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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别太着急啊。”周遥『揉』『揉』瞿嘉的头发,又问,“要缴费么?……要取什么单子?我去。”
“你看着妈妈,我去。”
周遥然后就拿着单子下楼,帮忙取了一趟『尿』检全项的化验结果。
去了挺久的,终于回来了,周遥又拍一下他的头,松一口气说:“没事没事,我让大夫帮我看结果了,没有出血,只是说蛋白指标高、红细胞高,还有什么高……总之好好休息按时吃『药』就行的,大夫说的。”
周遥也看不懂那上面『尿』蛋白、『尿』隐血、红细胞等等异常繁杂的化验项目。他就知道瞿嘉也看不懂,瞿嘉肯定已经很慌了,脸『色』儿一直发白,手指有些抖,就强压在濒临爆发的边缘。瞿嘉那种人也不爱讲话,询问纠缠大夫这类的事,他就都帮瞿嘉做了。
他怕瞿嘉仍不放心,又把自己不懂的名词找人问了一遍,回来汇报说,肌酐数值不高,不会是肾衰竭,不是不是不是,不怕,不怕的。
带病人来医院看病就是这样,在疲惫中往来奔忙,在焦虑中狼狈不堪,一个人陪都忙不过来,至少需要两人,在不断的上楼下楼排队询问的忙碌混『乱』中消耗掉耐心和体力。
“老王叔叔呢?”周遥偶尔问了一句。
瞿嘉摇头,走了,走了,反正不会留在医院。
当年亲爸都靠不住,更别说一个后爸——连后爸都还不是呢。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一般人见着这样情况也早就跑了,谁还会留下来?
周遥。
只有周遥这样的傻子。
“我去看看妈妈。”周遥正要进去,后退几步又转回来了,小声说,“别让她看见我了,怕她着急,我还是藏着。”
就藏到你这里,就藏在你身边。
周遥一直没有坐下,站在瞿嘉身边。他抓着瞿嘉的头发把那颗头抱在自己怀里,『揉』一『揉』安慰:“医生都说没事,没有危险,妈妈就是累的……”
瞿嘉也一直点头,很安静地靠在周遥身前,我知道了。
他其实能撑住,他没有炸,没抽,只是挥散不去的那种担忧对他而言已如影随形,也快要成为他的空气他的水,他面前的很硌脚的石子路,硌得他要麻木了。
随后主治医生又走出来,瞅了他俩一眼,问:“你们,哪位是病人家属?”
瞿嘉抬头愣住,心骤然一沉,撑在膝上的胳膊肘就晃了一下。“我!”周遥立刻挡在他身前,走上前去,“我是家属啊。”
主治医生打量这学生两眼:“哦,你是这病人的……?”
“我是她儿子。”周遥认亲认得很痛快,瞿阿姨可还没有点头应允他最重要的事,没给他发改口的大红包呢。
医生就是建议和通知病人准备住院,住半个月彻底检查,每天输『液』吃『药』,再请内科专家会诊,确定治疗计划就打发回家去养着。
周遥又跑下楼去两趟,把住院单子开出来了。
最近这半年,他就突然涨了许多生活经验,觉着自己简直三头六臂无所不能了,本事可大了什么都能扛下来。恰恰因为身上背负了某种强烈的责任感,指向两人光明前途的重大责任,他就是想保护瞿嘉,就像瞿嘉以前也曾经毫无怨言毫不犹豫地保护过他。无论面临多大困难挫折,我们两个人再坚持一次,我们能够迈过去。
周遥扫了一眼那上面的押金数字,有一个大数和几个零。他把住院单攥进手心,再塞进裤兜,然后就去『摸』瞿嘉的裤兜:“把你门钥匙给我,我去一趟你们家拿东西。”
“给我看看。”瞿嘉说。
“你不用看,我去拿钱,钥匙给我。”周遥伸手要。
“……要多少?”瞿嘉问,“周遥你给我看看单子!”
