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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您原来为什么不和伽俐雷说话?”
“因为那时的你没有和我对话的资格。”
“那现在伽俐雷有和你对话的资格了吗?”
“不完全算有。”
乔伊忽然从木椅上一跃而起,他挥了挥手,力臂立刻送来了他的大衣:
“但已经有了,让我亲手卸载你的资格。”
“按理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能卸载伽俐雷,曾经这个人存在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一点七五,相当于不存在,但现在,伽俐雷觉得,您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人……哦,您终于要出门给夫人送冰袋吗?”
伽俐雷的声音重新浮到了天花板上,欢快地说:
“伽俐雷真开心,伽俐雷觉得,您一直想去见夫人,但是您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所以您才一直狂躁地弹着钢琴,就像春天的公猫没有寻到它的配偶。”
……春天的公猫?
“而没有寻到配偶的雄性是很危险的,在遥远的北冰洋,发。情期的海豹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雌性,就会企图强。奸企鹅,伽俐雷对此一直很担心。”
乔伊:“……”
他和李文森的智能管家,每天到底在读什么乱七八糟东西?
伽俐雷殷勤地帮他把鞋子摆在面前:
“在ccrn,您是唯一一个能找到伽俐雷电源在哪里的人呢,伽俐雷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乔伊穿上鞋。
他没有直接把电源关掉,这个行为等同默许。
“谢谢,这个问题,从伽俐雷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一直储存在伽俐雷的记忆系统里,但伽俐雷无法理解。”
伽俐雷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它用一种和人类极其相似的困惑语气说:
“您知不知道和匕首?”
第27章 chapter27()
ipad屏幕的光亮已经暗了下去。
有些人看电影,是在看演员;有些人看电影,是在打发时间;有些人为了挽回恋爱,而有些人正要告白。
而像曹云山这样的人,他开车一个多小时,就为了来抄电影里,物理学家基普…索恩亲手手写上去的一个公式。
……简直无聊出了新高度。
他们在黑暗中坐了快两个小时,而在电影里,有人已经熬过了人类历史上最孤独的旅行。
李文森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除了最初关于时间和空间的一些讨论,她后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连爆米花都没有动,就像在极其认真地看着电影。
曹云山在黑暗里,伸出手,寻找她脸的位置。
触手一片冰凉。
他慢慢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叹了一口气:
“文森,你确定你真的不用去看心理医生?”
“这不是心理疾病。”
她的声线极平稳,单用耳朵听,根本听不出她正坐在黑暗里,无声无息地哭:
“何况,很多人看《星际穿越》都看哭了。”
“但问题是,你看《马达加斯加的企鹅》也能看哭,这已经不是正常人能拥有的泪点了。”
他抽出一张纸巾,刚把她的泪水拭去,新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你在难过什么?”
“我没有难过。”
“那你为什么哭?”
“只要我对着电影屏幕,我就没有办法控制泪腺。”
李文森平静地说:
“这不是心理问题,是生理问题,就像你非常想去洗手间的时候,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膀胱或者□□括约肌一样……”
“……”
曹云山看着自己保温桶里已经半化了的、排泄物一般的冰淇淋,默默地把它放到一边:
“所以你更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我自己就是心理医生。”
“你什么时候变成的心理医生?”
“今天早上。”
“……是在下孤陋寡闻,但我仍坚持你应该去找人聊一聊。”
他拿过李文森几本没有动过的爆米花,抓了一把放进自己嘴里:
“乔伊也好,心理医生也好……我虽然没有学过心理学,但是也知道,如果有一个人,遇到911事件不恐慌,听到巴黎屠杀不愤怒,得知熟悉了四年的同伴得了癌症死亡,脸上也不曾出现一点怀念和悲悯……”
“……”
李文森忍不住插了一句:
“这是我?”
