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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遥小声说:“这是咱们班委专座。”
瞿嘉回他一个嘲弄的眼神:你嘚瑟吧,老子去最后一排待着。
“不行……”周遥持以威胁的眼神,“我给你带零食了!”
零食能让嘉爷屈服?瞿嘉对周遥和周遥鼓鼓囊囊的大书包回以一记王的蔑视。
“麻辣牛肉丝吃不吃?……锅巴你吃不吃?!……虾味圈!!”周遥抛出诱『惑』的杀手锏。
俩人嘀嘀咕咕半天,低声地笑,瞿嘉被拽着就坐到了地上,干脆就坐那发动机盖儿旁边的台阶上,撕开一袋牛肉干,旁若无人地开始咀嚼。
小姜同学也在狂吃,还热情地分给周遥和周围其他同学。小姜抬头看了瞿嘉几眼,也就犹豫了两个回合,用塑料袋捏着递过去:“哎,我妈在家自己做的,川味烤香肠,你要不要吃?”
瞿嘉微感意外,但香肠太诱人了,这诱『惑』不能抵御,吃啊。“谢谢啊。”
小姜一乐。
“好吃。”瞿嘉点头。
“我妈四川人。”小姜笑嘻嘻的,“做这个小意思,你喜欢啊,我午饭经常带的!”
瞿嘉知道小姜中午经常自带饭盒,带家庭作坊版的辣香肠辣猪肉铺辣牛肉丝辣豆腐干,全班人都吃过了,号称本班级的招牌名菜“辣味四拼”。就他没吃过,因为以前没有同学那么主动地找他凑近乎,跟他分享饭盒零食什么的。
现在有了。现在什么都有了。
瞿嘉挺感激瞅了对方一眼。
暗自又觉着对不住人家。那天踢完球赛,大伙儿都开玩笑说,场上最倒霉的就是一班潘飞和二班的小姜。潘飞竟敢进二班三个球,疯狂上演帽子戏法,结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输给了周遥瞿嘉联袂上演的定位球神技,回去肯定被女朋友当沙袋打。
还一倒霉的是小姜,庆祝个进球竟然能摔大屁/墩儿,怎么摔的?尾巴骨没裂了吧?
……
“有晕车的同学吗?有『药』,我还带了呕吐袋儿啊。”班长大人时不时地吆喝。
“水都带了吗?”
“都要打牌啊?”周遥又说,“打牌多没劲,不然拉个歌,嘉?”
“别他妈随便叫我。”瞿嘉嘴里嚼着辣烤香肠,辣嗓子了,小声咕哝。
“最近谁发新专辑了?……林忆莲?辛晓琪?……伍佰?”周遥转过脸说,“嘉爷来一个,把新专辑唱它一遍。”
『操』,过分了吧,瞿嘉低声骂。满车的人已经开始笑,喊“把专辑给我们唱一遍!!”
“闭嘴,坐下。”瞿嘉抬头瞅周遥。
“不坐下。”周遥回道。
“你给我坐下。”瞿嘉眯眼。
“我不坐。这发动机盖儿烫着呢烫我屁/股了你坐一个试试啊?!”周遥怒道。大伙就笑。
他们班主任老爷子舒舒服服地坐在后排,笑眯眯地仰着,歇着,把喊话的大喇叭直接给周遥,让周遥负责。这一路就拎着喇叭臭贫话痨,讲笑话,特别二,就跟旅游大巴上一个专职导游似的。瞿嘉觉着,就周遥这种人太适合干这活儿了。
他们去了西山植物园附近,但学校没有组织学生去游人众多的香山,而是绕道旁边的樱桃沟。
这片地方,上风上水,是京城龙脉的一部分,地貌极美。春雪融化,汇成一条不大不小的溪流,从山谷里潺潺地流出,『乱』石堆满一条沟子底,四面山花掩映。
特别的美。
他们班老爷子哪爬得动这山路啊?拄个木拐杖,也用一个环保布口袋揣了一堆面包零食,直接往沟口的一块巨石上一坐,就岿然不动准备闭目养神坐一天了,然后抬手指着班长同学说:“周遥啊,你,你带路,你去爬哈,我呢,我就不走了呵呵。”
“成,您就歇着,我带他们爬!”周遥在前面喊。
“你们都听着哈,周遥在前面带路,你们谁都不准超过他!不准给我『乱』钻野路子,不能超他,都在他后面,进去多少个给我回来多少个。”老爷子定规矩了,就这样玩儿,“周遥你在前面把着,有多少人你给我带回来,你必须最后一个回来!……”
“明白了!”周遥又吼了一句,“没问题您老就放心吧!”
“全能王子”周班长于是领着大家走樱桃沟了。
这样玩儿其实特好,周遥就堂而皇之地、一马当先地走在最前面,身形矫健,在沟子底的『乱』石堆上大步如飞。
其他人都追不上他,也不追他。男同学女同学们相熟的、或者偷偷相好儿的,就自动各自扎堆儿,慢慢悠悠跟在班长后面。一个班级的队形迅速拉开,稀稀拉拉地散开了瞎玩儿。
当然,只有一个人,是紧跟周遥的速度,闷声不响一路开道钻进沟子底的。
他俩人,一个沿着山谷左边,一个沿着山谷右边,在『乱』石丛中迈步,跃过小溪,一路往桃花源的深处。互相丢个默契的眼神,不用招呼对方……
隔壁一班同样稀稀拉拉的队形靠拢过来,几个班的人都混在一起。
黄潇潇拿野花编了手环,递给潘飞:“你戴这个。”
潘飞随手把手环挂自己耳朵上了,几朵娇俏的野花就耷拉着,一抬头:“诶……那是谁啊?还以为你们班有俩周遥呢。”
黄潇潇往前方一看:“瞿嘉么。”
潘飞说:“他们俩怎么老穿一样的衣服?”
