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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在外人面前,这妯娌之间的和睦亲热已经够到十分了。可见还是她自己修行不够,真的要做到像罗氏这样的演技,她眼前还很是勉强。
“哎呀,这是芷娘吧。都长这么大了!”
芷娘正依着罗氏的介绍,挨个见面行礼,只走到一个褐红色掐金丝福纹褙子的夫人面前,入耳的一声惊叹便将她吓了一跳。身还未曾福下,便被揽进了一个透着玫瑰香的怀抱,直冲入鼻的浓香熏得芷娘一阵头晕,急忙借着行礼为由挣出来福身,才堪堪得缓了过来。
若是此时忍不住两个喷嚏出来,那可就有些不好收拾了。
“瞧瞧,还是芷娘懂事知礼数,若是换了我们家若巧啊,可就顺着赖在怀里打滚了!”
见着芷娘礼毕,那位夫人才又笑着说道。芷娘没抬头,却依旧能感觉到数道眼神在自己身上打转,她只当不知,柔顺的退到母亲身边,扶住了刘氏的胳膊浅浅的含着笑,倒是添了几分闺秀的柔弱羞涩。
不就是大家一起演戏嘛,她没道理还死撑着做清醒状不配合呀!
“芷娘胆子小脸皮儿薄,也是跟在我身边久了,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刘氏握着芷娘的手轻轻拍了拍,含着笑解释。
“哼,假惺惺的装模作样给谁看呢!”
有人想圆场子将这出家和美满的戏唱周全,就自然会有人看着嫌碍眼不懂分寸从中添乱。
甘雅灵因为性格最像罗氏,素来就是她的心尖命根子。平时看得娇贵,自然也没受过什么委屈。
可自从甘芷娘回来,甘雅灵的好日子算是到了头。知道她触怒父亲,因而累母亲遭责罚她便已经是心生怨恨了,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嘲讽打压她,却不想甘芷娘没事儿,反倒是她自己被弄了个灰头土脸,这种郁结她如何能承受得住?
今天为什么要喊甘芷娘一家来,她心里早就和明镜儿似的。所以眼前的这一幕和睦融洽的景象,看在她眼里就是要有多多余就有多多余,要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既然是要让她们母女出丑丢脸,那干嘛还要给她们好脸色瞧?
岂不是在浪费时间?
偏偏甘芷娘这丫头还能装,分明就是一个粗鲁泼妇一般的丫头,却非要扮作什么大家闺秀!
“呀,如今天凉,一时光顾着说话,竟让大家都在风地里站着。”罗氏的反应极快,已抢在众人回应之前转移了话题,只是在扭头间狠狠的剜了雅灵身后的丫头一眼。
原本雅灵还想说什么,身边的丫头动作快,死死的拽住了雅灵的胳膊,示意她千万别再开口。倒不是这小丫头真的敢不顾主仆尊卑,而是夫人的命令下来,若是小姐此时要还再说了什么听不得的话,只怕她的一顿重罚是逃不掉了。
顺着罗氏的提议,众人也都不再在刚刚雅灵说出的那句话上纠结,互相谦让着正要往里走,却见到一个婆子急忙忙的从外面过来,站在台阶下冲着罗氏福身道:“太太,越二太太与润雅小姐到了。”
芷娘听了婆子的话微微一怔,不是昨儿还说是家宴,怎么连润雅和她的母亲也到了?再加上这里已经有的几位客人,哪里有半点家宴的味道?
“大嫂今儿要去寺里上香,腾不出身来,还请妹妹莫怪。”
甘林氏是芷娘见过的,她去了身上披着的披风,露出一件暗褐色的对襟长款袄,领边袖口的滚边上绣着福寿纹,下摆处两只闲鹤眠在松柏之下,花样款式大气又雅致,一看就不是凡品。
见到甘林氏过来,一通寒暄之后,一群人才在丫头婆子们的簇拥下往后面的正房过来。
“姐姐怎么也来了?”
芷娘故意放慢了脚步,落在人群后和甘润雅走在一起。
“你婶婶巴不得将全城的人都请过来呢,你见到我有什么稀奇?”润雅掩口轻笑,压低声音贴着芷娘的耳边说道:“本来帖子到的时候,母亲也打算推脱掉的,可后来一想,无端端的依着你叔叔一家的脾气也不会请你们赴宴呀,所以就赶来瞧瞧。”
“小家子气,即使是家财散尽,也断不会这么快就落魄到出门丢丑的地步。”听润雅一说,芷娘大概也猜除了婶婶请这么多夫人来的用意。
无疑是想请人来看看,昔日的诰命夫人如今的落魄的模样嘛!
“人家到底是心急了。”润雅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咱们这里比着,外头你哥哥那里也没闲着。听说你叔叔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几个老学究,怕是要拿学问做文章呢!”
“想也想得到,前头能有什么可做文章的呢,眼看大考在即,我记得叔叔的长子明年似乎也要参加大考吧!”芷娘了然,如果叔叔是故意存了心思要使她们一家难堪,又怎么会放哥哥安宁?
“我哥哥昨儿正好回来,今天也去了前面凑热闹。”润雅扶着芷娘的手,宽慰道:“临出门时我与他说了,若是有人刻意为难你哥哥,他断不会袖手旁观的。”
第三十一章 故人来(下)
润雅的哥哥回榕城了?
