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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的是你，文森。”小人鱼脆生生地说：“如果外面的世界没有了哥哥，那对我来说它就一点儿也不有趣了。就像外面的世界可能有无数个和卡夫卡先生一样甚至比它更可爱的小熊，可它们都不是卡夫卡先生，只有卡夫卡先生才是我的朋友。”
文森痛苦的扶住额头，这太荒谬了，简直比他来到这个垃圾星更加荒谬。眼前的一切，他明明知道这是错误的，是不对的，可他居然说不出任何话来反驳这件事。
他的嗓子里似乎含了一块坚硬的石头，那石头一路向下沉沉的坠进它的胃里，让他无法言语，五脏生疼。
“随你便吧，多莱。”最后，他只是喃喃地说：“我很抱歉今天跟你说了这些话，你都忘了吧，你以后可能也不会再见到我了，所以，还是希望你能永远这么一直开心下去。”
“我为什么不会再见到你？”
文森惨淡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小人鱼慌『乱』地去拽肖牧白的袖子，“哥哥，我不会再见到文森了么？为什么？”
“宝贝儿，文森不是跟你说了么，他要去外面的世界了。”肖牧白耐心地跟他解释，“他喜欢那里，所以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我不明白。”多莱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困『惑』地望着文森，“你要离开我了么，文森？可是你是我的朋友。”
文森知道肖牧白是在骗多莱，出了这个门他就会被肖牧白下令处死，但他还是不想亲自让这条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小人鱼知道，他的抚养人漂亮的皮囊下有着多么丑恶的灵魂，所以他只是说：“没关系的，多莱，你有很多朋友，你会很快忘了我的。”
“才不会！”多莱生气地说：“我没有多少朋友，所以每一个我都很珍惜，你要离开我了，我不喜欢你了，讨厌的文森！”
他从肖牧白的怀里挣脱开，坐着自己的小车，跑回了屋里。
第35章（）
文森看着多莱的背影，“我把他惹生气了。”
肖牧白说：“他应该知道生气是什么感觉，而显然这并不适合由我教给他。”
“肖。”文森颓唐地说，他仍想再努力一把，“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不适合待在你身边。”
“那又怎么样？”肖牧白淡淡地说：“从来就没有什么适不适合，我只是需要他待在我身边。”
文森低头站在原地，自嘲的笑了。
“你说的对。”他缓缓地说：“就算你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但为了名义上和睦，你也会把它粉饰上一层冠冕堂皇的伪装。”
“文森，你很聪明。如果你没被抓到这里，你会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肖牧白平静地说。
“现在呢？”文森绝望地说：“我的前途早就在十年前就已经被你毁掉了。”
“这里已经不适合你了。”肖牧白说，他示意文森跟着他向屋外走去。文森心如死灰的跟上去，无论他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他连逃都懒得再逃了。
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他的人生已经垃圾的像一块长满了驱虫的烂肉，没有办法再拯救了。
他跟着肖牧白来到白垩星的一处角落，这里停着一个飞行器。
“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牧白手腕一转，『露』出一支注『射』器，里面乘了半管淡黄『色』的『液』体。
“我给你两个选择。”肖牧白温和地说，这种温和更像是上位者对失败者宽容的注视，透着疏离及冷漠。
“这支注『射』器里装的『液』体可以让你在半分钟内死亡，平静而且会得到短暂的快乐，然后你的尸体会被推下悬崖，被随便什么东西分吃殆尽。”他话音微微一转，“或者，你可以选择这个小型的飞行器，里面装着一个伪造好的星际云，上面的燃料足够你到最近的一个和平星球，你需要做的，就是在那里隐姓埋名，不要回到你原来的家族，也不要再回到这里。”
文森几乎不能言语，他喉咙哽咽，全身都在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一直以来的渴求在这一刻终于实现，他早就已经完全不在意能不能回到原来的家庭，他这十年里所期盼的不过就是能像之前一样过上平静的生活。巨大的喜悦让他难以保持清醒，他的腿软的像面条，甚至克制不住的想跪下来亲吻这片让他深深厌恶的土地。
肖牧白说：“那么我猜你已经做好了选择。”
文森艰难地发出声音，“你、你会不会在飞行器上安装了什么自动坠毁程序……”
肖牧白挑起眉，“我想我还没有那么下作。”
“我会离开这里。”文森说：“并保证绝对不回到原来的家庭，也绝对不会再回到这里，如果有联邦的人找上了我，也不会对这里的情况吐『露』一丝一毫，我拿我的『性』命担保。”
肖牧白点头，“可以了，你可以离开了。你承诺的远比我想象的更多。”
