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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眉尖微微挑起,语气不可察觉的淡漠了些,“你觉得曲越不可信?”
“也不是。”她斟酌着语句,“我只是觉得,曲越不是公门之人,他怎会想到这些事,到底是欺君的……他爷爷不是左相么?被皇上贬官去了燕城,会不会心里存有恨意呢?如今清王又在隆中起兵,燕城与那里也不是很远……”
她意有所指,贺敏中眸色越来越暗,直如阴沉的云雾。
她惘然不知,仍做猜想之态,“倒不是怀疑他跟三哥的友情,就是觉着这个人飘忽不定,似在京城有所图谋。”
他终于打断她,“你对他早有此想法?”
江琳没料到他会这么问,也听出了不悦,便略低下头道,“也不是,只是因为三哥的事才想到的,爷跟他相交多年自然比我了解的多,妾身多言了。”
他抿住唇,挡住欲冲出来的话,使之硬生生憋了回去,从她刚才的话来看,显然对曲越的了解远甚于他,不然岂会牵涉到谋反一说?她不会说一些没用的废话,曲越难道他真的跟清王起兵一事有关么?但又为何她会知晓?
倘若两人有私情的话,照理她是不会提示的,这其中的关系真是令人无比迷惑。
而江琳则有些惴惴,莫非非议他的朋友令他生气了?想想也是,看起来两人的感情是不错的,但曲越是清王的人,不能让贺敏中再蒙在鼓里,哪怕她惹恼了他,但他是个敏感细心的人,她说那些话定然可以引起注意,也许哪日就会发现了。
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再说话,直到走进卧房的时候,贺敏中才放开她的手,坐于一张红木刻兰花的软榻上。
他今日穿着件青碧色暗福团纹的家常深衣,头发用玉冠压住,不晓得是不是夜风的关系,两侧有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多了几分飘逸,亦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让江琳看得心跳不均,她转身往书案那边走去。
“琳儿。”他忽地叫她。
声音低沉沉的,许是今晚在二叔那里喝了酒的缘故,他难得这般喊她,江琳回头,带着玩笑味,“爷有什么吩咐?”
“过来。”他声音更哑了,唇角上扬的弧度好似弓,眼眸微眯有几分迷离,整个人慵懒得躺在榻上,竟是满溢风情。
她忍不住添了下唇,只觉喉咙有些干涩,这样的贺敏中从未见过,隐含着危险似的,但偏偏令人难以抗拒,她一步步走过去,刚到榻前就被他拉倒在怀里,那一下的撞击让下颌略略生疼,心里便紧了下,右手撑在他坚硬的胸口,她想要稍抬起身子。
他却不准,一手固定住腰身,仰头就吻在她唇上。
有醇厚的酒香味直冲鼻尖,他的舌带着稍许苦涩霸道得长驱直入,纠缠住她的不放,那样长久的时间她觉得就像溺在火烫的水里,一颗心跳得要蹦出胸腔。
他鲜少那样狂热那样急切,除了那次在马车上,可现在是在家里呢,还是在软榻上,她是清醒的,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是醉了么,但似乎并没有喝那样多的酒呢。
可他不容她有空多想,翻了个身压在上方,手掌顺势而下,她整个人就暴露于空气之中。
八月的天已然有些凉,她浑身一激灵,整个人更是绷紧,本是柔软的胸此刻美好的挺立着宛如树上洁白的玉兰花。
他眸子深沉沉的,像墨玉般,只倒影出身下之人绯红含羞的脸。
“爷,”她轻轻得喊了一声,满头秀发早已凌乱,铺在金线绣的牡丹薄软锦被上,更是衬得肌肤莹白如玉,而那双眸子却是晶莹透亮,熠熠生辉,她很是不好意思,“现在还,早,爷才用完饭是不是休息会儿……”饭后就活动好似是不好的吧?
他见她说这样的话,动作便停了停,她总是那样冷静的,很少有情迷的时候,想着心里好似下了场雨,全身都凉了下来。
她到底爱他有多深呢?
说那句话也不过是因为自己不介意她生不出孩子吧?那是感激而说出来的还是发自肺腑?他忽然觉得无法判断了。
他的手慢慢松开,拿起旁边的衣裙盖在她身上,淡淡道,“小心着凉了。”
从火热到冷淡不过一瞬间的事,他已经站起来离开了软榻。
江琳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刚才的样子分明就是生气了,可她不过是好意提醒,假使贺敏中不理会也不会在意的,甚至都准备好跟他缠绵了,可为何就突然中止了呢?按照他以前的脾气必是笑着说没关系,然后继续……
她坐起来穿好衣服,却见贺敏中已经出门去了。
平日里,他晚上基本是不出门的,就算出也肯定会告诉一声,然而今日却没有。
她有很不好的预感,他肯定不是单纯只为那句话,此前还说了什么呢?她斜靠在榻上,细细想来,忽地心头一沉,莫非还是因为曲越?但她从来没有想到的是,贺敏中介意的是她与曲越之间的关系,而不是因为她怀疑曲越。
贺敏中走在飘香的小道上,黑云挡住了月亮,夜色越来越深,恍惚间仿佛看到十四年前就是在这样的黑暗中,他被人一棍子敲在脑袋上。
那样剧烈的痛令他立刻就晕迷过去,后面是连续几日的关押,直到凭着自己的智力与武力逃脱出来。
然而,那段黑暗的记忆永远挥之不去了,他也永难忘怀父亲的背叛
所以,江琳对他的不坦白令他难以释怀,反反复复的不安,也许有那么一日,她是否也会转身离开他呢?
