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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掠影-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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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还在不停地下着,一排排水泡在污浊的水面上漂浮着。狂躁的冷风猛烈地刮着,吹得树林里面草木横飞。孙晓红这才张开惊恐的双眼,再去看刚才割草的地方,早已经一片汪洋。若不是刚才跑得快,料不定她早就雨水给冲走了,在雷声的轰鸣里,她终于体会到什么是绝望,什么叫骇人听闻,什么叫绝处逢生了。

    雨慢慢地停了下来,周围白亮亮的一片。坝外所有田地里的庄稼,都浸泡在雨水里苟延残喘。眼看粮食就要颗粒归仓,真没想到,仅仅二十几分钟的一场大雨,毁了农民们一年的收成。江湾地十涝九旱,旱得旱,涝得涝,人们没有了稳定的收入,定会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孙国栋用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站在大坝下面的坡地上,向四周环顾了一下。大片大片的乌云渐渐地散开,被阵阵凉风疾速地吹向了天边。田里的水,哗啦哗啦地从高处流往低处,草塘里面又露出了尖尖的草叶,连田野里面的秧苗也都弯着腰,向脚下的水流卑躬屈膝,躲过一劫的它们,又侥幸地活了过来。

    看来这场暴雨没有引起江水的暴涨,不然的话,洪水泛滥,向大坝冲过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情况呢。那样的后果,孙国栋想想都感到后怕。他看着谎报军情的天空,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人可以相信。

    这样想着,他心里一阵高兴。还好刚才跑得及时,不然真就出不了泥潭了。他低头看了看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孙小红,又看了看大白马,想起刚才跟逃亡的情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他心里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慨。他抬手拍了拍大白马的脑袋,这匹白马,他真没白养,以前听人说过白马是有灵性的动物,现在看来,他果然买对了,关键的时候,它真能舍得出力。

    太阳出来了,被雨水冲刷过的草地是,汩汩地蒸腾起一团团的雾气来。孙国栋见大白马歇得差不多了,就掉转马头往回走。白马挺直前腿,刚要往前迈步,又停了下来。原因是雨后的黄土泥路,特别的粘稠,马车每走一步,整车草都跟着白马的节奏左摇右摆,好像在泥潭里面艰难地跋涉一般。

    这下孙国栋犯难了,他顿时急得团团乱转。“马车走不出去这片草塘,该怎么办呢?要是能有个拖车就好了。”他想得倒好,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看见一只老鼠都是新鲜事儿,让他去找车找人,那不是闭着眼睛说瞎话吗。

    “既然这样,总不能困在这里不走吧?”孙国栋心里不停地嘀咕着,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什么叫山穷水尽,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了。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地方是不能久留的,无论如何,他都要带着晓红尽快离开这里。想到这里,他又拍拍白马的脑袋,于心不忍地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伙计,今天能不能走出坝外,我算无能为力,现在就看你的本事了!”说完,孙国栋牵着大白马的缰绳,就往前走去。

    坝外的路因为常年没人去走,很不实在,车辙滚过去之后,后面的路面上立刻掀起两道黄泥沟。这些黄土泥厚厚地缠着车轮,让大白马显得非常地吃力。它走几步,就停了下来喘几口气。趁着大白马歇气儿的空儿,孙国栋从树上折来一根粗粗的杨树枝,然后把车轮上的泥巴慢慢刮掉后,再牵着白马往前走几步。这样反复刮了几次,好不容易才挨到了大坝低下,孙国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站在大坝底下,望着十来米高的大坝,又开始打怵了。因为大坝上的坡度太陡了,路有那么窄,即使是盘旋着往上走,雨天赶着装满草捆的马车去爬坡,也是有危险的。孙国栋在坝底下面犹豫了半天,还是拿不定主意。

    他望了望天空,太阳马上偏西,如果在这片荒郊野外再这么耗下去的话,回到家里还不得半夜啊。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还是决定放着胆子试试。于是,他果断地牵着大白马一步一步地往坝上走去。

    孙晓红在后面小心翼翼地跟在马车的后面,她的手紧紧抓着车上拢草捆的绳子,侧着身子,一步一步往上走。因为鞋底很滑,孙国栋索性脱掉鞋子,把它夹在草捆里,然后光着脚板,拉紧缰绳一边吆喝一边往前走。等走到坝顶的时候,他悬到嗓子眼儿的一颗心终于落到了肚子里面。

    可是,就在孙国栋打算牵马下坝的时候,他竟然被路边的一丛杂草绊得蹲坐在地。大白马突然受惊,顺着陡坡就滚了下去,孙晓红也顺着马车的方向翻滚着骨碌下去,和马车一起翻到在一个水沟,她的头侧仰着,浑身沾满泥水,一动不动地卧在沟边,脸上和手上流满了鲜血。

