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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周遥,你去做『操』!!”邹老师在楼道里嚷了他一句。
全校整齐列队,每个班都散开站成方队,“第七套广播体『操』”的乐曲响彻大『操』场。
周遥就在全校师生的眼皮子底下划过去,从他们大队辅导员和好几位老师面前,目中无人狂奔而过,一阵风似的头也不回!
这个秋天很凉,寒风四起,西伯利亚的寒『潮』来得特别早。
周遥都忘了穿外套,冷风把他的衬衫和『毛』背心一打就透,后背滚过寒战。他一路疯跑出校门,横穿一条大宽马路,再穿一条小路,然后就是那片胡同区。
几天前,他回家曾经提过这事:陈嘉的爸爸妈妈可能要离婚了,真可怜。
“离婚了?呦……咳。”一阵沉默,摇头。
“孩子跟谁了?”他妈妈俞静之关心了一句。
周遥说:“他一直就是跟妈妈一起住。”
“那就肯定还是跟着他妈妈过了。那,他们家要搬家么?小孩准备转学吗?”俞静之吃着饭,盘桓着又说,“他们家这么复杂情况,你以后……咳,孩子也挺可怜的,但你以后少去他家吧。”
“为什么就少去啊?为什么不能去了。”周遥在碗里捯米饭粒,“陈嘉他爸反正以前也不在家,现在跟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
“现在跟以前怎么能一样了?”他妈妈说,“你小孩不明白。”
“我就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周遥难得顶个嘴,心里蔫儿有主意的。
“总归会受到影响吧,家庭破裂的,父母整天吵架失和的,这种单亲一方教养出来的,『性』格多少都会扭曲、孤僻、记恨。”他妈妈搁下筷子,平静地望着他,“就说跟以前不一样的,首先,他现在还叫陈嘉么?他没有改名字吗?”
“你见着人家你叫什么?别喊错了名字,那样不好。”俞静之提醒了一句,年轻啊孩子。
“……”周遥在饭桌上又是一脸懵『逼』。
他字典里没有这种概念。
他眼眶忽然就酸了,想起嘉嘉,很难受。
“算了,我也并不是那个意思。”周遥妈妈也觉着不忍心了,她也是做老师的,她竟然讲出那些思想觉悟很不正确的话,不知怎么搞的。
她们学院里面,都是一帮搞文艺的,家庭关系复杂的、赶着社会时髦出轨离婚的简直更多,她手底下的本科生研究生都有这类家庭出来的,她并不会因为这些因素,就歧视那些学生,偶尔还劝慰开导两句。怎么一轮到自己儿子交友这事,就会说“你以后少跟那个孩子来往”。
俞静之赶紧收回不讲了:“没事儿,不说了。我也相信你能把握自己,你这孩子心里还是有准数的。你爱跟谁玩儿随你,反正你也……你也不至于误入歧途或者怎样的。”
反正,遥遥也恐怕不能在这里继续念书了。
周遥那时想,陈嘉一定是因为父母分开了,心里多难受啊,所以这段时间都不爱上学了,考试都不来。
俩人之间也比以前疏远,好几天没机会说上一句话,跟以前感觉完全不一样了。他身边混熟的有很多同学,陈嘉永远好像就是一个人。有他走一路时,是两个人;没他在身边,就是一个人。
或者,是因为买不起手风琴啦?
手风琴课在家长们怨声载道之下,还是硬撑着开课了,家里没买乐器的比如陈嘉,就直接缺席音乐课,课都不去了。周遥也再没机会听陈嘉唱歌。
……
周遥跑得比运动会接力还快呢,可能只用了五分钟,这条道他走得太熟了。
大杂院里已经有了进入深秋准备过冬的氛围,许多家都开始储存蜂窝煤。陈嘉家门口窗根下也堆了蜂窝煤,码成整整齐齐。
敲门,没人应答。
没人吭声周遥就扒小窗户。他有心灵感应,虽然好像感受不到屋里多么强大的小宇宙了。
他把那道推拉小窗拨弄开,拼命挤一只眼往屋里瞧。
第三十四章 刺目()
此为防盗章; 全文购买既可即时看到最新章节。 只是陈嘉今天碰巧没有耍单; 今天碰巧让周遥目睹了一回。
陈嘉甩开他的胳膊,突然调转180度就过去了; 还两次低头弯腰捡了什么东西。
“……”周遥猝不及防; 喊,“哎?”
对面几个捣蛋的少年也炸窝了,叫嚷着要抄家伙自卫。陈嘉低头是在刨雪; 掊起一捧雪,用力捏了一个很硬的雪球,眼神比手里雪球还硬。
只是捏雪球吗?周遥觉着不对。
陈嘉突然发飙拉开步子就是一发凶狠的炮/弹!平直球暴力而精准,直『射』脖子。有人中弹了发出“啊”一声惨叫; 捂着脖子嚎叫逃跑……
陈嘉应该是在雪球里裹了一块石头; 来狠的,是用石头捏的雪球。
一群人抄家伙; 陈嘉从不知谁家门口顺手就拎过一根勾蜂窝煤用的铁钩子!
