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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尸门的小矮子,墨爷做人做事仁至义尽,今天替你收尸啦,这地儿天好地好风水好,你做鬼可别缠着我。”
“阿弥陀佛。”
墨墨双手合十,诵了一句法号,鲜血糊在脸上,我不知道他是调侃还是认真,这颇带黑色幽默的一句话让我哭笑不得。
“这就是收尸?”
我扭头看看陈茄子,陈茄子的脸色始终未变,想来这样的场面他已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事情或许他也做过,这般的淡然好似已成习惯。
他并未因为我的问题而愤怒,对于我,这位大术者罕见的好脾气。
“能收尸已经不错啦,人死为大,这道理我懂,我也想做好,挖坑埋人再立快无名碑,做的妥妥帖帖漂漂亮亮,可咱们哪儿有时间。”
“没把他自己甩在这里自生自灭,咱们仁至义尽啦。”
“见不得光的人物,做事儿总要粗糙些。”
“前些年我和你一样讲究,等你抬头看不见太阳的时候,也就不想这么多啦。”
他皱皱眉头,叹了口气,轻声说着。
陈茄子说的话很多,多到解释的足够详细足够耐心,可我以沉默应对。
墨墨骂陈茄子是个滥好人,可我看到的好人好事儿不过是把一具尸体砍碎,然后用化尸粉化为一滩黄水,再盖上一捧黄土
如果这便算是是江湖上仅有的仁慈,那这个江湖的恶,我实在无法预料
墨墨躲到草丛里头,打开背包,简单换了一件外衣,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成先前那副干干净净的模样,想起包子大哥的尸体也是被他们带走的,我心里咯噔一跳,隐隐已经猜到他们所说的处理或许便是眼前这样吧
“做正事儿啦。”
墨墨拍拍手,冲着我们走来,话却是冲着沈桃花说的,说到一半儿,眼神儿却落在了陆金戈的身上。
陆金戈的脸色很不好,小嘴儿紧紧抿着,这个长年在山林中生存的少年依然无法接受眼前有点太过血腥的一幕,墨墨看他的眼神儿有点儿忌惮,似乎接下来说的话很不想让他听到。
我心领神会,拍拍陆金戈,温和一笑。
“金戈,老师还要和几位朋友聊一会儿,你先下山,把药送到我宿舍就行”
我话只说了一半儿,还有一半儿踌躇着不知该怎么讲,陆金戈却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老师,俺回去给师娘煎药,今天的事儿俺一点儿不跟外人讲。”
真是一个机灵的孩子,我刚引出一个话头,他却听到了我的话外音,虽然他又把林婷叫成了该死的师娘。
“为啥不给外人讲?”
我一愣,乐了。
“张老师是个好人,教俺认字还要带俺进城见世面,没人这么对待过俺。”
陆金戈咧嘴一笑,脸上的笑容憨憨的。
我一愣,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答案。
我第一次发现,这个山林中的好猎手对外头的世界怀着如此强烈的欲望。
陆金戈冲我挥手告别,背着药篓子出了这片儿坟地,身影很快消失不见,这片坟头林立的风水宝地上,终于只剩下我们四人。
墨墨的话也终究问了出来。
“桃花,你真要扒司马青崖的坟?”
墨墨似笑非笑,冷飕飕问出一句。
第八十一章 开棺,小术()
挖坟?
我眨巴眨巴眼儿,一愣。
沈桃花千里迢迢请来两位符咒门的大拿,目的只有一个……挖坟。
沈桃花的眼睛落在那座孤坟之上,脸颊上的肌肉抽搐着,而后我听到一声牙齿碰撞的声音,一个冷冰冰的挖字儿从他嘴里蹦了出来。亚边围号。
“挖!”
