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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村民们太穷了,这些半大孩子们一上学,家里就算是损失了半个劳力,何况还有文具书本的费用。所以,尽管时大叔和云锦都再三申明,学费可以拖欠,甚至可以拿谷子粮食抵账,还是有很多村民不愿意让孩子来上学。
何况,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很多村民都觉得多识得几个字也没有什么大用,反正现在也没有考秀才考举人的地方了!
如此一来,学校开学了一个多月,学生才收了不到十个,按孩子们的说法,恐怕最偏远的两个村子还不知道开学的消息呢!
于是,这天云锦就跟时大叔商量着放孩子们几天假,她打算利用这几天的时间把这附近所有的村子都转一遍。不光把不知道开学的村子通知到,还有那些不愿意让孩子上学的家庭也要走走。看看孩子和家庭的情况,若是有能力送孩子上学的,还是要尽量动员家长送孩子上学!
时大叔见她有这个热情,自然是满心欢喜,马上吩咐了时大娘给云锦多做几张饼子带着,又叫过儿子时志强,要他陪着云锦一起去!
云锦望着那个站在时大叔身旁,兴奋的满口答应,看了她一眼又立刻红了脸,低着头再不敢看她的憨厚小子,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卿本良人,奈何我心已成灰。
“不用了,时大叔,这几天地里正忙,还是让时兄弟留在家里帮着您多干点儿活吧!我这就是各村儿转转,又没有什么重活!”
“哎,你是没走过,咱们文州乡一十八村,分布是整个县里最零散的!就算你最边上的三个村子不去了,这也是三四个山头的地儿呢!够你走的!”
云锦笑道:“所以啊,我才决定轻装简行。反正不带什么东西,就当是出去玩儿了!走到哪儿算哪儿!两天要是赶不回来了,我就三天。总之您放心,我虽然不如您老身体好,也至于走走就散架了!何苦多占一个人陪着我疯呢!”
时大娘也走过来道:“不行,闺女,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现在外面不太平,就连山里也是……”
“是啊,是啊,山里有响马!”时志强焦急打断了母亲的话:“你自己走怎么能行?”
“响马?”云锦奇道。
“唉,就是马贼、土匪。”时大叔解释道,“这些年外面兵荒马乱,各乡各镇各自为政,省里县里也管不过来,很多地方遇了天灾,没有救济还要收租收税,活不下去的就都上了山占山为王!”
“啊?真有土匪?”这倒真让云锦有些迟疑了!
“怎么没有?这山里的土匪换了好几拨,闹了好多年了。不过,大都不跟咱们老百姓过不去,一是很多上山落草的都是各村里混不下去的穷小子。下得山来,倒有大半都是脸熟的,冲着这些大叔大爷的,他们也多少抹不开面子。二是,村里什么情况他们也都知道,随你来抢吧,谁家也搜不出三斗余粮。所以,这些响马主要是抢劫过路的商客,还有就是听说也有绑票的。”
“哦,那就不怕了,我又没钱。”云锦没心没肺的笑着。
时大叔面有难色,有些迟疑的开口:“不光这些,他们,他们还……”
“唉,还是我说吧!”时大娘接口道,“再就是他们还经常的祸害一些大姑娘小媳妇的!毕竟上山的都是些大老爷们,所以,这十里八乡,哪年哪村儿也有被抢上山的闺女!只要是被他们看中的,你要是答应还好,也送聘礼,也给娘家撂点儿钱,再接上山去。你要是不答应,那就是硬抢。前年大李庄李秀才家的闺女就是,本来是在城里上学堂的,那天有事儿从城里回来,出城天就擦黑儿了,结果家里等了一夜也没有回来,大家就说这事儿要坏。果然,三天后人倒是给送回来了,可是……唉,那姑娘性子烈,被抢上山后,誓死不从,结果,到底也没逃了那些人的魔爪,被糟蹋的不成人样,回来后接着就上了吊!”
一听这话,气得云锦手脚发抖!什么水泊梁山,什么英雄好汉,还不都是戏里的好词儿?梁山上还有个矮脚虎王英呢,落草为寇的都是胆大妄为之徒,你还真指望他们能够劫富济贫?
时大娘拉着云锦又说:“唉,反正就是:你在村里他们也不来招惹,但是,你要是进了山就保不齐遇到什么事儿!要我说啊,你还是让志强陪着你走这一趟,怎么着也有个照应!”
看着时志强一脸希冀的模样,云锦咬咬牙还是拒绝了!
又不是年少无知的姑娘家,这小子打的什么心思,她自然是明白的,既然不想招惹人家,何必多有牵扯?
所以,虽然心里也有些害怕,但是,仗着自己在娘家时跟着父亲的副官也学过一点儿拳脚,还是坚持独自上路。反正落脚处都是各个村子,只要不走夜路,料想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麻烦。
那天在沈家是因为要抢夺儿子,人多心又乱,云锦不得施展。若是平常形状,普通一两个大男人还是近不了她的身的。何况,她身上还藏着一把匕首呢!
