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党熙之也俯□来把她抱在怀里,两个人都能听到彼此细碎的哭声,她说:“大皇兄,你不会孤独的,我会陪着你,我是你的归宿,你也是我的归宿……我们也没有失去他,我们这么想念他……”
晚清把自己关在党羡之的房中,躺在他的床上,拥着他的被子,她觉得沉醉在了一个美梦里,她不愿出去了。
骗人,他不会死,故事不会有这样的结局。晚清固执而笃定地想。
光渐渐暗了,天慢慢黑了,而她眼前这个漆黑的空间却仿佛反而成了她世界里仅有的光明,她觉得无比的踏实与安心。
敲门声坚持不懈地响起,最后是老管家温和耐心的声音,还透着令她能察觉并感到心惊的悲痛与无奈:“姑娘,你好歹要吃饭。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小主子啊……”
晚清一阵惊觉,突然将手抚上自己几乎还不露迹象的腹部,她居然完全忘记了这个。她在心里欣喜而温柔地说:羡之,现在不是我们两个在一起,是我们三个。
她爬下床然后打开了门,跟着为她的听话而高兴的管家去吃饭。连王府双孝在身,只有一桌子的素菜。
吃过饭后,晚清到花园的池塘边去散步。她一边走一边轻声自言自语:“我本来以为,等你爸爸这次回来的时候,不用我说他就能发现你了。没想到你这么瘦小,连我都快要发现不了你,更别提他了。我们加油养大一点好不好?”
她有种错觉,觉得党羡之此刻就陪在她的身边。所以当她又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孤身一人在行走时,突然便感到了惊慌。池岸边树影幢幢,怪石嶙峋,连水面泛着的冷光都是在阴恻恻地看着她,连白鹤突然飞渡的身影都让她触目惊心。
她仓皇而逃,重新躲回了她的温室之中。当熟悉的气息再一次卷她入怀时,她感到自己被解救了。
第二天早上,太阳照常升起。被叫去吃完了早饭后,晚清照例在院中散一会儿步。她诧异于居然会有这样灿烂的阳光,当再看到原本应该在空中干着枝条虚抖的垂柳居然冒出了嫩黄的新芽时,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快要春天了。
她的手本来交合放在身前,这时便用手指轻轻地点着自己的小腹,仿佛是想在不动声色的情景下逗它。她继续和它聊天:“都怪你,害我变得迟钝,否则以我的眼睛,我一定能发现这个春天的第一点绿色出现在哪儿。”
她走了一会儿之后,只能继续把自己关回房间。因为她发现,即使自己曝晒在太阳的圣光之下,也还是忍不住会觉得冷,觉得孤寂害怕。
于是她每天都按时出去吃饭,吃过饭后又坚持去散步,在这场散步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便回到房间的床上继续坐着或者躺着。
她的眼睛没有闭着的时候,总是望着紧闭的房门,她希望能看到这门被撞开,然后她魂牵梦萦的那个身影会再次向她奔来,就像她最后一次见他的那个晚上一样。即使在闭着眼睛的时候,她也时时渴望能听到那种破门而入的声音。
几天之后,她突然发现饭桌上居然又出现了荤菜。奇怪的是,她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吃的是什么,所以她不知道,这是这次才出现的,还是从某次起就已经有了。
她疑惑地问管家这是怎么回事,管家大人说是前两天老太后突然下的懿旨,说不需让她忌食茹素。
晚清想了想,心里默默地说:原来连你的奶奶都知道你了,一定是御医告诉她的。连你奶奶都知道你了,你爸爸他却不知道……
管家看着她眼泪突然又开始落了起来,不禁又是慌了。眼见她这几日情绪似乎都挺平静,却又突然伤心了。
他哪里知道,在晚清心目中属于他们一家三口的那个房间里,她几乎时时落泪,任何一点对于过去记忆的触碰以及她如饥似渴的期盼,都能让她流下眼泪,连自己都不一定察觉。
管家劝她:“姑娘,你不要这么哭,小心伤了身子……”这是他现在屡试不爽而又唯一奏效的法子。
晚清哭得多了,几乎收放自如,浅尝辄止。她看着管家问:“管家大人,你不需要忙别的事吗?为什么每次都看着我吃饭?”
管家的脸上带着慈悲的神情:“我的时间多得很,看着姑娘你吃顿饭算什么。”
晚清很过意不去地说:“那你坐下来一起吃吧。”
“这可不行……”管家连忙摆手:“你是主子,我是奴才,哪有同桌吃饭的道理。”
晚清也不勉强他,想了想又对他说:“你对我这么好,将来我让它认你当干爷爷。”
管家顿时惶恐,却还是被她逗笑了,笑着笑着却又红了眼圈,声音里是抑不住的老者的苍凉:“姑娘你可别这么说,这是折我的寿要我的命呢……将来只要有机会再服侍小主人长大,我就心满意足了。”
先皇帝的灵柩运进皇陵十天后,也是南海战报传来十天后,党羡之的棺木被日夜兼程运送回京,薄棺之中,不过只有半副残破盔甲。
简棺于连王府暂停片刻,府内家人个个扶棺痛哭。管家去告诉晚清时,她却死活不肯出来看。那里面装的又不是他,只是一堆冷铁,有什么可看的呢。她的羡之在这房间里,在她的身边。
晚清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却委屈地问她的孩子:“你爸爸没有死,可他在哪儿呢?他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们,连做梦都不来看我们?”
