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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扫了一段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暗悔没与方小史抬价。
赵班远远见林昭持了木铲,同周围人打个招呼,离了摊位过来问他:“周小史应了你?”
林昭仍在喘气:“方小史应的。”
“方全?”赵班眉『毛』一皱,“他许你多少?”
“五十钱。”
“五十钱?”赵班不由拔高了声音,引起旁人注意后又低下来,向地啐了一口,“黑心鬼,如今五十钱能买何物?你一小童,他也不放过。”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林昭想通这点,反安慰赵班道:“有一点是一点,可惜不能请二叔喝酒。”
赵班瞪他:“我是贪图饮酒之人?”
“当然不是。”林昭立马将头摇得如拨浪鼓。
赵班见不得他嬉皮笑脸的模样,一巴掌拍在他肩上,问:“你阿弟病情如何?”
说起这个,林昭方才还神采飞扬的脸一下子垮下来,恹恹道:“不大好,前些日多数时间昏昏沉沉,偶尔清醒还可下床走动,这几天始终昏『迷』不醒,水米不进……”
赵班心知这情况十分不妙,又问:“上次请的符水可喝了?”
“符水?”林昭一愣,面对赵班不善的目光,心里发虚,嘴上应付道:“喝了喝了,就是没什么用。” 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回家直接倒掉了,哪敢喂给秦思。
赵班不知讨来的符水尽浇树了,拍拍他的肩,安慰道:“齐巫是城北最好的巫人,他的符水神效无比,你阿弟定能逢凶化吉。”
回忆初见时的高冷少年,林昭微微出神,过了一会,苦笑道:“是啊,但愿他能逢凶化吉。”
赵班有点后悔起错了话头,连忙补救:“我今日同张屠户的伙计说好了换他的猪骨,等等分你些许,你带回去煮了,也好补补身体。”
所谓猪骨真的就是干干净净的骨头棒。林昭不多客气,点头应下,赵班一乐,重重拍了他的肩,道:“我最喜小子爽快。”
林昭只得苦笑着『揉』了『揉』肩膀,继续自己的除雪大业。好不容易扫清了任务区积雪,也顾不上歇息,马不停蹄地赶回市亭,算他运气好,刚巧挂了辰末的尾巴,也算他运气不好,市亭里还是方小史一人。
他心道不妙,小心翼翼地上前交工具,重点讨工钱。方小史倒没想赖账,站在门口挑剔地指着路旁沟渠说这里那里的雪没除尽。林昭卷了舌头据理力争,费了半晌功夫,才虎口夺食从对方手里生生要回三十五个五铢钱。
工钱给得就够抠门了,还要压价,这么克扣穷苦百姓,公务员的自我修养呢!林昭『摸』了『摸』早已咕咕『乱』叫的肚皮,腹诽一通,又有点发愁,这才一早他就饿得发慌,还有大半天可怎么过啊?
算了,还是干活吧,不然哪儿来的饭吃。咽了咽口水,林昭勉强提起精神,沿着市亭至市门的正街一路打转。现在已过辰时,市中渐渐热闹起来,除去行人,间或夹杂了一些衣不蔽体的乞人,无一不是瘦骨嶙峋,神『色』瑟缩。
这些多是河内流民。
去岁河内遭逢大旱,百姓流离,又因河内是洛阳近畿,官吏惧怕流民拥入京都引发动『乱』,惊扰了天子,遂在通往京畿的郡县上严防死守。流民只得沿河东绕行而下,颍川今冬虽遭了十年难得一见的雪灾,仍是豫州大郡,丰饶之名远扬,是以引来了一大群流民。
颍川令早早下了严令不许流民入城,城门进出管束也一日比一日严苛,饶是如此还有不少人瞒天过海,偷渡进城。这些外来流民居无定所,又没条件从事生产,最后只能沦为乞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饿死冻死在街头。
对比之下,林昭也没那么凄惨了。毕竟他快人一步,刷了几个月的脸卡和好感度,又下了功夫钻研阳翟方言,如今混迹市井,勉强维持温饱。
冬日天寒,织物区算市上最热闹之处,人流多的行列早被人占下,边角末尾一人正有些吃力的弯腰将藤筐里的布绢皮『毛』取出,林昭赶紧上前搭了把手。对方一惊,直起身体,深青巾帻下『露』出发际一点斑白,原是个老人。
老人见是林昭,忍不住笑骂:“你这小子,走路没点声息。”
林昭一看他也乐了,“乔公今日换了新衣,精神甚好,完全没认出来。嗓子可大好了?是否还要我替你喊上两句?”
