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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进去的时候,夏侯神熙正举高酒盅,细细地端详着。并未看向他们。
还是玺又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皇伯伯,长安来了。”
夏侯神熙这才看向她,殷九尧也毫不胆怯地回视过去,只是很快就失了神。
夏侯神熙容貌本就与容长安长得一样,俊美至极,比起容长安的清冷和矜贵,岁月使得他更像是一坛陈年的老酒。那双凤眸中暗含的是只有岁月才能带来的沉稳与深邃。
而他那一头白发,更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妖冶,让他近乎神和魔之间。怪不得苏新柔那样的女子会倾心于他,估计世间没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这样的男人。
一想到二十年以后的容长安也会这般迷人,殷九尧就觉得心里燃起了一丝雀跃。与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不同,她的容长安,明显要纯粹很多。
只不过,想到早上的事情,她还是心里一沉。或许她生气的不仅仅是容长安要让他的将士慢性中毒,而是那个曾经在杨柳村救了她的清澈良善的男人,从此以后再也不见了。
“来了?”夏侯神熙的声音一如那夜般鬼魅缥缈,让人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昂。”
“长安,本座交给你的事情,你完成得很好。”夏侯神熙弯起嘴角。
殷九尧不语。这个时候,她是决计不能说话的,说什么都会露馅。
只是她的不能说话,看在夏侯神熙眼里,却让他挑了挑眉,“怎么?本座去杀那丫头,你生气了?”
“……”
“其实本座也只是想要试试那丫头。当然如果能趁机杀了她也是极好的。毕竟本座确实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媳。”夏侯神熙自顾自地道。
“……哦呵呵……”
“本座今天叫你来呢。主要是要和你说一件事。本座马上就要启程回南梁,这里,”说着夏侯神熙将一张纸放在桌上,“来,你照着这个写一份儿。”
殷九尧瞟了一眼,休书?不写。
夏侯神熙也看出来殷九尧的态度,他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将另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明黄卷轴摊在桌上。
清雅飘逸的字迹瞬间落入殷九尧眼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五皇子景行。人品贵重,勤政贤德,爱民如子,文武双全,实乃朕之幸事,民之幸事,特赐东宫之席,钦此。”
最后是南梁帝明晃晃的金印。
殷九尧忍不住抬眸再看向夏侯神熙,难道他就是南梁帝诸葛行止?可以前从未听说过南梁帝是一头白发啊,不但如此。当初义兄不是说过,苏新柔并不爱南梁帝,是南梁帝穷追猛打吗?
长安,怎么会是南梁帝的儿子?而且看夏侯神熙这模样,根本也不像是会穷追猛打别人的人呐。
“写了休书,这个就是你的了。”夏侯神熙神色缺缺地道。
玺见容长安不为所动,连忙在一旁煽风点火,“长安,快点写吧。皇伯伯迟迟不立太子,就是在等着这一天呐。你是众望所归,你放心,我已经将那些会给你下绊子的人提前收拾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稳稳地去坐那个位子就好了。以后你还会是皇上,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辅佐你的。”
“……”殷九尧是剔透的人,二人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若是再不明白,那她也当不了这么多年的摄政王。
长安,竟然是南梁帝的亲生儿子。看这情形,他应当是早就知道了,是什么时候呢?
殷九尧又走神了。玺在一旁催促道,“长安,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写吧,没什么好犹豫的。那个女人除了长得还不错以外,哪点像个女人了?性格粗暴,好吃懒做,没皮没脸。你放心,将来我一定给你找一堆比她更美的女人。”
“……”殷九尧嘴角抽了抽,这样背地里说人坏话好吗?虽然说得都挺有道理的。
“想好了?”夏侯神熙幽幽地问。
殷九尧语塞,这一刻。她也不知道,如果是长安在场,他会选什么。
会选什么?
“他想好了!”
忽然,牡丹阁的门被大力推开,一道低沉的声音干脆地响起。
那人走进屋中,绕过屏风,出现在众人面前。
竟然是“殷九尧”!亦或者说,是真正的容长安。
殷九尧看向他,那一刻她自己也知道,眸光会有多么复杂。
容长安大步走进来。目光沉静地看向夏侯神熙,“他不需要想。”
话落,他走到桌前,直接将那张休书撕成了碎片。
“长……喂!”殷九尧瞪大了眼睛,怎么办?她其实想要那张圣旨诶。
容长安看向她,微笑着将她的手攥住,“跟他们说,你根本不想做什么太子。你只想做殷九尧的相公。”
“我,我不想做太子?只想做殷九尧的相公?”殷九尧指着自己,愣愣地道,“你确定?”
