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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没得商量，多莱。”林恩把人鱼身上的被子掀开，扶着多莱下床。多莱对自己消失的尾巴和突然长出来的腿还不太适应，新长出来的腿像两根面条一样使不上力气，他几乎把身体的全部重量都放在了林恩身上。
“你必须去上学，而且越早越好。”林恩拎着他一步一步向着楼下的浴室走，“你已经落下很多课程了。”
“你为什么总要让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多莱推开林恩，大喊了一句，他艰难的扶着楼梯的栏杆来确保自己不会因为软绵绵的双腿滑下去。
失忆后面对完全陌生环境的惶恐，被像货物一样转手的不安，斩尾期的疼痛，还有半个多月被迫躺在床上的躁动一齐爆发了出来，这难得壮了多莱的胆子，人鱼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湿润，“我不喜欢外面，也不喜欢这双腿，我想要我的鱼尾，你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的呆在池子里么？”
空气安静了几分钟。
多莱的胆子被这漫长的像针一样的沉默戳成了干瘪的一团，他的鼻尖沁出汗珠，开始后悔自己说出的话。
既然鱼尾都可以变成腿，那说出的话为什么不能够收回呢？
可如果说出的话可以收回，那人类的很多情绪显然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比如后悔，再比如说难过。
人鱼的手臂开始失去力气，他渐渐抓不住栏杆，看上去可怜巴巴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滚落下去。
林恩走过去，用指腹轻轻抹掉多莱鼻尖上冒出来的汗珠，把多莱抱起来走下楼梯。
人鱼看起来有点胖乎乎的，真正抱在怀里才知道，多莱其实并不重。
“多莱。”他以二十年前的自己绝对想象不到的温和耐心说：“你要学会独立。你是我的伴侣，不是我养在房子里的宠物。我没权利把你藏起来，你也不能靠着我偶尔的怜悯和突如其来的爱心生活，你明白么？”
“我希望你能自己站起来，去认识和了解这个世界，能够做到即使不依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这句话是当年他哥哥去世前跟他说的，现在，他送给了多莱。
“当然。”他把多莱放进了浴缸里，多莱的双腿现在还不太稳定，刚接触水就变回了鱼尾，“如果你真的不想走出这间房子，我也不会勉强你。”
多莱低着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鱼尾，在水的折『射』下他的尾巴看起来更漂亮了。多莱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他有些慌张的抓住了林恩的手指。
“你会不要我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哽咽，“如果我做的很差劲的话。”
林恩挽起袖子细细地帮他清洗新生的鳞片，刚长出来的鳞片软软的还不是很坚硬，林恩弄的他痒痒的，可多莱还是忍住了没有甩动尾巴。
林恩的衣服是干净的，溅上水的话，他怕林恩会生气。
“不会。”林恩说。
“那我去上学好了。”多莱看着林恩，像是宣誓一样，很是庄重地说。
林恩也看着多莱。
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他低声说。
第14章 皇帝（）
14
林恩说好的半天假期果然就只有半天，下午，他就被皇帝叫进了宫里。
“皇帝是干什么的？”多莱盘着腿和哈利面对面坐在地板上，他的腿在林恩走之前就变了回来。虽然他现在还不太会走路，但显然已经无师自通了盘腿这一高级技巧。
哈利：……
哈利怎么知道皇帝是干什么的，不过它的智商显然比多莱高，哈利连上了星网，用搜索引擎搜索了一下，然后把排在第一的词条解释念给多莱。
“皇帝，是帝制时期的最高统治者的称号。”
“我们现在是帝制么？”
这些敏感问题连搜索引擎上也查不到了，哈利不确定的说：“是吧。”
“最高统治者。”多莱抠着哈利的字眼，“我们也归他管么？”
“你肯定要归他管。”哈利说：“但我是一个机器人，我的主人只有先生一个人。”
多莱闷闷地把脑袋埋进胳膊里。
“嗨。”过了会儿，哈利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多莱，“你该练习走路了，先生临走前我答应过他的，我得监督你。”
多莱充耳不闻，他像小鸵鸟一样维持着那个姿势转了一圈，把自己的后背对着哈利。
哈利：……
哈利觉得自己该充电了，要不然他这么高级的机器人怎么会总有一种短路的感觉？
哈利重新移动到多莱面前，“你不能这样。”机器人愤怒的抗议，“你答应过主人的。”
“我没说不练。”机器人催促了好几遍，多莱才若无其事地抬起头，他的头发被刚才的行为弄的『乱』糟糟的，“我只是有点好奇……你难道不好奇最高统治者长什么样子吗？”
哈利盯着多莱，“拿我机器人的人格担保，我敢说，你从来没有在主人面前表现的这么精明。”
多莱冲它做了个鬼脸。
哈利还是从网上找了一张皇帝的照片放到了自己肚子上的显示屏上。