那户人家探出头来; 扭脸又缩回去了; 就没管。
铁钩子从墙边剐过去时那声音特别尖锐,周遥都被吓了一跳。他飞扑过去一把搂腰,在陈嘉试图用铁钩子抡人的时候; 把这疯子给搂回来。
他那时瞥到陈嘉眼底『射』出的戾气。手指的骨节粗硬结实; 攥着一根铁家伙冲出去时那副表情很暴力; 那种感觉让他非常陌生、震惊; 有点儿吓着了……他毕竟也才认识对方两天; 他以为已经挺熟的了; 就是玩伴,反正他跟谁都自来熟、好人缘。
不就砸了一个雪人么,在周遥眼里这真不算个事,他也就回头理论几句,把那几句三字经骂回去就完了么。
“瘪打,败闹这个!”周遥紧张地低喊,来了一招亲热的熊抱,“算了陈嘉,走吧……”
陈嘉一铁钩子横扫,在周遥的死拉硬拽和干扰阻挠之下,终于没有抡到哪个小捣蛋的腿骨上造成严重伤害,一钩子抡在水泥电线杆子“腿”上了。
那倒霉碍眼的电线杆子,也不知道躲,被砸出一枚小坑,噪音充满了撕裂感。
杆子顶上的路灯都摇晃了,少年面『色』阴郁……
那天周遥熊抱住陈嘉,终于把铁钩子夺了丢到墙根儿,内心暗生余悸。
他转身很有气势地绷了脸,跟远处几个胡同孩子说:“有什么事儿好好说么,别背地里偷『摸』捣鼓事儿毁人东西,成么?”
其中有个孩子就是昨儿刚跟他们打雪仗打输了的,估计很不服气,周遥说“等着你们”,却没想到人家另找方式把吃亏找回来了。
“就、就是瞧他、瞧他不顺眼!”那小孩被某人干架的气势吓唬得有点儿结巴了。
“你凭啥瞧他不顺眼?”周遥接了一句,“瘪跟我说那个,先把自己眼睛捋顺了不成?”
“他以前就揍过人!”又一个小孩不服气。
“为啥揍你啊?”周遥说,“咋没揍别人、没揍我啊?瘪说你啥都没干啊,不带仗着人多欺负人啊。”
三江平原口音一出,干仗还自带背景音效,说得对面那孩子没接上来,满脑子都飞着那个biè、biè、biè——
“还想打仗?算了,雪都快化了,捏手上都攒不起来啊。”周遥缓和下气氛,一摊手,“想打仗等明年!雪化了,就是今年的仗打完了!都瘪闹了!”
周司令说今年仗都打完了,就是打完了,很有气势地一吼,看咱小爷劝架这气场。
散啦散啦,回家吃饭,各找各妈。
陈嘉没有说话,抗拒表达真实的情绪,就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了。而且,踩得仍是一条偏路,踩着胡同边缘一层灰黑『色』的雪,把脚上一双白『色』胶鞋也走成灰黑『色』……周遥抚着这人肩膀,手心『摸』到的地方好像特别硬,骨骼尖锐,棱角不断硌到他的手。
那也是他头一回察觉到端倪,陈嘉的『性』子很暴的,冷而烈,跟他自己很不一样的……
那户人家在他们身后再次探出头来,瞅了一眼,把铁钩子赶紧收了。
住一条街的街坊嘴巴没有闲着的,都会碎嘴八卦。
“还能谁打架?就那谁,瞿连娣他们家的,陈嘉么。”
“那孩子从小就那样儿,哎,太拧,横犊子的。”
“男孩就是得打,这就是还没打够,养男孩就得勤收拾他!”
“他们家……她那男的现在都不回来了吧。”
“陈明剑现在都住学校了?公家肯定给他分房子,有本事了,哪还回这破地方住?就都不管这娘俩了……男的不是东西的,不是只有电视里才演得出来。”
“……”
他们回到家时候,幸好瞿连娣当时没在家,不知道陈嘉差点儿干仗打架的小『插』曲。
陈嘉也是个兜里揣钥匙独来独往的,无所谓家里有没有大人。窗台大碗里有两张昨晚剩的芝麻酱糖烙饼,就是剩给他吃的。瞿连娣手艺好,就用面粉和饼铛这两样廉价的东西,掺点儿油,她能做出无数个花样,还都特好吃。
自己就直接啃凉饼了,但是周遥在。“麻烦,”陈嘉低声道,“还得上蒸锅给你熥热了吃。”
“你吃凉的那我也吃凉的。”周遥是随和的,不找事儿。
而陈嘉是固执的一根筋的,说给你周遥熥热了吃,那就是弄热了再喂你。他说:“凉的吃了胃疼。”
陈嘉麻利儿干活,右手虎口那地方,那块皮好像爆了。
“你刚才打架弄的吧?!”周遥赶紧端过那只手瞅瞅,“铁钩子给磨破了?”
“磨爆皮了,都『露』一块肉。”周遥皱眉,“我靠,以后你别……”
陈嘉迅速把手抽回来,不给看,看什么。
掀蒸锅盖端热盘子的时候,陈嘉用手沾了一下迅速也缩回来,给右手虎口那里拼命哈气,这回也怕烫了。
“你别弄了,”周遥皱眉呵斥了一句,“你起开,我来端吧。”
“就你刚才,在外边拿烤白薯的时候,把那手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