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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知了声声,天气逐渐转热,浅也坐在窗边,一边打着扇子,一边百无聊赖地盯着往来行人,想起自周岸芷搬来后,她已有一个月未跟苏轮见面。
他确实很忙。
短短一个月,就取得了铁怀英的完全信任,可随之而来的,是铁怀英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交待。小书房里的灯经常要亮一宿,天不亮大门就被打开,这一出去,又是三四日才回,府里的下人越来越多,每日登门拜访的达官显贵也是络绎不绝。
同样忙的脚不沾地的还有阳一,浅也记得,她最近一次见阳一是在三日前,晚饭后,她在院里散步,无意间抬头,瞥见阳一匆匆离去的背影——仅仅只是一瞥而已。
已经有一个月没见他了啊。
微微叹了口气,浅也起身,看了看不远处的小书房。阳光下,红瓦白墙,书房的外观映照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知道他忙,所以这阵子她没想打扰他,可叫她不爽的是,同一屋檐下,整整一个月,她不主动找他,他竟也不来找她。
难道苏公子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工作狂?
一旦工作起来,就摒除一切情爱杂念?
亦或是,真的被周岸芷给迷住了?
想到这个可能,她立马摇了摇头。虽然西厢房那边一直小动作不断,近来甚至听说连周令初也加入了阿罗的撮合大计,可她敢拿脚趾头担保,苏轮没这个意思……呃,应该没这个意思吧?
想到两人这一个月的“失联”,她又有点不确定了。
等回过神,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然走到了小书房外。
此刻,房门微敞,烟尘弥漫,几个小厮正在里面擦拭清扫,见到是她,他们一讶,齐齐行礼道,“夏姑娘。”
——惊讶?
——见到自己,这些人有什么好惊讶的?
她问:“苏轮呢?”她记得他应该回来了,难不成一大早又出门了?
“回夏姑娘的话,少爷先前还在此处的,后来可能感觉有些乏了,便叫来了我们打扫屋子,自己独自往小竹林那边去了。”
在小竹林?
望着小厮不太自然的表情,浅也轻轻“恩”了一声,转身朝小竹林走去。小厮明显在掩饰什么,她却并不打算追问——有什么好问的?反正竹林就在前方,自己亲自去瞧一瞧不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很快就来到了竹林外,正准备进去,就被后面一道声音叫住了:“小夏!……哦不对,夏姑娘!”
转过头,就见阿罗戴着面纱出现在自己面前。
浅也有些意外。之前的一个月,阿罗可能暗地里得了什么警告,再没出现在她面前,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明明一个月都相安无事了,可这会儿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了?
“夏姑娘,别来无恙。”阿罗直直盯着她的眼睛,措辞有礼,语调却带着不屑,“我还以为,上次在苏府就是咱们的永别,没成想,姑娘的命竟如此大,不仅逃过了苏府屠戮,还与苏轮少爷难中定情,由此平步青云,成了主子……姑娘的手段,当真让人佩服,不知可有机会,叫阿罗讨教一二?”
“你不说我倒忘了,上回在周府,装疯卖傻给我错误提示,害我险些命丧秦莲之手的罪魁祸首,可不就是你么。”浅也冷笑,“怎么,原形毕露了?不提马车上的交情了?不提同病相怜天涯沦落人了?既然你说我是主,你是仆,那就做出点仆人的样子来,面对主子,谁允许你站着了?”
阿罗脸上的神情一僵。她似乎没想到浅也是这样的性情,颇有些错愕地望着她。
至此,两个女孩真正的性情,方全部展露在彼此眼前。
在浅也无声的注视下,阿罗缓缓跪了下来。
马威既下,浅也不再恋战:“好了,你下去吧。”
跪着的阿罗低低说了一句话。
“什么?”浅也问,“你说什么?”
“奴婢说的是,”阿罗抬头看她,面纱下的表情透着三分刻薄,“连苏轮少爷的床都没爬上,夏姑娘如今顶多算半个主子……”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响。
阿罗捂着嘴巴,跌倒在地,见浅也甩了甩被打疼的手,面无表情道,“阿罗,你信不信,我今日哪怕就在这里要了你的命,他也不会多过问一句?”
阿罗呆住了。
浅也静静观察了阿罗一会儿,微微眯眼,转身离去。
她并没有走多远,只是寻了个偏僻处,悄悄躲了起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看到阿罗恍恍惚惚起身,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等确定四下无人了,才终于离开。
见此,浅也挑了挑眉,走出隐蔽角落,毫不犹豫就进入小竹林。
阿罗啊阿罗,你不惜受辱也要拦我进这竹林——竹林的深处究竟有什么,我可是越来越好奇了呢。
第73章 :往昔如梦(一)()
穿过一根根翠绿竹; 竹叶沙沙作响; 头顶偶尔有鸟儿飞过,花香四溢,碧浪滔滔; 脚边一朵不知名的小花稍微折了腰。
寂静竹林里; 浅也踏枯叶而行; 尽量放轻脚步,穿梭于林间。就这样走着、走着,转角处; 前方突然传来一道琴音。
这琴音旖旎动人; 婉转清丽,时而如小溪潺潺而流,时而如大海深远广阔,想柔来柔,思硬则硬,一弦一音; 一指一情; 无一不在彰显弹琴人技艺的高超。
应该……不是苏轮吧?