多莱坐在哈利对面，一条人鱼一个机器人头顶着头的研究哈利肚子上的照片。
“你看，我就说你也很好奇他长什么样子。”多莱对哈利说。
“我不好奇。”哈利说：“我早就见过他了。你来之前先生和他有过视频通话，而且在我被送回先生这里前，他也来看过我一次。”
多莱盯着哈利的脸看了一会儿，然后放弃了从机器人的面部找到表情。“你看起来不像撒谎。”他说着，又对着那张照片研究了一阵，伸出手指戳了戳人物的脸，“这个皇帝看起来有点凶。”
哈利补充说：“声音听起来也挺凶的。”
“他为什么要把林恩叫走？”多莱担心的说：“林恩会挨骂么？”
“大概会。”
多莱放弃看照片了，他抬起头，“那林恩会生气么？”
“我想他会的。”哈利说：“网上的数据显示，百分之七十九的人类在挨骂之后都会生气。”
“而且。”哈利补充说：“如果他发现你没有好好练习走路，那他一定会更生气的。”
“他有可能还会打你呢！”机器人恐吓道。
多莱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还在等什么呢？”他扶着哈利坚硬的肩膀很艰难地站了起来，“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哈利，我们赶紧练习走路吧。”
……
说实话，林恩对这次皇帝的传召并不感觉到意外。
人鱼的事，算是皇帝给了他一颗甜枣。枣给完了，当然还要敲打他一番，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
站在门口的卫兵把他来的消息通报给皇帝，他在门口等了没多长时间，刚才进去通报的卫兵就匆匆走了回来。
他朝林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林恩上将，请跟我来。”
林恩将腰上的枪卸掉放进储物柜中，跟着卫兵走了进去。
皇宫是用白岩星上挖掘出的物质建造的，这种物质被最初发现的人取名为白晶石，是一种极其珍贵的矿石，质地温润，通体为干净的『乳』白『色』，是自从发现以来最优秀的建筑材料。白晶石不会老化，不会凋亡，『性』质极为稳定，如果没有人为干预，会千百年保持同样一种状态。也恰恰是因为这种特『性』，它还有个别名叫永恒之石，象征着不变而狂热的爱情。
而这座宫殿的每一个转角，每一处细节，都和林恩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二十年来，没有一丝变化。
这不是一个让他喜欢的地方。
卫兵把他领到皇帝的书房门口后就离开了，林恩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推门走进去。
皇帝正坐在里面。
“陛下。”他恭敬道。
“林恩？”皇帝抬眼，像是刚刚才注意到他，笑着走过来带他到座位上坐下，“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还好，谢谢您的关心。”
“我听说你正在跟着艾文名下的队伍训练。”皇帝十指指尖相扣，轻轻搭成塔状，“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吃得消么？”
林恩看着皇帝面前的书案，恭敬的答道：“我现在是在一个后备队名下，训练任务并不是很重，所以勉强还能跟上。”
皇帝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接着说：“你原来的部下大多都在那场战役中牺牲了，我暂时不打算给你组建新的队伍，等你实力恢复了我们再谈这件事，你觉得呢？”
“我没有意见。”林恩说：“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
“仓那边在你清醒之后有联系过你么？”
“那边没有主动联系过我。”林恩垂着眼，视线里只能看见皇帝的手指。他淡淡的说：“但我之后按照通知去那里做了两次例行检查。”
空气一时有些沉寂，水龙香的味道袅袅萦绕，皇帝忽然向后靠向椅背，手臂搭在扶手上，换了一个比较随『性』亲和的姿势。
“林恩，你知道你其实没必要和我这么生疏。”皇帝说，他的眼睛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稍稍带点棕『色』的浅淡，如果他愿意的话，在注视别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十分自然的亲近感。
“毕竟，你的母亲是我的亲姐姐。”空旷的房间里，皇帝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你和我之间，本来就应该比那些旁人更亲近些。”
“这是当然的。”林恩抬起头，他看着皇帝，微微笑了一下，“我一直以来，也是这么想的。”
皇帝亲手挽起袖子，拎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碧『色』的茶水注进瓷白的茶杯中，褶皱的叶子在开水中伸展重新焕发光彩。皇帝将其中一杯推到林恩面前，“二十年前，你穿上机甲，劈开浊浊暗夜，剑刃所指之处，尽是锋芒，是帝王意志所向……”皇帝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只是不知道这二十年过去，你的心之所向是否仍旧和原来一样？”
林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