黄潇潇说:“他们俩就是喜欢老穿一样的衣服啊。”
潘飞眯眼看了半天:“靠,我现在看背脸我都分不出来他俩!”
“这还分不出来?”黄潇潇一语中的:“腿粗那个是周遥呗,裤子大腿都绷着的。裤子空管儿的是瞿嘉!你们踢球的男生腿都粗!”
潘飞哼了一声:“呵,挺牛掰的啊?”
黄潇潇笑:“就是都挺牛掰的么!”
其实已经很明显,只是那时候,也没人会特意要往那方面琢磨两个男孩儿,去解释那份呼之欲出又特立独行的默契。瞿嘉穿无袖白『色』大背心,周遥就也穿无袖白『色』大背心;瞿嘉穿纯黑嘬腿运动裤和高帮旅游鞋,周遥就也穿黑『色』嘬腿运动裤和高帮旅游鞋。
他俩左手腕上都戴水晶石头编的红绳手链。
今天右手腕儿又多了一对儿耐克护腕,白『色』的,带个显眼的大标。一人戴一个,擦汗方便。
这俩人就一路通关似的,过了好几道水潭,走了大概两个小时,走到像是沟子底水源头的地方。
一道细流,从峭壁的石头缝里流出来,瞿嘉伸了脖子,在水流下面洗一把脸。
“凉快。”瞿嘉抹一把脸,恤衫前襟一片湿漉,有水,有汗,有胸膛的轮廓。
周遥也伸脖子洗:“真挺凉的!”
“山上融化下来的雪水。”瞿嘉说。
“我找个什么东西当盆儿,接着……把我带的水果冰一冰!”周遥四处嘀咕寻么,又想玩儿新花样。
瞿嘉就回身捡了好几块板子样的石头,戳在水潭很浅的地方,围成个小水坝的样子:“嗯,冰你的水果。”
周遥一乐,桃源深处真好。
其余同学已经远远地被他俩甩在后面了,只隐约听到那些熟悉的热闹的声音,知道同学们都在后面,但看不见影儿。无人打扰。
春花成林,无数花瓣儿随风飘落,洒在溪水里,在眼前打着旋儿漂走。
他们就坐在一棵很大的海棠花树下,吃午饭。
周遥刚要翻他的巨型零食大包,瞿嘉说:“吃我带的。”
“你也带啦?”周遥那眼立刻放出狼光,“你妈做的?”
周遥腆着脸笑:“我瞿阿姨又给他亲儿子做啥好吃的了?!”
瞿嘉一撇嘴,掏包,薄薄的塑料食品袋。一股喷香的味道就蹿出来了,香得让周遥嗷嗷的——装的是一兜子猪油烙的薄饼。
还有呢,又打开一个破铝饭盒,里面整整齐齐码了一饭盒的猪头肉。
卧槽,卧槽,周遥馋得要疯了。
烙饼卷猪头肉,他俩的野餐。
零食?零食君滚蛋吧。
“还有热乎气儿,趁热。”瞿嘉说。
“还给你带了个菜,觉着光有肉没有菜不好吃吧?”瞿嘉又说。
“好吃!”周遥嘴里塞着,一个卷饼三口两口已经下去了,“真好吃!!”
瞿嘉又打开另个饭盒,是炝炒胡萝卜土豆丝,带点儿花椒麻椒味儿,和猪头肉卷在一起,太他妈香了。
“这猪头肉酱得好,老字号水准。”周遥边吃边抹嘴,乐,“替我谢谢阿姨啊,对我真好。”
“谢我吧。”瞿嘉瞅他一眼,谁对你真好?
“啊?”周遥瞅对方。
“我做的。”瞿嘉说。
“……”周遥盯着瞿嘉,“是不是啊?……你、做、的?!”
笑模样是缓缓从掩藏的深处流出来的,瞿嘉白了周遥一眼:“我做的,吃不出来啊?”
对你最好的人是谁,遥遥你说。
周遥今儿一大早六点多就蹿起来了,在自己屋里捣鼓,兴奋,惦记对方。
而瞿嘉,早上五点多就起来了,平时懒死了,从来没这么勤快过。
他起来了就悄悄在厨房做饭,半扇猪头是瞿连娣前两天买的,让他头天晚上偷偷搁在窗台上化冻了。一大早儿,酱肉香料的浓郁气味蹿出厨房,擀面杖在砧板上擀出“吱吱呀呀”的动静,把他老妈也就闹醒了。
“你干吗呢?”瞿连娣从床上探个头。
“烙个饼,酱个肉。”瞿嘉背着身干活儿。他从小看着他妈妈怎么做这些面食,他其实都会,就是平时能不干就不干。
“你烙饼干吗啊?”瞿连娣还睡『迷』瞪着,“不就春游么?……不是给你买面包火腿肠了?”
“这个好吃。”瞿嘉说,“您甭管了。”
“烙饼用你自己烙啊?”瞿连娣也起来了,准备进厨房干活儿。
瞿嘉立刻皱眉不乐意:“不用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