他不知道,如今想想,她是甚少表现出对他的依恋的,尽管日复一日他们越来越亲密,可她整个人总是令人难以看透,那日他说要站在权力的顶端,她说,她不过是想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这样闲暇的生活才是她所盼望的吧?也许,她终究还是如那一阵风,只是飘过他而已,始终都难以抓住。
第225章 名医
江宇在路上遭遇马贼的消息终于传到京城,江夫人痛不欲生,江琳夫妇也忙赶去江家安慰。
父亲江恒也是双眼通红,看到江琳来就说了一句,快去看看你母亲吧,饭也不吃,我都劝不好。
早知道母亲是有这样的反应的,她不由有些惭愧,毕竟三哥并没有真的出事,而她也是晓得其中的真相的,但还是要保住这个秘密,她在房门外站了会儿,调整好心情才走进去,见到母亲这样的伤心,她的心情也委实低落。
“琳儿啊,宇儿的命怎么那样苦啊”见到江琳,江夫人就痛哭起来,两只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看得出来流了很多眼泪。
江琳走到她床边,让几个丫环退了出去,方才劝道,“母亲,三哥不见得是有事,只是遇到马贼,你也知道他的厉害的,说不定早就把马贼打跑了,也许正赶回京城呢。”
江夫人摇着头,“那几个侍卫说后来四处寻找,发现宇儿的鞋子掉在沧河边,他定然是被推下河去了。”说着悲怆得哭喊一声,“我苦命的宇儿啊,那水肯定很冷,为娘的太没用,竟然连你的尸首也找不到”
越说越不像话,江琳皱起眉,“母亲,你怎能这样咒三哥呢不过是鞋子罢了,三哥既然遇到马贼定然是要搏斗的,掉了鞋子也属正常母亲您想想,三哥既然能在蜀地战场都好好的,几个马贼又岂能要了他的命母亲,你可不能说这样晦气的话啊”
被她一通训,江夫人愣愣得抬起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你真觉得宇儿没有死?”
“是,女儿相信三哥吉人天相,断不会在沧河丧命的,母亲你也不要急着哭丧,三哥若是回来定是要笑话你呢。”她轻拍江夫人的手,拿手巾给她抹抹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天不见三哥的尸首,我都不会相信三哥出事,母亲你是最疼三哥的,不能就此放弃”
她语气高昂,自信满满,让江夫人也生出了一丝希望,目中闪出光来,“我又怎么会想宇儿死呢,只是兵荒马乱的,假使他逃脱马贼,万一又遇到清王的人……”
“母亲,沧河离京城可比蜀地近得多,咱们皇上好歹也派出去几十万大军呢,清王就算负隅顽抗,但还不至于能打到沧河来。”她顿了顿,“三哥可是探花,无论到哪个地方,都可以得到官府庇佑,不会有危险的,母亲只管等着消息就是。”
江夫人越发松了口气,“还是你有勇气,我一听到宇儿出事,全都乱了。哎,你父亲只叫我放宽心,可也没说出个道理来。”
江琳柔声道,“天下父母心,母亲如此也是因为太疼爱三哥,父亲也是同样的道理。”
江夫人慈爱得看着她,“倒是又叫你跑来一趟。”说着叹息一声,“我本该来看看你的,你如今在贺家也不容易,哎,”她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白太医虽然医术高明,但是有些事却要听听民间大夫的意见,你今日既然来了,我带你去见一位大夫。”
她的脸微微一僵,原来母亲也知道她不孕的事了。
江夫人爱怜得握握她的手,脸上满是愧疚之色,“你这身子年幼时就多病,早知道当初就更该注意些的,都是为娘的不好疏忽了让你如今受这样的罪。”
“也不怪母亲,这事谁都预测不了。”江琳宽慰道,“幸好世子爷也不计较,女儿在贺家过得还算如意,母亲不用挂怀的。不过说起民间大夫,咱们以前不是都用吴大夫的吗?”
“吴大夫前几个月得了重病,他自个儿也治不好,如今躺在床上话都说不利索了又如何还能叫他看病?”江夫人摇摇头,“也就不用他了,还是玲珑郡主前段时间推荐了这个大夫,说医术很好,他们宁王府都经常叫去看的。”
又是梁书雪?江琳暗自冷笑,倒真是贴得紧,江宇不在京城了,她还是牢牢看着江家,如今连大夫都推荐上了。
“郡主倒真是心好,连这个都关心到了,母亲跟她经常见面吗?”
江夫人点点头,“是很好,常来问候下。”她对这个未来媳妇总是满意的,挑不出一点毛病。
江琳微微扬起唇角,“不知道三哥出事了她可来过?”
江夫人一怔,慢慢道,“还没有。”她没有想到这些事,一心为江宇伤心,如今被江琳提起倒是存了心眼,若是郡主真对江宇有心,这种时候就更应该来了,但转念一想,许是怕落人口舌,毕竟是宁王府的郡主,也许过几日才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