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家门槛上蹲着个人,用雨披罩住头脸,在房檐下缩着脖子躲雨呢。
蹲着的人一抬头瞧见他,笑了一下。瞿嘉这心口上噼里啪啦就被一阵大雨点子给浇了,把一丛心火浇灭。
怎么可能是周遥。
周遥那么宝贝那辆宝蓝『色』山地车,不可能换掉。周遥就算换车,也是再来一辆帅气拉风的名牌山地,不会弄一辆没有大梁的“永久牌 ”26女车?
夏蓝从门槛上站起来,雨披的帽子就被风吹开,头发湿了,鼻头和手指都是红的。
“你坐车真慢!”夏蓝撩开湿发,“我骑车都比你快,我等你好半天。”
“傍晚堵车。”瞿嘉说。
“有事儿吗?”瞿嘉就站在门口问,“你找我妈?”
“你妈这个时间肯定在烙饼,我找她就去店里找了。”夏蓝很坦『荡』地说,“瞿嘉我找你。”
“找我,你在教室里找不行么?”瞿嘉也很坦『荡』,“找我你就回个头。”
我就坐你斜后方,你找我,你就回头啊。
夏蓝就一笑,拍拍自己书包:“没来过你们家,就过来看看你呗,探望病号。”
雨点子下大了,而且是秋冬天冷嗖嗖的冰雨,瞿嘉把屋门打开了。夏蓝把书包里给瞿嘉带的吃的,各种营养品,掏出来摆桌上。“我妈给你买的,让我带过来,别嫌弃没有英文字不是进口货啊。”夏蓝说。
“谢谢,不用给我买东西。”瞿嘉坐在自己床上,一腿抬起来踏在床沿边缘,低头塞上了耳机。
“那天晚上唐铮带我去过派出所,做笔录了,让那三个混混赔了打碎东西的钱。”夏蓝说,“瞿嘉,那天对不起啊。”
瞿嘉摇头,不用说对不起。
“因我而起么,连累你受伤,你还发烧生着病,对不起。”夏蓝深深地看着人,说话很痛快。
“换了谁不都得打这一架么。”瞿嘉垂下眼,很淡然的,“你问唐铮,如果是他他也会上。”
“你那天鼻血都流成河了,你妈妈都为你哭了呢。”夏蓝就笑,“你鼻子还行不行?”
“你看呢?”瞿嘉『摸』了一下自己鼻梁,“不是没塌么。”
夏蓝随便聊两句顺手就把堆在桌上没洗的几个碗丢进铝盆,倒上洗洁精,再从旁边储水的盆里舀了一瓢水,就把带油腻的碗都泡上了。然后又拎了铁钩子拨开煤炉盖,熟练地把火拨旺,让屋里更暖。
明明是头一回来瞿嘉家,熟门熟路像在自己家一样。
因为在她自己家,也是同样的房屋布局,同样的煤炉子。每天早晚就是这些事情,都做习惯了。
夏蓝也没赖着不走 ,聊完几句就拎包转身。回头打量一下瞿嘉的床,又笑了,“瞿嘉你床比我的床大,你睡得比我舒服滋润多了。”夏蓝说。
“是么?”瞿嘉没反应过来。
“我们家还有我爸啊。”夏蓝说话不讲究忌讳。
“呵,人少有少的好处。”瞿嘉一点头。
“没错啊,他们俩弄个大床,把整个屋子一占,哪有我睡觉的地方?”夏蓝说,“我都想吊到天花板上,我的床挤在墙边角,不到一米宽。”
“一翻身就下去了?”瞿嘉嘴角一耸。
“下不去,旁边就是我爸我妈的床尾,我一滚就卡在两个床中间那道缝里,那个缝的宽窄专门就卡我一个人么!”夏蓝往门口走去,回头说笑。
一开门雨丝就溅一脸,手都还没焐暖,屁股都没坐热呢,因为主人没有要留客的意思。
瞿嘉站在门口,点点头,就算是说撒呦哪啦了。
夏蓝一回头,湿漉的带卷儿的长发扫过瞿嘉的鼻息,深深看着他,不想遮掩,心思心情毫无隐瞒:“瞿嘉。”
嗯?瞿嘉一脸心不在焉的怔愣。
“我想亲你一下,行么?”夏蓝轻声说。
夏蓝伸手『摸』了瞿嘉受过轻伤的鼻梁,在瞿嘉猝不及防未及反应时抱住了腰。
夏蓝大概比瞿嘉矮十公分,在女生里就不算矮了,踮脚就能让视线持平。瞿嘉第二反应还是很快的,猛一把推开,一下将女孩儿推出门槛,推进了雨中……
那一下就没能吻上,遗憾了。
瞿嘉偏过头一撤身,生生地躲开了,湿润柔软的触感就落空在门边檐下的一道风里。
两人隔着他们家一道屋门。夏蓝站在雨中,全身一下子湿透,头发垂在肩上,雨水让身材在湿漉漉的衣服下面暴『露』无遗,脸上也是湿的。
一个很好看很好看的女孩,也足够勇敢。
周遥当初都没胆儿干的事,在瞿嘉面前互视三秒钟就怂炮了,夏蓝就敢做,哪怕得到的答案一定是“拒绝”。
瞿嘉干脆也一步迈了出去,让自己淋在雨中,也瞬间湿透。
夏蓝低头拾起自己书包:“瞿嘉我就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早就有喜欢的人啦?”