“从来都没有不确定过!”
“你真不后悔?”
“后悔的是小狗。”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是一脸迷茫。
玺一把拉过“容长安”,“长安,你不要受她胁迫!如果你不想,没人可以逼你。虽然我打不过她,但是皇伯伯打得过!打死她!”
“……”殷九尧嘴角一抽,打死她,你得哭死。
她从玺手中抽出胳膊,那厢夏侯神熙却震惊地看着“殷九尧”,“你竟然怀孕了!本座那日竟然没发现。你怀孕了!”
殷九尧心说坏了,这夏侯神熙连自己儿子都不养,可见他对子嗣也并不在乎。指望他因为她怀孕就网开一面,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看来你是真得动情了。本座原以为,你只是想找个逃离的理由。”夏侯神熙眼中划过一丝幽厉。
“没错,我爱她,她也爱我。”
“对,我爱他!”殷九尧连忙附和。
夏侯神熙的凤眸中却突然射出无数把利剑,他嘲讽地扯着唇角,看向殷九尧,“你爱她?怎么证明?”
殷九尧心中顿时叫苦不迭,她多想大呼一声,妈的老子不是你儿子!老子干嘛要跟你证明!
然,夏侯神熙的话让容长安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他的唇角微微带笑,那眼神好像在说,那你就证明一下吧。
“……”就在殷九尧满心焦灼的时候,容长安忽然扯过她,攥着她的下巴,吻了上去。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两人都是有些害羞的。
然,四片唇瓣碰触在一起的时候,心中像是划过一道暗流,血液都加速流动了起来。
他轻吻她,最初的紧张很快不见,他在她耳畔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瞬间,不知道为何,殷九尧就红了眼眶,她慢慢地回应起他的吻。
众人:“……”非礼勿视。但是好想再看一眼哦,那就再看一眼吧。
眼瞅着两人越吻越热烈,夏侯神熙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行了!”
没人理他。
“行了!!!”
没人理他。
“赶紧滚!”
殷九尧和容长安牵着手走了。
夏侯神熙:“……!”
两人都走远了,玺才回过神来,他大惊失色,“皇伯伯,这可怎么办?”
夏侯神熙已经恢复了常态,他轻笑一声,“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
……
殷九尧和容长安从寻芳馆出来,怕身后有人跟着说话不方便,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保持沉默,一直到回到同生斋。
一进屋,殷九尧就把脸色撂下来了。
不像往常还得容长安三催四请五商量的她才会去洗漱,今天她抱着衣服转身就出去了。
“阿九。”容长安抓住她的手。
殷九尧看都没看他,径自甩开他出去了。
如何能不气?她什么都告诉他,可他呢?什么都瞒着她。
见容长安没跟上来,她就更生气了。平时脸皮不是厚得很吗?这个时候怎么倒是矜持起来了?不知道不让他追上来的意思,就是他应该追上来吗?
殷九尧简直是火冒三丈。
故意洗了一个时辰的澡,她才返身回屋。
入目所及,不见容长安的身影。
忽然腰间一紧,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
“阿九。”他声音幽暗低沉地道。
殷九尧还是不说话,小样,你不是跟我玩沉默吗?那咱们就沉默到底。
“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喂!我还准备再沉默一天,你这么引诱我真得好吗?
“晚上还没来得及吃饭吧?想吃什么?正好我晚上也没吃东西,就算陪我吃点?松子百合酥,蜜汁蜂巢糕,叉烧饼,再加个冰水银耳。好不好?”
“……”不行,撑住!我得撑住!
殷九尧赶紧挣脱开他,钻进被窝里。
“不吃?那我也不吃了。”容长安也跟着滑进被窝,顺势一把将殷九尧抱住。
“还生气?”容长安凑近殷九尧。
虽然看着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很别扭,但是在他心里,他看到的还是以前的殷九尧的模样。
无论她将来变老变丑,变成什么样子,在他的心里,她都一如初见。
“……”殷九尧铁了心地不说话。
“要不你打我几下吧?”容长安轻声道。
“打你,你现在经打吗?”殷九尧轻嗤一声。
“……”也是。忘了这一茬了。
“容长安,你根本不知道我在生什么气对不对?好,我就跟你说说。”
殷九尧盘腿坐起来,“第一,我跟你发脾气的时候,麻烦你也发回来。不要不说话,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样好像我无事生非,非得给你吵架一样。你以为我很闲很有时间吗?”
“我……”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第二!这么大的事情,能不能不要一个人死扛?当我死的?我那么不禁打不禁吓?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都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