    孙国栋看着滚落的马车,立刻吓得面如土色。他连滚带爬从坝上下来,现在,他已经顾不上去看大白马了,急忙从水沟里抱出满身泥浆的晓红,撕心裂肺地嚎啕起来:“晓红,你醒醒啊!你可别吓唬爸爸呀,你快点儿醒醒啊!你快点儿醒醒呀!我的老天爷呀,谁来救救我的女儿啊!晓红啊,你快醒醒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办啊?”这凄惨的声音,在野外传得很远很远。

    大白马慢慢从泥坑里挣扎起来,幸亏泥坑不深,它使劲一拉,竟然把那车青草给带了出来。孙国栋瞪着血红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大白马把车带出了泥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把晓红轻轻地放到大坝的斜坡上,捡起地上的马鞭就朝大白马狠狠打去。“是你害了我的女儿!是你害了我的女儿啊!你不是能跑吗?我看这回你往哪里跑?看我不打死你!”

    大白马站在那里没有跑,似乎知道自己错了,就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挺着挨打。孙国栋知道自己下手太狠了,就把马鞭子往地上一扔,抱着脑袋,坐在晓红的旁边,嚎啕大哭起来。

    “爸……你别打白马了……它……跑了一天的路……挺累的……”晓红慢慢地睁开眼睛,尽管她的声音非常的微弱,孙国栋听了,惊异地从大坝上跳了起来。可是,晓红的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又一头昏了过去。

第十五章 悚人听闻() 
太阳渐渐地落了下去,天空变得昏暗起来,这片苍凉的世界,埋在硕大的阴影里,像一潭恐怖的死水一样,漫过荒芜的草莽,又恢复了原始的安静。

    孙国栋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便怀着一丝求助的幻想爬上了大坝,当他见坝前坝后都无人经过时,才发现自己的这一举动很是愚蠢。他垂头丧气地望着坝外被雨水覆盖的世界,感到万分沮丧。他那双晦涩的没有温度的目光,似乎比眼前这片白茫茫的雨水还要混沌不清。

    现在救人要紧,什么都容不得他多想。只要能有人前来救他的女儿,他情愿给他跪上三天三夜也心甘情愿。可是最终还是没有人来。他沮丧地站在坝上,望着头顶上的那片天空,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带着晓红飞到医院里去。无奈,四下无人,一切都是徒劳,现在,他只能靠自己的双肩,将自己的女儿背到安全的地方去。事已至此,他也豁出去了,只要是能救醒晓红,一切都不重要了。

    想到这里,他慢慢爬下大坝,眼里含着泪水,弯腰抱起斜坡上昏迷不醒的孙晓红,扛在肩膀上,然后淌着冰冷的雨水,一步一滑地向前走去。他清瘦的身影,在夕阳的褚色里,被拉长了一道坚韧的长线,越走越远,越走越不清晰。

    孙晓红静静地躺在医院里,她一直昏迷着。她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仅有的一口气了。幸亏医生高明,抢救及时,也是她命不该绝,她才得以死里逃生。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厚厚的绷带紧紧地裹着脑袋,只露出一双充血的眼睛和一张红肿的嘴巴。她现在还不能动弹,她的身体像被绑在床上一样,整个人一下子失去了自由。

    可能是麻药的药劲没有过去,毫无知觉的孙晓红,还没有真切地感觉到全身的疼痛。她的一双眼睛,呆呆地望着雪白的天棚,像根僵硬的木头,她侧着耳朵,听着吊瓶里面有节奏的滴答声,眼睛却一眨不眨,很是吓人。

    恹恹欲睡的妈妈,正趴在床角打着盹儿,连日来的惊吓和折腾,已经将她折磨得快要崩溃,到现在她肚子里面一粒米都没进过。此时,她睡得正香,从楼上到楼下她跑了好几趟,实在是太累,如果没人前来打扰,她会一直趴在那里昏睡。女儿没有醒来,她一点儿都不能大意。

    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非常安静,对面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女孩,好像跟自己的年龄差不多少,不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只见她脸色苍白,两眼微闭,好像刚刚睡熟不久的样子。

    秋天的风很凉,打着旋,从半开的窗子撞进来,将药水的味道搅拌成了一团,又迅速从门口穿堂而过。孙晓红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被风一吹,她感到很不适应。她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口渴得特别厉害,就想开口叫人,可是喉咙里面就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似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她又把眼睛慢慢闭上了,她想积攒一些力气,准备再一次发出声音。

    无奈,眼皮太重,合上之后,竟然没有再次睁开。她突然觉得自己死过一次,又活了过来。

    许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病房门口停了下来。对床女孩儿的妈妈从门镜里朝病房里看了看,发现里面的人都在睡觉,就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

    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晓红妈急忙睁开了眼睛。她微笑着朝她点点头,把脸转向还在昏迷的小红,心里又是一阵惆怅。她怕自己再次伤心,不想跟陌生的人说有关晓红的事情,就用后脑勺背对给人家,表示自己心情的不好。

    “这个孩子是你的姑娘吗?她头上缠这么厚绷带,这是怎么了?”女孩的妈妈看着床上的孙晓红,疑惑不解地询问起来。这声音虽然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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