她拼命地回忆党羡之的音容,她曾见过的每一个角度的脸庞,每一种笑,每一次笑,每一次皱眉,每一次神采奕奕、深情款款的看她;每一次说话的声音,每一句话。
可是,尽管她如此努力,还是惊恐地发觉,党羡之的面貌在她的面前慢慢淡去,而她想象中的那些话语也变得空洞。甚至最后一次见他的那个晚上,她已那么刻意地去记住他,为什么还是会慢慢模糊呢?
难道他们的告别已经就这样猝然完成,可在当时,命运却不让她知道?晚清哭着安慰她手掌下的它:这不是真的,你不要相信……
朝廷昭告天下,令举国默哀一日,并追封连亲王为大镇南王。
刘王党襄之有一日主动进宫去好言安慰他的皇帝哥哥,却被冷脸晾在那里。次日后,发下圣旨,封刘王为西宁王,赐西疆五州府。着刘王太庙守孝期满后,即刻迁往封地,若无诏命,永生不得回京。刘王回家痛哭,从繁华京都打入不毛之地的痛苦自然远远超过了他父皇的仙逝。
这时已卧床不起的老太后却突然萌生念头,想要见一见晚清。党熙之和党宁芝茫然不解,却还是派人到连王府去请她。晚清闭门不出,也不答话。
老太后日日念她,去请的人却日日碰壁,最后只好党熙之携党宁芝轻装简行而来。遥想当时,他们饮酒畅谈,曲歌相合,那简直是神仙般的逍遥时光。可只隔数月,却像隔了一世。
晚清仍是浑然不理。她靠在床头,用指尖轻轻弹着肚子,认真地对它说:“按理说,他们是你爸爸最喜欢的大哥和妹妹,我应该见见他们。可是我知道他们很难过,我也很难过,我们都这么难过,碰在一起没什么好事。”
党宁芝趴在门上含着泪向她说话:“晚清姐,太后已病重了,她想念二皇兄,想念得紧,你就去见见她吧,让老人家了个心愿……”她突然哭得比自己原本想的还要汹涌:怎么会突然就变成了今日这个情形了呢……
晚清继续轻轻对它说话:“按理说,她是你爸爸的亲妈,我应该见见她。可是她那么伤心,我也这么伤心,我们碰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事的。”
他们仿佛听到房中有隐约低语之声,声音低沉温柔,什么也听不出。党宁芝愣愣地看着管家:“她在和谁说话?”
管家默然抹了把眼泪,摇头叹道:“她每天除了吃饭,走几步路,就是整日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除了偶尔和老奴说几句话,也从不和旁人说话。就是开口,也是和自己说,离得远远的,声音低低的……”
不多日之后,丹明,杨蓝与楚荆扬二人几乎前后脚赶来。
晚清仍是不肯出门。她站在门内,很真诚地对着门外说:“我很好,很高兴你们来看我。可是我现在不想见人,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做什么……杨蓝,继续去好好过你的生活好吗?我们不是说好过年见的吗,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她说着说着,情绪却突然变了,泪水蒙上眼睛,她甚至带着一点抱怨:“你们这样来,让我觉得,他真的死了……”
杨蓝听着她乖觉而又落寞的声音,看着满目寂寥荒诞的白,知道她此刻她心里的坚决,只有隔着房门陪她默默流一次泪,而后再次离去。
丧钟日日鸣响,三个月,三万声,这个仿佛敲到天荒地老也敲不完的数目,还是有结束的一天。
太后却又油尽灯枯,临终之前仍是只有一个心思,她明明掐算着不过百日便能看到自己的小孙子降生,那还是她最疼爱的小儿留下的唯一血脉,可她就是等不到了。她无力地试图紧攥党熙之和党宁芝的手,用最后一丝生命呢喃:“也苦了她这孩子了……告诉她,多谢她照管我的小孙儿……”
党熙之和党宁芝久久震惊,却仿佛突然感到从幽深绝暗的谷底蓦地生出一丝光明和希望来。
晚清却是日日如坠梦靥,时时恐慌与不安似乎都在加深。她日夜担心,怕自己从某一时刻起,突然就完全无法想起党羡之的模样。
她至今仍不相信党羡之真的死了。她从不曾设想过这一天,因此也总觉得自己还并没有接受他的一去不返。这只是一个天大的玩笑,一个将她深卷其中无法脱身的噩梦玩笑,她终将用自己的一生去怀疑它,去抵抗它。
仿佛刚刚停歇的丧钟再一次重鸣。管家告诉晚清,太后薨了,举国服丧一月,鸣钟三千声。
晚清百般遏制,却还是忍不住想:虽然你没见到我,可是也许你见到羡之了,你们能在天堂相聚,然后一起俯瞰千山万水,你比我幸福了……
她摸着自己饱满地隆起的腹部,感受着腹中不知从何时起开始的蠢蠢欲动,她忽像是才乍然发觉一般惊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