乔公抖了抖皮『毛』,铺在摊上,道:“老头子已经大好,可不要你的鬼嚎了。”
林昭嘿嘿直笑,一把抓住了对方丢来的一尺旧绢,又帮乔公整了整摆得『乱』七八糟的各类皮子,扯开了嗓子吆喝:“瞧一瞧看一看,乔家羊皮最是物美价廉,今冬严寒,买两张回去缝成裘衣,又轻又暖叻……”
冷风刮骨,寒意袭人,北市上甚少有人大声喧哗,他这一嗓子顿时引得不少瞩目。半生不熟的阳翟话,开始还说得磕磕绊绊,几遍下来就顺口不少。等摊前来了几个询价的人,林昭才冲乔公作了一揖,一溜烟跑开了。
穿过人群时,道旁另有几家贩布贾人冲他招呼,还有一人道:“阿昭,我这儿好不容易来人相看,你一嗓子就分去了大半,也不怕我寻你麻烦。”话虽如此,脸上却不见恼。
林昭好脾气的向他作揖求饶,“今日便算了,改天定替陈君补回损失。”
他年纪小,耳聪目明,市上常驻人口十有八九叫得出名。
“善、大善。”陈贾大笑点头,旁边人连骂他『奸』猾,纷纷道:“阿昭,你休听他胡言,哪有什么人来相看,你帮他不如替我。”
林昭年纪小,人缘却不错,能言善辩,只口音奇怪一点。
陈贾瞪了几人一眼,抛给林昭一把尺头,“我也不叫你白出力,先与你一些,余下等你改日。”
市上贩物按类别分成不同区域,好不容易过了织物,便是器物,林昭轻车熟路地『摸』到一个陶器摊前,厚着脸皮道:“苏娘,今日的账可有问题,是否我帮你再核一次?”
“还没开张,算什么帐,”女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吧,又想要何物?”
林昭『摸』了『摸』鼻子,“家中陶罐被我昨日失手打破了,还劳苏娘再予我一个。”
苏娘眉『毛』一竖:“怎么打破的?家贫又不省些用。”
林昭只得赔笑:“天冷,实在难得拿稳。”
“胡说,那么大的陶罐如何拿不稳。”苏娘下意识地反驳他,低头瞧见他的手却是一怔。那双手本该细瘦如柴,此时却肿得有原先两个大,又黑又红,皮肤皲裂,从手指到手背尽是大大小小的口子,看起来十分可怖。
“你这手怎么成这样了?”苏娘忍不住问。
“冻得呗。”林昭随口便答。
稚嫩的面庞说是少年还有点勉强,脸颊瘦削,眼窝凹陷,眉眼可见清秀。然而,这张脸上没有半分怨愤恼怒,甚至还带了点满不在乎的笑意。苏娘顿觉喉头一哽,连忙偏过了头,说:“今日没的算,陶罐先给你,账我记着了。”
“我就知苏娘人美心善。”少年笑嘻嘻地抱起她递过来的陶罐,一声恭维却只得到对方恶声恶气的回应:“今日用不着你,快走,别来碍我的眼。”
“好好好,”林昭混不在意,满口应下,后又想起什么,“苏娘你若有事要寻我,同赵二叔说一声便是了。”说着偏头看了她一眼,右手并指在鬓边轻轻一点,向外划出一个弧度,自觉十分潇洒,“林昭义不容辞,随叫随到。”
苏娘望着他的背影,神『色』莫名:“果然是个古怪小子。”
待到市亭上收市鼓响,林昭怀里已抱了满满一罐东西。赵班右肩担着摊铺上没卖完的木器,左手提了一串猪骨,见他这般不由大笑,“阿昭你这般下去,必成一方大贾。”
林昭一本正经道:“承君吉言,我若得富贵,必不相忘。”
两人依次经过市门吏的查验,终于踏出北市。
冬日昼短夜长,只因满城雪光,衬得天『色』极亮,实际收市鼓响时距离宵禁不过半个时辰。阳翟城极大,此时路上多是步履匆匆的归人,生怕犯了夜禁——游徼不会因为天光尚明便不治你犯禁之罪。
赵班住公输里,向来是匠人聚居之处,取自公输班之典,林昭住在城北梧桐里,因里中有棵树龄不详的老梧桐得名。古代里坊颇类现代社区,外间用黄土砌成围墙,仅留几处出入,只是管束严苛得多,也没物业公司为你服务。
第三章()
院外篱笆被积雪沉沉压倒,清早出门时的足迹还依稀可见,北风吹过光秃秃的枣树枝干,发出阵阵怪异尖啸。林昭费力地解开了绑住木门的草绳,一推门看见角落土床上依稀光线勾勒出的单薄身影,不由一愣。
片刻之后,他眼中『露』出不敢置信之『色』,脱口道:“秦思你醒了?”
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再没了含糊不清的大小舌颤音,显得异常流畅。
那少年一手扶着额头,抬眼慢慢看了看林昭,有些迟钝地点了点头。
秦思这一病拖得太久,时日渐长,不仅消磨了他的希望,也催得孤独与恐慌如野草疯长,若非林昭天『性』乐观,又被繁重的劳作分去了大部分精力,恐怕早被种种负面情绪折腾成抑郁症。
蓦然迎来他的清醒,林昭一时竟有点手足无措,直到对方咳了两声,才如梦初醒,回头关上木门,又捡起一旁草绳,将漏风的缝隙堵得严严实实。
秦思动了动干裂的唇,声音嘶哑地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戌初,快晚上了。”林昭说完才反应过来人家问的可能不是这个,又连忙道,“还是冬天,你病了差不多两个月。”
秦思久病初醒,反应不太跟得上,过了一会才轻嗯了一声。
“你现在怎么样?病好了没?哪里不舒服吗?”林昭紧张兮兮的问,他从小到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