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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接过何应元手中一块婴儿拳头大的磁铁,先是在他伤处的正面慢慢靠近试了试,只感觉微微有一股牵引力,但是并不强烈。
清嘉再让人将陈巘小心的扶起来,再贴近他前胸伤口对称的背部也同样用磁铁做了尝试,这一次却明显感觉到那牵引力要比刚才大得多,几乎一下子就要将她手中的磁铁吸过去一般。
她心念一动,一把扔开磁铁,用手指摸了摸他那个地方,若说触觉其实没什么不同,但是只需轻轻发力一按下去就会很清晰的感觉到在那皮肉之下,有一块明显不属于身体一部分的硬块存在。
这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清嘉心中一喜,这样看来,这弩箭的倒钩处已经堪堪的差点就可以透过陈巘的背部,如此一来,这便不需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将那倒钩由前胸的创面处正面拔出。
这也就是说
没有人知道清嘉此举究竟何意,但何应元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却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
嘉嘉,你真是个天才。
此刻清嘉在脑海中已经有了完整的开刀取弩的架构,她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以致于双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一切准备就绪,她换上了干净整齐的素服,头发也被整整齐齐的扎起来,露出光亮饱满的额头。
何应元替她准备好了所有的器具,外伤所要用到的各种匕首小刀一应俱全,清嘉的药箱里东西不多,只有几个药瓶罢了,但全都无一例外的均是那种装寒笈草一般的竹编瓷瓶,可想而知,其中定然有不少珍稀的药物。
事实证明,他猜得一点不错,清嘉这几个小瓶子里,不仅有疗伤圣药寒笈草,还有专作麻痹功效的麻沸散。
陈巘轻轻的趴在治疗台上,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清嘉的紧张,因为她手中那沾过酒精的棉花球在他背部轻轻滑动的时候有不经意的轻微颤抖。
如果可以,他很想安慰她,让她不要怕。
“三哥,也许这会很痛”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十分的轻松,甚至是不在意的。
“呵呵,不是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夫人请随意就好嘶”不等他将这些不正经的胡话说完,一声痛呼就溢出嘴角。
“果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夫人你好无情啊”陈巘这时候却有几分纨绔子弟的不羁模样了,只听他幽幽道“你这是要谋杀亲夫么”
这话颇有那么几分似真似假的味道,让人摸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抱怨了。
清嘉才没工夫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呢,她用手术小刀小心的在他的背部划开了一个十字然后趁着痛觉还未蔓延的时候赶紧给倒上了麻沸散。
这东西实在她前人的给出的配方上改良过的,药效远要比一般的麻药要大,以前在军中从医的时候她为了要尽可能的减少受伤将士们的伤痛,在这上面很下了些功夫,以至于后来即使随陈巘回到了华都也没有放弃。
这一次总算可以派上用场了,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试用的人便是陈巘。清嘉此刻内心五味成杂但偏偏陈巘还一直在胡言乱语的不肯配合。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麻药已经起效,清嘉的语气也严肃起来,这才是真正挑战的开始。
她小心的操作着手中的小刀,下手十分果决,动作也很流畅,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内心是何等的煎熬。
怎么能够想象,她手中拿着刀竟然一下下的划割着他的身体,他的血肉。
尽管是迫不得已,但也足以让她心碎。
所以汗水不住从鬓角滑落,何应元时不时那面巾给她擦拭。
只是,偶然一抬头见到她的眼神,那混杂着坚定却又十分痛苦的情绪在其中翻滚,真是触目惊心。。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手术()
清嘉这次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不单单只是因为她作为一个大夫面对严重伤情时应该具有的严肃认真,还有便是因为伤者是陈巘,他是这个世上她最爱之人,所以很难冷静自持的对待。
因为,即使已经用了极大用量的麻药,她还是能够感受到她每一次动手时候他背部肌肉的收紧。
这除了疼痛不会有其他原因。