他的脸色有些狰狞。拳头紧紧攥着,似乎这个决断如此难以做下,轻轻一个字,耗尽了他的力气。
“桃花兄,刨土容易,若这里头真躺着那位大土地,你一铲子下去可就背上了骂名。”
墨墨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很是魅惑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好像对眼前这位好朋友的为难很是开心。
这个名叫墨墨的刀客总是这样,近似慵懒的一举一动里带着一丝冷冰冰的味道,只有在对陈茄子的牢骚中才能寻到一丝淡淡的善意。
我在墨墨的身上寻到一丝白小纤的味道,我不知道是因为白大女神身上那竭力掩盖的冰山下的霸气与他有些相似。
“我早就背上骂名了吧。”
沈桃花低头,一笑,笑容很是苦涩。我想只有真正经历过苦难的人才会有这样苦涩的笑容吧。像一把挫顿的刀子,明明可以看到刀身的光亮,却又如此黯淡。
人情无对错,可是是非非的标签贴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铲子是沈桃花亲手拿起来的,狠狠铲进土里。土壤并不太硬,他本可以不必如此大费力气,可他每一下似乎都倾尽了全身力气。
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从耳边传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出现在我眼前,浮土一层一层堆叠的越来越高,沈桃花的脸色越来越铁青狰狞。
我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沈桃花,这是近乎自残般的痛苦。
墨墨抱着胳膊没动,依然在看着,嘴角微微撇着。
“司马青崖是个大土地,大土地拔出土,每根儿神经上都沾着土腥子味儿,陆残玉窝在这山沟沟里韬光养晦,王响亮李佛爷回了王家老宅另起炉灶,只是死了一个司马青崖。可谁都没死心。你这几铲子下去,可是挖了坑让自己跳。”
墨墨的眉头终于皱了一皱,还在说着,话音很冷,
“我欠他一个承诺,我骗过他一次,不想再骗他第二次。”
沈桃花手中的铁铲微微一停,佝偻的腰背直起来,然后看了一眼孤零零的石碑,再次弯下腰背,浮土再次被掀起
“你明明不想这么活的,你说你想再找份儿正常的工作。朝九晚五的上班,不用见太好的人,也不用见太坏的人,每天晚上下班可以喝喝酒,吹吹牛,不用担心一不留神说出真话。不用担心下一秒对面的制高点上会飞来一颗毫无来由的子弹”
“现在你有很好的机会,他死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你也不再穿那身衣服。”
墨墨抱着肩膀说着,我诧异的看他一眼,第一次发现这个有些刻薄的刀客可以说出如此多的话,话里罕见的没有那份刻薄。
“既然不想干这份活儿,你们本可以不来的,何必来了再劝我。”
沈桃花皱眉,手里的铲子微微一停,甩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来。
显然墨墨的话戳中了沈桃花的心事,让他微微有些暴躁起来。
“你救过我和茄子,我们答应过你,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墨墨很是无奈的摊摊手,好似在看一个无药可救的蠢货。
“这世上说话算话的并不只有一个符咒门,他也救过我,我也答应过他。”
沈桃花以同样的语气回答墨墨。
“死心眼儿。”
墨墨翻了个大白眼儿。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别不承认我们臭味相投。”
沈桃花以光速回击。
我在俩人的争执中看到了他们的默契,大江湖里漂浮的汉子们特有的感情流露总是如此特别。只有陈茄子默不作声的捡起另一把铁铲,吭哧吭哧的铲起土来,冷冰冰的墨墨在嘀嘀咕咕的抱怨声里最后一个加入,浮土越堆越高,直到棺材彻底裸露出来。
省城大土地的风光终究只是身前之事,如今一座孤零零的孤坟前出现的只是同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棺材。
“司马,又见面啦。”
沈桃花拍拍手里的浮土,看着棺材,眼神儿有些飘忽,短短一句话,寥寥几个字,被他说出来如此干涩。
“只怕见面才是真糟糕呢。”
墨墨撇撇嘴,似乎对沈桃花的动情很不以为然。
“师兄,桃花兄活的认真,你本就是知道的。”
陈茄子擦擦头上汗渍,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个淡然的大术者永远一副宽容的模样。
“桃花,这事上事,你要个明白,那便是假的多,你要个糊涂,那便是真的多。”
“现在还不晚,你可要想清楚。”
墨墨似乎像不甘心的说客,继续劝着沈桃花,直到沈桃花的手猛力一攥。
“开!”
一个字儿从嘴里砸了出来,带着愤怒与斩钉截铁。
墨墨一声叹息,陈茄子脸色未变,俩人帮手,把铁铲伸进棺材盖子的缝隙中,而后手臂用力,猛然扳动!
轰然声响中,棺盖飞落在土坑中。
我有些激动,因为我终于要看到那个曾为曾经叱咤省城的大土地,从一个小城青年到一个江湖大腕儿,他的一生显然是一个传奇,我已经听够了他的传说,即便如今落在我眼里的会是一具面目难辨的尸体
可我的激动很快在下一刻变为蓦然,沈桃花与墨墨、陈茄子的脸色同样变得尴尬起来。
浮土在半空中飘散,棺内的一切清清楚楚的落在我们眼前。
没有尸体
棺材里头大半空空荡荡,棺木因为年久散发出一丝腐气,一个小铁盒端端正正放在棺材中央。
铁盒不大,几根同样不长的铁管插在里头,铁盒的四周不满了大大小小的齿轮,我猛然低头望去,好似手表的内芯一般。
我们低头瞧着,只是在下一秒钟,惊愕变成了惊慌。
咔吧咔吧
齿轮在转动,一个齿轮带动另一个齿轮,而后所有齿轮一起转动。
“张一凡,低头!”
陈茄子低喝一声,猛然伸出胳膊,将我硬生生扳退到后头,下一秒钟陈茄子身子猛然后仰,而后我看到了他们恐惧的原因
嗖嗖嗖的轻微声响中,三条如黑线般的身影从铁管中射出,墨墨的片儿刀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亮出,刷刷的两声响动,两条黑影软塌塌倒下,只剩下唯一一道黑影扑上茄子手臂
我耳边听到陈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