瞿嘉不答,雨丝在两人视线之间狂飙。
“在咱们学校,你一直就有喜欢的人了!”夏蓝大声地喊。
“有。”瞿嘉很用力地、很肯定地点了头。
“早就有了。”瞿嘉好像意犹未尽,就想要表达,想要再次向自己的内心确认,“上小学时候我就有喜欢的人了,成吗?”
夏蓝惊异地看着他:“我也跟你上的一个小学,你不记得吗?机床厂附小,瞿嘉,我就在你隔壁班啊。”
“我知道你在隔壁班。”瞿嘉说,“我上小学时候,我就已经有很喜欢的人了……我喜欢的人从来都没有变过。”
夏蓝眼里溢满水光,睫『毛』上也有一层水雾,倔强地昂着头:“我也是,我小学时候就有喜欢的人了。我喜欢的人,也从来都没变过。”
人一生总会留些遗憾,是这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心结。最美好的年华,永远停驻在回忆里那片青灰『色』的烟雨,杏黄『色』的天。
只可惜遇到时不会明白,将来是要擦肩错过,不得不忍痛放手。有多少人真正有缘又有份,能够在渡口的船头牵上了手,一起走过烟雨,到达人生彼岸?……
瞿嘉调开视线没有多看夏蓝。他很不擅长跟女孩儿打交道,很害羞。他也不会花言巧语留有余地委婉地拒绝,就用沉默做为结束。
姑娘太漂亮了,身材太『性』感了。
他就没有多看,总觉着哪怕多看几眼别人,都是对不住遥遥,都是某种不忠诚。
院门外,自行车轱辘碾过钢板,爆出一串特熟悉的动静。
瞿嘉猛地抬头,宝蓝『色』好像一晃而过。他猛跑出两步到院子门口,车和人就都不见影儿了。
眼膜上出现幻觉了吗?
但耳朵听见的不是幻觉。这条胡同经过他们院子门口的地方,以前挖电线挖出来一个陷坑,施工单位图省事没有填土,就用一大块钢板,打补丁把那坑盖住了。每一辆经过的自行车,都会在此地轧出“叮咣”这一声,像敲门按门铃似的,通知院内住户,人到了。
瞿嘉就认得那车轱辘声,因为那辆自行车来得次数太多,太勤了!在细雨中撞击铁板的声音惊醒他,好像从他脑海里轧过去了。
瞿嘉狂奔几步跑出去找,在泥泞的雨中跑了好几步。喘息着,喝着雨水,就是没能追到,又跑掉了。
他再慢慢地走回去,就在他们院门口,放着一个塑料袋。
他把塑料袋捡回家去了,里面装着一个玻璃饭盒。有人给他做了一份甜品零嘴儿,大概是拎着这饭盒也来“探病”的。
一盒草莓。
水果都已经过季了,肯定是从超市买的高价草莓。草莓用牙签串了,特意裹了一层糖稀,弄得甜甜的……有人给他做了一盒冰糖草莓。
事后,几天之后,瞿连娣在家里做饭,又炒俩菜。
炒了个肉丝蒜苗,瞿嘉吃光了大半盘子,但是最爱吃肉丝炒蒜苗的那位,不在饭桌上。
母子之间不想再瞒,瞿连娣这顿饭吃得纠结难熬,饭碗都空了竟然还在嚼筷子。两根直不楞的筷子都快被她拧成麻花儿,瞿连娣干脆就问了:“夏蓝也是挺好一女孩儿,开朗大方,又漂亮,又对你这样儿……可惜你就是,没有喜欢上人家?”
“嗯,没喜欢上。”瞿嘉答得也特别干脆利落。
瞿嘉就明白他妈妈也知道那事了。
因为夏蓝就没打算遮掩隐瞒,回去就特坦白地对张蕙蓝交代了,她向瞿嘉表白索吻来着,没成功,很痛快地被拒绝了,人家已经有喜欢很久的对象了。
随后,张蕙蓝也是个嘴快又心存不甘的,一整天就和瞿连娣对着面盆案板唠叨,可惜,遗憾了,你们瞿嘉没喜欢上我们闺女,没看上,把我们拒绝了!虽说早恋这种事我们也不赞成,本来觉着来日方长,两人将来没准儿还能考到一个大学,上了大学再发展,结果呢,你们瞿嘉脾气是真个『色』,眼光是真挑,就没看上我们!
瞿连娣当然一个字都不会对夏蓝她妈吐『露』,这一肚子委屈心酸,憋死她了,都『揉』到面里了。
心里难受,感慨,孩子们这都是什么命啊?
夏蓝这样儿的姑娘,跟她的瞿嘉,也是青梅竹马,而且还门当户对。一片胡同区出来的穷街坊,一个厂子散伙的下岗职工,同属于从旧时代踉跄着走过来被新时代抛弃在河床沙滩上的失意者,谁都不会嫌弃谁。
瞿嘉假若愿意和夏蓝在一起,一丁点儿压力都没有了,双方家长都会举双手双脚赞成,很合适,很般配。
但那只能是“假如”了。
事到如今,已经没假如了。
瞿连娣自己都不会再赞成,那样儿不是坑人家姑娘么?这个家里已经“住”进来周遥了。
周遥存在她们母子俩生活中这么多年,早就在内心安家落户,就不可能抹掉,不可能假装在当年南营房小胡同里那个漂亮又招人疼的男孩儿没有来过。
瞿嘉就是选了一条最艰难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