可她却还是必须一刀一刀的重复作用在同一个部位,一下又一下,没有止境。
清嘉控制不住自己要去数数,一刀,两刀,三刀
尽管每一次默念都是对她心灵的莫大考验,像极了灵魂的一次次凌迟。
汗水像是没完没了的掉下来,从额头划过眉心再分流至眼角,何应元也注意到她精神的高度紧绷,但是却无法在这个当口说什么来安抚她紧张之极的情绪。
毕竟,眼前之人不仅仅是帝国的大将军,还是她的丈夫,他们之间的感情从来都是不容置疑了。
关心则乱。
清嘉此刻便是如此。
在这样窒息一般的沉默之中,若是陈巘识相他就该安静的闭嘴,但偏偏他却一点也不安分,老是要胡言乱语。
清嘉不得已还要在全神贯注为他做手术的同时还要回答他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可奇怪的就是在这样不堪其烦的骚扰下,清嘉的情绪竟然渐渐的平稳了下来,不知道究竟是他的聒噪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还是他的声音在无形中安抚了她的情绪。
总之,清嘉总算能够正常的持刀了,渐渐的恢复了她在面对病人时一贯的冷静淡定,从来都不惊慌失措,心悸失控。
“嘉嘉,你记得把切口弄得好看一点,梅花形的怎么样?”陈巘还在喋喋不休,清嘉的回答是在止血的时候用力摁了一下棉花球。
“嘶”
陈巘一下子又不得不消声一会儿了,真是遗憾呢。
很快,清嘉就看到了那个深深陷在陈巘身体里的弩箭的尖头,不得不说,那是一支做工十分精巧的劲弩,小巧精悍,十分奇特,最顶端是伞状的尖头然后尾部却是新月形的倒钩。最难能可贵的便是这样造型颇为复杂的劲弩,他们仅能做的这样的放在袖中不仅不会有碍打斗的动作又能够一击必中,刺透陈巘坚固的铠甲。
可见,对方确实是花了不少功夫,那些种种的烟雾弹不过是为了掩护这一直小小的弩箭罢了。
呵呵,还真算得上是费尽心机啊。
清嘉在这里住了手,仔细的观察它的位置以及在这周围有没有重要的血管和器官。
毕竟那脆弱的心脏可经不起这轻轻的一勾。
皮下的鲜血不断的涌出,像是泉涌一般,很快又再次将那箭弩淹没,清嘉知道自己必须快些结束这一切,否则谁也不知道后面又会有什么意外的状况会发生。
毕竟,陈巘受伤多日,纵然他意志再如何顽强不屈,但身体却已经吃不消了,大量血液的流失会让他很快去虚弱下去。
当然,从始至终,陈巘都是嬉皮笑脸,漫不经心的,但不代表他的精神就真的如他表现的那般亢奋有力。
清嘉尝试了几下将那倒钩一点点的拉出来,但糟糕的因为身体本身的自愈能力,她从华都赶过来的这些天,那箭弩已经在陈巘体内安然无恙的待了那么久,身体状况已经非常糟糕了。
所以,她没动一下将那倒钩往外拉扯,陈巘的身体就有一些不是很剧烈但却很明显的颤动。
这时一直都是在被动回答问题的清嘉却是主动开口说话了“你是不是觉得你有儿子了所以就可以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不计后果了?”
这话有明显的责备,陈巘不会听不出来,但却是顾左右而言他,虽然身体十分孱弱但却笑得颇为温柔“孩子还好吗?”
清嘉一边冷笑一边将倒钩用小钳子小心移动那倒钩,不咸不淡道“你总算还记得你有个孩子,只是他父亲都快没有命在了,现下估计还在府里哇哇大哭了吧。”
陈巘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干笑两声“长得像谁?”
清嘉终于将那该死的倒钩一点点的拉了出来,吐了一口气,没好气道“当然是像我了!我生的儿子不像我还能像谁,像你这个没良心的吗?”
陈巘听了倒也不生气,反倒是悠悠道“那真是再好没有了,正合我意。”
清嘉一点也不想那么得意,哼了一声,顿了片刻又没忍住道“别人说,眉眼像你,嘴角像我。”
“呵呵”陈巘一阵轻笑,心情像是有说不出的愉悦“那想来样貌应是不差了。”
清嘉也低笑一声,本来心中十分得意,但顾及到身边还有外人,只好故作谦虚道“男孩子长得好又没什么用。”
陈巘却是自大的很“谁说的,想当初为夫我可不就靠着这一身皮囊才让夫人对我另眼相看吗?”
啊啊啊啊!!!
他怎么可以在别人面前这么说啊,真是一点不害臊吗!?
可恶,竟然还把她也说成贪图美色的人!
讨厌,她有那么肤浅嘛!
一想到这里,清嘉幽怨的瞪了他一眼,只可惜陈巘并不能接收到她此刻眼中的幽怨,她只好暗自咬牙,哼,等着吧,有收拾你的时候!
陈巘却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清嘉记恨上了,还尤自沉浸在初为人父的骄傲之中,那个孩子果真如自己想的一样呢,既像他又像她。
这世上真没有什么比这更神奇更紧密的牵连了。
“嘉嘉,抱歉,你生产的时候没能在你身边,若是孩子不听话不省心,我回去一定”
这次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清嘉恨恨的打断“快闭嘴吧!”她真是气坏了“说起不省心谁能比得过你!?”
一提到这个,她在这些日子的所受到的担惊受怕就全部都转化为了熊熊怒火发泄出来“他再不省心也不过就是哭哭啼啼罢了,你倒是省心,”清嘉冷笑“可不是嘛,差点就一命呜呼了,一了百了,真是再省心不过啦!”
没有事情比死亡来的更简单了。
何应元和其他的老军医此刻都沦为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