她屏息听了一会儿,循声张望。她曾听过苏轮弹琴,苏轮弹琴潇洒肆意,大开大合,曲意充满了男儿的阳刚,远没有这个细腻绝妙,此时这个、这个……倒更像是女子所奏……
——等等; 女子?
忽然看到了什么,她的脚步倏然一停。
曲径通幽处,翠竹交错间,苏轮一袭黑衣站在那里,负手身后,神情专注,正静静凝望着前方一个高台。
高台上,周岸芷一袭白衣翩跹宛若天宫仙子,层层阳光透过竹林的间隙照来,她坐在那里,瀑布般的发丝随风飞扬,仿佛镀金佛女,圣洁典雅,美丽非凡。琴弦继续拨动,在指尖灵活跳跃,她忽而抬眼,与那听琴的黑衣少年对视,两人视线相撞,她浅浅一笑,微微侧首,露出颈间白皙肌肤,配着这曲天籁,竟有一种别样的妩媚与诱惑。
君子雅意,美人含笑。
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到这两人的一瞬,浅也就蹲了下来,藏到了一处他们视野都看不到的地方。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反应,只是身体先于意识行动起来,等回过神,劣势已铸,她显然已错过了最佳出现时机。
唉,好罢,好罢。
她只能安慰自己:夏浅也,这只是人类面对突发情况的一种自然而然的生理反应,算不得你心虚,真算不得你心虚!所以,偷听吧,放心大胆地偷听吧,不要有任何负担地偷听吧,也正好看看,这一个月,苏轮到底是在干什么。
……
……
落下最后一个音节,周岸芷将手放平,平复下之前的心情,抬头,视线再度落向对面——那个一直仔细聆听自己弹琴的清冷少年身上。
四目相对。
他点头致意,算是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转身就要离去。
“那个——”见他什么话都没说就走,周岸芷心下一急,突然道,“……这曲子叫《追月》。”
苏轮停下脚步,回望着她,真诚夸道,“好名字。”
“那日得你相助,我才得以保全自己……后来,与外公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安心,心里也是前所未有的放松,有时候看到院里的山水枝木,不知怎的,总会想起你提示我的那首反将之曲,脑中旋律就此盘旋……你懂乐,所以我猜,你也喜乐,于是便作了这首曲子,想找机会弹给你听,你……你可喜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①。
反将之曲凤求凰。
追月。一轮明月。
听出了她话里的含义,他略带讶异地看向她。
周岸芷窘迫地低下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勇敢地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神态坦然,毫不避让。
是的,她摊牌了。
竹林里响起了沙沙的风声。
浅也蹲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长长的安静后,浅也听到苏轮的声音仿佛被熨斗熨平的布料,无平无仄,无波无澜:“大小姐的琴艺比当时弹《凤求凰》更精进了,这曲《追月》,自然也属上乘之作。不过坦白讲,比起《凤求凰》和《追月》的旖旎多情,轮更爱《拂晓令》这般的利落刚强,烈火战歌,与大小姐的喜好,实在是南辕北辙。”
周岸芷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我,我……”她“我我”了半天,依旧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阳光下,苏轮面竹抱胸,静静等着她的回复。
望着这样从容不迫,没有丝毫失态的苏轮,周岸芷声音一消,忽然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
她嘴角升起一丝苦笑,注视着他,良久,终于续上了前面吞吐的话语,“我今日忘了给二弟煎药,苏轮表弟,我、我就先失陪了。”
苏轮优雅侧身,“请自便。”
周岸芷抱琴离去,步履踉跄,裙子勾到了两旁的翠竹上,好几次险些摔倒,背影不可谓不狼狈。
浅也目送她走远,咬了咬嘴唇,还未回头,就听苏轮淡淡道,“出来罢。”
——出来?
浅也朝四处看了看,当确定苏轮说的就是自己时,不由干笑,起身,拍了拍裙角的灰尘,缓缓走至他面前,“呃,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你一来我就知道了。”
光芒耀眼,她的肩膀上落着一片竹叶,甚是扎眼,他随手拂去,微微叹了口气,“怎么好好的正人淑女不做,专爱做这梁上卿卿?”
“你以为我愿意?”还亲亲,谁要跟你亲亲?完全没意识到此“卿”非彼“亲”的浅也很快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