芷娘有些意外;上次见面的时候也曾听润雅提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到了。
“赶得可真急呀。”芷娘由衷的叹了一声:“看得出,你哥哥如今在任上也是极其辛苦的。从京城回来只用了这么几天就到了;一定累得不轻。”
“累倒还好说些;主要是他这会儿为差事犯愁;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润雅眉宇间隐隐带着愁色:“真真急煞人了。”
“为差事发愁?姐姐说的莫非是寻兰花的事儿?”
芷娘还记得那天润雅说过;她哥哥正在为贤王当差。那眼下能让他火速赶回榕城却还是犯愁的事儿,就唯独只有兰花这一样了。
这几天她也不是没了解过榕城的情况,特别是有关兰花的行情。虽然榕城养兰的人不少,以兰花为谋生手段的人更是多如牛毛。可偏偏兰花这种相对要娇惯一些的花儿,很是不好存活,所以培养出一株品色皆属上层的兰花很是困难。
而且,自从京城里的兰花品鉴开始之后,各色的极品兰花几乎都让各层的达官显贵瓜分了一空。而再培养,明显已经是供不应求。
而榕城的养兰,一直都是林家在挑大梁,如今林家倒了,榕城的养兰行业便陷入了群龙无首人心惶惶的阶段,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显贵,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但是养兰是他们生存的条件,不卖兰花就不能生活。所以大多数花农都选择了走中低品质兰花的路线,虽然这个阶层的兰花价格不高,但贵在稳妥。而且一般附庸风雅的大户们也都喜欢,反而销路比起那些奇货可居的名兰,还要好一些。
要是培养出了一株绝世名兰,结局自然是无论给谁,都难逃得罪人的命运。好一些还只是多年努力一场空,要是差一些的,只怕会落得和林家一样家破人亡的下场。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润雅的哥哥着急也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儿了。时间紧迫,兰花的来源又极其有限。而一旦完不成贤王所交代的任务,那……
“是呢,正是为了兰花。我哥哥他……”
“这么冷的天儿,两位姐姐怎么站在门口风地里说话?”
润雅正要继续给芷娘解释,便听到门口帘子一响,甘芳若从里面出来,被眼前芷娘和润雅的聊天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先前的镇定,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笑吟吟的过来与她们招呼道:“倒叫妹妹在里面好找。”
“两位姐姐莫非是旧相识?”芳若停了一会儿,微微带着试探瞧芷娘。
“哪里是旧相识,只是我与芷娘妹妹一见如故,忍不住就多说了几句,倒忘了其他,劳妹妹挂心了。”芳若的审视润雅看在眼里,她只微微一笑,不慌也不忙的柔声笑:“我瞧芳若妹妹几日不见,越发伶俐出挑了,多看两眼竟挪不动眼了。”
“姐姐只管取笑就是。母亲备了茶,两位姐姐进去暖暖身子吧。”芳若微微红了脸,侧身让到一边,请芷娘和润雅进门。
女人们坐在一起,自然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话题可以聊。除了各种小道八卦消息,剩下的就只有首饰衣妆了。
叙旧的寒暄完毕,房里各位聊天的话题,自然就转移到了今天的穿着打扮上。居于长位的几位夫人也倒罢了,坐在下首的各位小姐,就成了她们口中头一等评论的对象。
谁家的女儿打扮好,谁家的打扮不合时宜,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也正是体现了其母亲的审美和实力。若是没有地位银钱,如何能买得起贵重难得的头面?
芷娘和润雅进门,也不去往人多的地方挤。只绕过屏风,走到隔间的一张矮榻上坐下,即刻便有丫头们捧了茶进来。芳若见两位坐在隔间,便也留下来作陪。
本因和芳若不算熟,芷娘和润雅倒也不好随意开口,三个人便各自坐了,捧着茶听外头诸位的聊天。
“咦,姐姐,我瞧芷娘头上那支簪子倒是眼熟,好似你在闺中时用过的一件。”
刚一静下来,芷娘便听到方才那位对她极其热络的夫人对着母亲说道,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房内的每个人都不落下。
“银质的器物极是不易保存,也难为姐姐还能留着这么久。”那夫人顿了顿,见房内众人的注意力都到了她身上,才又继续说道:“不过也好,看着它也是个念想,不像妹妹我,这会子再难寻一件年轻时的东西给若巧她们瞧着好玩了。”
看来这一位,就是母亲说的那位嫁到榕城李家的安家二小姐。叔叔这次倒真是请对了人,一来便唯恐天下不乱的挑事儿。
“我只听说京城荣宝斋的金银器制得极好,特别是银器,若是荣宝斋所出,即使是保存个几十年,也能看起来和新的一样。”甘林氏放下手里的茶盅,轻笑着接过话说道:“我瞧芷娘头上的那支簪子,好像就是出自荣宝斋吧?”
“荣宝斋的名气我倒也是略有耳闻,不过只听说这几年光景不如以前了,新出的那家贵朱堂,做出的东西可比荣宝斋的耐看多了。”李安氏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甘林氏这听起来似闲话,实际是为刘氏开拖的话,她如何听不出来“所以这世事啊,真是难说。前头看着还风风光光的,如今转眼间,便沦落到如今苟延存活的地步。”
“我手上倒是有几件贵朱堂的新品。是连哥儿孝顺,这次从京城回来特地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