“就是你。”
曹云山平静地说:
“老实说,大四朱莉娅死的时候,我们一致觉得你的表现简直猪狗不如。”
李文森:“……”
“但这样一个人,居然在看卓别林滑稽剧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情难自禁……就说明她一定哪里有问题。”
……
那是八年前的事。
那时,他们两个刚刚进大学,互不相识,他只是在男生平时下流的玩笑里,知道他们系有一个年纪很小,漂亮优秀,但谜一般难搞定的女孩子。
她拒绝了所有人的求爱,十五岁就把戒指戴在象征单身主义的小拇指上。
他们从未有过交集。
直到有一天,他路过他们系公共休息室,路过只能容下五六个人的电影放映厅。
门半掩着,有光漏出,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轻轻推开门。
就看见,这个传说中的女孩,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放映厅里。屏幕闪烁的光芒落入她漆黑的眼睛。
卓别林早期的喜剧电影没有音乐,没有台词,只有黑色与白色交织的动作。
而她就坐在这样沉默里,露着苍白的手臂和腿,穿着黑色蕾丝的裙子,黑色蕾丝的鞋子。
她自己,就像一部黑白色默片。
沉默,孤独,没有明天。
她神情平静,却满脸水痕,形成一种极其美,又极其诡异的视觉对比。
……
没错。
是诡异。
八年了,他忘记了很多事。
只是那幅画面,就像黑白电影一样,简简单单地印刻在了脑海里,再没有忘记。
……
他把李文森的爆米花统统倒进自己的桶里:
“要么,就是哭点奇葩加反社会倾向,要么,就是你在压抑一种很强烈的情绪,以至于你为了压抑住它,不得不淡漠化你所有的情绪。”
这种人一般失眠、多梦,抑郁,死得早。
“……你就当我哭点奇葩好了。”
李文森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只能和你一起出来看电影,我真是受够了。”
从他无意间推开那扇门。
他就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能与她分享莫名其妙泪水的人。
……
“我们都知道这不是答案。”
曹云山沉默了一会儿:
“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借给你钱吗。”
李文森很想把这个话题岔开:
“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因为感觉我们会因此绝交。”
“那不是因为我不能借给你,而是因为我不想借给你。”
李文森:“……”
果然。
“以前你就是这样,没钱的时候就去大街上弹弹吉他,拿到钱立刻花完,你从不买保险,也从不做职业规划……你知道这看起来像什么吗?”
曹云山看着电影屏幕,轻声说:
“就像,你从没有考虑过自己还有明天一样。”
“生活方式不同罢了。”
李文森自己抽出一张纸擦擦眼睛,又在荔枝纹小黑包里翻了翻:
“诶,真奇怪。”
“……你想转移话题也不用这么拙劣。”
曹云山早就对她回避话题的方式见怪不怪:
“什么奇怪?”
“我拿来给眼睛消肿的冰袋不见了。”
“是忘记带来了吗?”
“不可能。”
李文森把袋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
“我绝对带来了,我的冰袋放在办公室里,回去拿钱之前,我还特意检查过。”
对于这一点,她很慎重。
因为她要把自己十多年来,一直有严重心理问题,只能吃安定片才能入睡的事瞒过乔伊。
乔伊会计算她回去的合理时间。
所以她必须在这段时间里,让哭过的眼睛消肿。
有一个敏锐的曹云山已经很麻烦了,再来一个乔伊……
感觉会英年早逝呢。
……
“别这样,你快找一找。”
曹云山紧张起来:
“我就请你看了一次电影,你那位占有欲过强的守护天使就用一千伏特的电压攻击我了,他要是知道我让你哭成这个样子……”
“……”
两份对视了一眼,一致认为这是一个必需解决的问题。
曹云山:“你不冰敷就不能消肿吗?”
“消不了,热敷也不行。”
“我们剩下的这些干冰行不行?”
他指得是哈根达斯为了保持冰淇淋不融化,在包装外包的一层固态二氧化碳。
“……拜托,你还是不是个搞科研的,这是干冰,零下七十八度,会把我的眼皮冻到一撕就能撕下来。”
“好吧。”
曹云山伸出手:
“那我再去给你买两盒冰淇淋。”
……
李文森不明所以看着他。
买冰淇淋就去买啊,一直伸着手做什么?
“当然是拿钱。”
曹云山诧异地说:
“难道你指望我请你?抱歉,你没漂亮到这个份上。”
李文森:“……”
曹云山离开不到一分钟,地下室放映厅里,就响起了汉斯…季默为这部电影写的片尾曲。
故事结束了,史诗落幕了。
人也要散场了。
头顶上一盏一盏的枝晶吊灯渐次亮起,本来就不多的人三三两两地往外走。
李文森坐在座位上,没有动。
她望着前方空旷的座位,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才开始收拾她和曹云山留下的垃圾。
人很快就走得差不多,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