那是她十六岁那年父亲送她的生日礼物,也是她当年离家时唯一带出来的东西!半尺多长的匕首,精钢打造,虽不敢说吹发断金,却比普通的兵刃要好上许多,何况又有对父母的思念寄托其中,这些年来一直是她的心爱之物。
离开上海的时候,行李不多,为了照顾儿子方便,她随身携带的更少。但是出门在外,以防万一,她还是将这把匕首贴身藏了,也正因如此,这把匕首才在她离开沈家之时得以保留!
云锦打定了主意,更加不顾时家老少的劝阻,到底是一个人进了山去。
第3章 行人弓箭各在腰
兵车行
杜甫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
道旁过者问行人,行人但云点行频。
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
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边庭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意未已。
君不闻汉家山东二百州,千村万落生荆杞。
纵有健妇把锄犁,禾生陇亩无东西。
况复秦兵耐苦战,被驱不异犬与鸡。
长者虽有问,役夫敢申恨?
且如今年冬,未休关西卒。
县官急索租,租税从何出?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这一趟也算是老师家访,一路走来,几个村子都是热情的迎来送往,一听说是学校的老师来了,村民们都是争先恐后的往自己家里请。虽然没有什么好的东西招待,粗茶淡饭吃下来,也让云锦好一个感动。最让云锦欣慰的是,一路走来,竟然颇有成效。好几个没打算让孩子上学的村民,都被云锦的诚意和说辞打动,甚至答应砸锅卖铁也要送孩子上学。
只是,原本计划两天的行程,却因为村民们的热情纯朴,真真儿拖到了第三天去。
最远的那个村子,时大叔已经托人送了学校开学的消息了,本来打算不去了的,既然行程拖到了第三天,反正时间宽裕了,云锦就打算还是去这个村子走一趟,说不定就能多说服一两个村民,也就能多帮助一两个孩子上学了。
如此一来,最后的这一个村子转完,就已经是第三天的午后了。
看看天色,差不多还能赶回时家村,半天的路程,最多天擦黑儿,也就到村口了。
于是,辞别了将她送到村外山口的老村长,云锦按照老人指示的道路踏上归程。
因为这三天的行程家访都颇为顺利,云锦心情自然舒畅。虽然身体劳累,但是一想到回去以后,过不了几天,就会有更多孩子来到学校,从而改变孩子一生的命运,云锦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最后这一段颇为崎岖坎坷的山路,也就走得分外轻松了!
结果,也不知是她过于兴奋,错过了路口,还是山里林木茂密,拐错了方向,总之,天色渐晚,本该是下山的路段,却依旧蜿蜒而上,云锦这才心里开始打鼓,脚下也就急促了起来。
好在当年跟着父亲学过些野外的杂学,通过树木日光辨别方向的能力,云锦还是很自信的!稳稳心神,倒是很快找到了宽敞了许多的正确的山路。
只是到底耽误了些时间,月上中天了,云锦才爬上回村的最后一座小山坡。
站在坡顶,望着下面村里暖暖的灯火,云锦紧张了半天的心情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深舒口气,云锦大步迈下山坡。在狭窄的羊肠山道上才走了两步,就觉得脚下一拌,人已经失了重心,向前扑去。本来走的就急,这一下摔得云锦七晕八素,不知脚腕被什么东西勾住了,下意识的一缩脚,就觉得脚腕被抓的更紧!心下一惊,顾不得一身的狼狈,翻身连滚带爬,更加用力的挣扎。可是,踢踏了好几下,不仅没有挣开,反正拉扯间,露出脚下紧紧握住她脚腕的一只手来。
月光下,那只连在她脚腕上的大手血迹斑斑,吓得云锦当场惊叫出来。
这一声惊叫,震得四周围树上的栖鸟振翅而起。扑落落一片又把云锦吓了一跳。
这样一番动静,云锦却发现握在她脚腕上的手臂竟然丝毫没有动作。咬牙稳住心神,云锦再使劲的蹬了蹬腿儿,虽然还是没有挣开,但是那只手臂也只是握着,没有别的反应。
路旁都是半人高的荒草,手臂的那端埋在草里,也不知是人是鬼!云锦就觉得一阵阵的头皮发麻!月光清冷,林子里还不时传来一两声猫头鹰的叫声,更叫人心里慎得慌。
云锦在心里暗骂自己胆小,好歹也是军营里长大的,死人又不是没有见过,这点儿阵势怎么就慌了手脚!
这般想着,胆子也就壮了起来。管他是人是鬼,看看再说。
慢慢爬起身来,顺着手臂拨开草丛,月光下,爬在那里的好歹是个完整的人形。
只是,一身血迹,背后的衣襟都是透的!
既然是人就好说了,云锦松口气出来。踢踢脚,再戳戳那人,那人却只是爬着,看不清面目,更不知道死活!
“阿弥陀佛,你死就死吧,何必这样吓我?”云锦嘴上嘟噜着,蹲下身子使劲的掰开了那只紧握着她脚腕的手掌。
这个家伙竟然力气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