顾余生拒绝,他忍不住皱了眉,“是我不能看的?”
难道是有关当年之事的记载?才刚担忧就变成了现实,有这么灵的吗?
好在事实和他所想相距甚远,顾余生见师父似乎有些生气,终是神色尴尬地解释:“是有关男子闺房之乐的书,内容不堪入目,师父还是别看为好。”
此言一出,释英瞬间沉默。顾余生也明白师父的心情,最初从冰蚕子床下密室寻到此物时,他也惊讶地直接撞上了床板。冰蚕子可是个外表冰冷的严肃修士,万没想到人不可貌相,私底下竟然……只能说真不愧是可以和万岳子搞到一起的男人。
顾余生本是想将这书拿回来调查,顺便学习一番,虽然或许永远也用不上,可是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啊。再说,万一哪天师父就对这些事有了兴趣,他也可以陪师父探讨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