文森上了飞行器，舱门合上的最后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按下了停止按钮，他问肖牧白，“为什么？”
为什么让他离开？
这颗星球上饱受折磨的人是如此之多，他从来没有见过肖牧白给过别人这样特殊的恩赐。
飞行器已经开始慢慢启动，在轰鸣声中，他听见肖牧白的声音，“文森，你虽然在这里呆了十年，但你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世界，你说你有多么的关心多莱，可当离开的机会一出现，你还是抛下了他，不顾一切的选择了离开。”
“你并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高尚，而同样你也没有了解过我。”
“你说我把多莱当作宠物。”肖牧白看着文森，舱门在他们两人之间慢慢合上，“事实上，你错了。”
“我确实离不开多莱，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多么珍贵的存在。”
“咔嚓”一声，舱门完全合拢，飞行器缓缓升空，向既定的航线驶去，文森扑到玻璃上，然而他只能看见肖牧白站在原处，平静地目送他离开，厚重的玻璃隔绝了一切声音。
白垩星上，肖牧白对着重新变得空旷而安静的地面继续缓缓地说。
“而是因为，他才是我的主人。”
他是我仅剩下的，唯一仍心怀善念的灵魂，是我的光，我的神灵，我绝望而阴暗的生活中唯一握得住的希望。
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
除了死亡。
第36章（）
回到家里； 肖牧白推开多莱的房门； 小人鱼蔫蔫儿地缩在床里； 面向着墙； 后背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他轻轻啧了一声； 走过去握住多莱的肩膀，伸手去『摸』他的脸； 毫不意外的『摸』到满手『潮』湿。
“宝贝儿； 这有什么好哭的？”
小人鱼哭到打嗝； “文、文森走了么？”
肖牧白说：“嗯。”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嗯。”
小人鱼嘴巴一扁，哭得更凶了； “我、我都没有好好跟他告别，我还跟他发脾气； 哥哥，我是不是很坏。”
“我也没有好好跟他告别； 那我是不是也很坏？”肖牧白说：“宝贝儿； 不是这样的。真正的离别不需要仪式； 我们要做的只是转身离开。”
“可我会想他。”多莱想去『揉』眼睛，肖牧白按住他的手； 多莱问：“他为什么要走？”
“因为他要回家。”
“我们不能和他一起去么？”
“不能，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小人鱼问：“他抛下了我们？”
“是的； 宝贝儿。”肖牧白说：“所以你没必要难过，这个决定是文森亲自作出的。”他声音温柔； “是他自己； 选择了放弃这里的一切； 包括你。”
小人鱼想了想，红肿的眼睛里又积聚起两汪泪水，“那你呢？”
他问：“有一天，你会和他一样离开我么？”
肖牧白不假思索地说：“不会。”
“那如果……”多莱冥思苦想，他太小了，还不知道死亡，肖牧白也从来没教过他这样的词语，于是他说：“那如果你和文森一样，找到家了呢？”
“我的家就是你。”肖牧白说，他用食指轻轻抵住多莱的额头，微凉的触感，“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把你也带走。”
多莱这才不再追问。下午，小人鱼的心情明显很糟糕，肖牧白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忙，不可能时时陪着他，他就一个人软趴趴的窝在床上，也没什么心情去打理自己亮闪闪的尾巴。
晚上，等肖牧白回来的时候他看见多莱正坐在自己的尾巴上，那条胖乎乎的尾巴以一种超乎常理的柔软被多莱弯折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他吓了一跳，连忙去把多莱的尾巴恢复原状。
“小坏蛋。”他轻轻捏了捏多莱的鼻子，“你是不是故意吓我？”
“一点都不痛。”小人鱼哼唧了一声，然后他问了一个思考了一下午的问题，“哥哥，为什么你没有尾巴？”
肖牧白也不知道自己养这条小人鱼的过程中是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是最开始捏碎蛋壳那个举动对小人鱼的发育造成了点微乎其微的影响，多莱智商上和同龄的人类小孩比起来总是有所欠缺，从小到大都还没问出过什么有建设『性』的问题。不过也可能是肖牧白接触的人类小孩都不太正常，总之听到多莱的这句话，他倒是觉得有点新鲜，养了这条小人鱼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他从对方三岁就开始准备答案的问题。
当初准备的答案现在显然已经不合适了，肖牧白略微思索了片刻更换了答案，“因为你是人鱼，我是人类。”
“人类都没有尾巴么？”
肖牧白点头。
多莱想了想，得出了一个结论“所以人类不能到水里玩。”他挺惋惜地说：“人类真可怜。”
肖牧白唇角翘了一下，他低声说：“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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