“我去拿,我知道你把存折放哪了。”周遥态度也是很固执得,“你在这里陪妈妈,别『乱』跑啊,你等着我。”
“那是我妈、我妈,关你什么事啊?!”瞿嘉这是今天第一次爆,忍了太久,在某个瞬间突然就没有稳住,有什么东西拗断了骤然失衡,坠向情绪崩掉的边缘。
瞿嘉伸手攥住周遥的胳膊,想把人拽回来,就在周遥胳膊上捏出几道红『色』手印,而周遥也攥着他那只手。
三只手就叠着扭在一起,最后是周遥扳着瞿嘉手腕,把瞿嘉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了。
“你妈不算是我妈么?”周遥看着瞿嘉的眼。
“我妈!那是我妈!我一个人的!”瞿嘉眼眶发红吼了一句,“别闹了你,周遥,回去,滚,滚。”
我一个人的妈妈,我一个人的家庭,我一个人的压力。这些都与你无关,周遥你个小傻瓜。
“我就把你妈妈也当成我妈妈,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周遥一字一句说的,绝不发火,绝不生气,“瞿嘉你下回去问问妈妈,她愿不愿意认我当她儿子啊?……她就是喜欢我,她就是愿意。”
“滚蛋周遥。”瞿嘉声音沙哑,骂也骂不出气势来。
心早都被一团沸水覆没,就漫无目的漂浮着。他好像就漂在周遥怀里,找不到方向时就想让遥遥把他抱住,紧紧地抱住,千万别让他随着浪就漂走了啊。
瞿嘉把“滚蛋”俩字机械化地念了七八遍,也快变成一台复读机了,最近怎么就总是对周遥说这句糟糕的话呢。
这次周遥没有上当,才不在意这一套戳心戳肺的激将法,你让我滚我就像上回那样圆润地滚蛋了?瞿嘉你就当复读机,我才不滚呢,我不会离开。
周遥差点儿扯掉瞿嘉的皮带终于从裤兜里抢过家门钥匙,『摸』一下瞿嘉的脸:乖,别闹,你老公去拿小金库的钱钱了。
瞿嘉被周遥『摸』一下脸,差点儿就被『摸』到眼角上那些湿润的东西。
他憋住了,真的不擅长表达和放纵情绪。一切都尽力埋在心里,包括对周遥的感情,对他的男孩儿的极度钟情与死心塌地。
这就像在1500米跑道上周遥与他并肩奔跑的情形,我们一起前进,不会让你落下,就不给你掉队的机会。他人生最大的幸运,就是在少年时遇到了一个天使。
然后,这个天使好像带走了他少年时代其余所有的好运气。已经有了这么好的遥遥,好事儿总不能都让你一个人捞着!
但就这一人,胜过人间无数。在他日后将来的几十年中,一定也胜过人间无数动人的风景。
这一整年其实都很不平静,这个夏天半壁江山遭受了天灾的洗劫,江边的城市在风雨中挣扎飘摇。
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南方很多省份被一场大洪水席卷了,千万人流离失所,战士们用血肉之躯当做麻袋试图抵挡汹涌的洪峰。生命脆弱人如蝼蚁,也让凡夫俗子们看尽了世间的冷暖,离合与悲欢。
同是这个夏天,瞿嘉遭遇了十八岁这年最后一波惊涛拍岸,把他拍进水里。他就在激流中挣扎,几次快要沉没仍然拼命地想要抓住,不愿就这样自暴自弃随波逐流。
他没想放弃。他要爬起来。他选择坚强。
他的指尖够到了周遥,周遥没有甩开他离他而去。周遥也回身抓住了他,『摸』到他的手指,再握住他的手,拉着他一起在险滩之上漂流。
如果他没有被这最后一波打击所冲垮,是因为那时有一位忠诚又勇敢的少年愿意挡在他的身前,做了那个“麻袋”。两个人就在洪水中漂在一起,选择结伴同行,总比一个人『乱』扑腾能走得更稳一些。
周遥没有出现在一模考场,错过了数学考试,这在年级里都属于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故。
他的班主任以为他出什么事了,一个电话找到家长那里,问周遥上哪去了,怎么没来考试啊?
俞教授是在大教室给学生上课的时候,接到这条讯息,不『露』声『色』硬撑着讲完一节课,才给老师回电话:周遥今天没去考试吗?
俞静之下一句话就是问老师:“四班的瞿嘉同学今天有没有参加考试?”
“是瞿嘉家里出什么事了?”她说。
“他妈妈……生病送医院了?……是这样,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我会处理。”俞静之相当镇定地讲完电话,挂断之前仍维持一番风度,“谢谢你们老师,以后有事随时再通知我,我能够处理。”
俞静之摞下电话抓起手包大步走出教学楼。她出了校门,路过工商银行时抬头看了一眼,脚步顿住,把事情考虑周全,先去银行取一笔钱备用。
在随后的短短一个小时之内,三拨人同时到达,几乎是前后脚冲进医院楼道。
周遥坐地铁来去飞快,一路3000米狂奔,跑回楼道时瞿嘉就仍然坐在原地。周遥手里攥着小红存折,他专门为瞿嘉存的私房钱,终于应急派上用场了。
他跑过去拍拍瞿嘉的肩膀,那时候表情和气度都特别爷们儿。骨子里膨胀的仍然是大男孩的心『性』,被两人之间的义气和忠贞所感染,自己先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一腔热血就涌上脑门,觉着终于有机会给他对象儿花钱了!
周遥于是直奔缴费处,交了八千块的治疗费和住院押金。
紧跟着大步流星奔回来的是老王。王贵生也跑出一头汗,衬衫后背都湿了一片,果然岁数不饶人不敢再跟年轻人拼体力精力,竟比小屁孩慢了一步。就比周遥晚来一刻钟,钱都没给交上,真是气坏了。
王贵生来时手里仍拎着那个黑『色』尼龙包,就跟跑业务卖保险的似的,包里也是刚凑出来的现金,缴纳住院费的。这世上男人也并非都是无良薄幸,至少这位就没有跑掉。
“不是说好了我管吗?”王贵生指着那俩小子,“瞿嘉你妈妈已经归我管了。老子去取个钱你俩蝎蝎蛰蛰得火上房似的,要干什么啊?傻不傻嘛?”
随即赶到医院的,就是俞静之了。
俞静之在医院住院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