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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面先前还对卫仪又惧又怕,这会儿却想明白到底栽在谁手里了。
康顺侯夫人的面色,实在不很好看。卫仪如此的宽容也实在反常,让人料想不透。但她话都已经说出口了,她们又哪里敢有半分的迟疑?
母女二人,俱磕头谢恩。
一旁的定国公夫人见了,却吃轻嗤了一声。
卫仪浑然没听见一般,只在康顺侯夫人和谢襄铃起身之后,才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侯夫人将来怕也得注意一些了。贵小姐到底也是女儿家,这还没出阁呢,怎能容人在外头胡言乱语?”
众人都听得愣住。
卫仪却已经让人将赏赐端上来了,又看着康顺侯夫人道:“本宫旧年与顾觉非也算熟识,虽素知他脾性品行皆好,对旁人言语一概不在意。但顾氏一门门楣可不低,看着的人可不少。纵是这心里面有点什么想法,话传出去,总归不好。您说是这个理儿吧?”
“是,是,臣妇谢娘娘指点。”
康顺侯夫人听着,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一为卫仪一点也不避讳地提起了顾觉非,二为她这一番话里暗含着的轻蔑和警告!
其余人等,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早些年卫仪刚入宫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用顾觉非来陷害她。可有一日也不知怎么传到了萧彻的耳朵里,那是二话不说,直接叫大太监前去纠查,把背后嘴碎嚼舌根的全绑了出来,打得没了人样,还出了好几条人命。
从那以后,可就没几个人敢用这事儿做文章了。
而卫仪,自然也不会在谁的面前主动提起顾觉非。
今天这一次,怕还是这几年来的头一次!
陆锦惜虽不知道这些,但看众人的神态也能推测出几分,一时只觉得奇妙至极——
能在这勾心斗角的后宫里,坐稳如今这位置,还真不是只靠了美貌和出身。
这一位贤妃娘娘卫仪的手腕,实在不低。
谢襄铃这件事,她若直接怪罪还好,可眼下非但没怪罪,还给了赏赐,简直像是一把刀悬在人头上,偏偏不落下。
越是如此,越让人提心吊胆。
而且方才不过一句话,就把自己给撇干净了,提醒了康顺侯夫人,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谁。
让人敬,也让人畏。
这样的一个女人,委实厉害了一些。
换到陆锦惜在她的位置上,只怕也未必能做得比她更好。
只是
她提起顾觉非时候,虽没有丝毫避讳,看似坦荡磊落,除了“熟识”之外似乎别无关系。可,当真如此吗?
目光在席间游移,陆锦惜心底细细将卫仪这话玩味了两遍,终于觉得这一趟宫宴来得值了。
只是可怜了谢襄铃。
这姑娘本以为是个露脸的机会,哪里能想到横遭此祸?
卫仪那一番话敲打之后,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又是不服,又是委屈,可偏偏半句话不敢多说,只垂着头。
小模样看着,别提多可怜了。
可在这宫里,这么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别说是满殿的妃嫔,就是座中其余的外命妇们,见了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就像是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一般,谈笑自如。
就连定国公夫人都没说什么,只笑着端酒来喝。
小小的一桩插曲之后,宴饮照旧。
因有一个谢襄铃的教训在前面,后面人说话就谨慎得多了,听着虽然依旧热络,却再没有任何一句可能触怒旁人。
柔仪殿上,欢声笑语,觥筹交错,一派和乐。
临到宴饮要结束的时候,宫人们奉旨捧来了前朝来的赏赐。
本是普天同庆之日,庆安帝萧彻自然也要对今日来赴宴的诸位内外命妇有所表示。这赏赐都是内务府按着品级所拟定,除了贤妃卫仪多一对南珠和大将军夫人多一柄玉如意之外,也都没什么好说的。
受赏之后,卫仪出去醒酒,皇后则结束了宴饮,让大家往御花园赏花。
陆锦惜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只是去的人实在很多,她又不乐意凑那热闹,干脆就慢慢落在了后头,只挑着些人少的犄角旮旯走,也不怕旁人看出她的不感兴趣来。
总归她也是个有排面儿的一品诰命嘛。
只是她没想到,先前出去醒酒吹风的卫仪,姗姗来迟,竟正好到了她近处。
两人中间是一片精心栽植的绿萼牡丹,只是这时候,还没到开花的时节,仅有那么几株的叶片里结出了小小的花苞,完全没有盛放时的奇景。
卫仪远远就瞧见她了,略顿了一顿,居然走了过来。
先前在席间,好歹还隔着一段距离,陆锦惜只觉得卫仪之美,叫人屏息。可如今一近,才惊觉,这般的美貌,实在让人觉得窒息。
她尚且如此,旁人当如何?
陆锦惜心里思量,却也没耽搁礼数,躬身时便微微一笑:“见过贤妃娘娘。”
“这么多年没见,你倒是变了许多。”
卫仪华贵的裙摆拖在身后,人站着的时候,恰似一朵含露牡丹,天姿国色,浓艳万分。她半点也没避讳地打量着陆锦惜,说话比方才在席间还要随意几分。
“见着你,本宫便想起了那些年。一个我,一个你,一个孙雪黛”
说实话,陆锦惜觉得,卫仪这态度,太过漫不经心,所以显出一种并没将谁放在眼底的轻慢来,让人不很舒服。
可下一刻,她那淌着柔波的杏眼里,便出现了一种难言的伤怀。
“当年本宫便觉着,三个人里,你最名不副实,也最蠢笨。可谁想,如今竟是你命最好。一品诰命加身,儿女绕膝,死了丈夫,除了那庶子也没给你留什么糟心的妾室。真是又潇洒,又自在。”
“算到我与孙雪黛”
“谁都说我们聪明,可算来算去,竟都不如你。她是真聪明,想要远离京城这是是非非,所以远嫁。至于本宫”
话到此处,卫仪便慢慢止住了。
她就用那种说不出的目光,注视着陆锦惜,看了很久。只觉得命运实在捉弄人,这老天爷也从没将他们这些蝼蚁放在眼中。
当年京中,三大美人啊。
一个是笨且怯,一个是真聪明,剩下的那一个,却是聪明误!
卫仪终还是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月余之前送去大昭寺雪翠顶,那一封始终未得到回复的信函,想起了了六年前自己入宫的前前后后,也想起了
那个名为顾觉非的男人。
一腔情错付,到底是她在那之前,从未看清过他的真面目。
若此生不识顾觉非,该是怎样一种幸运?
比如她眼前这一位如今稀里糊涂就成了一品诰命的陆锦惜,当年虽有过几次诗文聚会,可每一回,她都不曾与顾觉非见过。
少女怀春的年纪,又有几个人能不为他心动呢?
想到这里,卫仪是真的生出了满心荒谬的感慨,于是就这么笑了一声,竟是轻轻喟叹:“傻人到底有傻福”
陆锦惜是真听了个一头雾水。
可卫仪也没有半点要解释的意思,更不觉得自己与陆锦惜相熟,似乎只是单纯这么一声慨叹。
话说完,她都没等陆锦惜回半句,便自顾自朝着前面走了。
身后一行宫人,小心地跟上了她的脚步,拥着她向皇后那边行去,只留给陆锦惜一道挺直的雍容背影。
第088章瞎了眼的()
这一位贤妃娘娘;实在是很奇怪了。
陆锦惜愣是没猜出半点可能的端倪来;更不明白卫仪口中这一句“傻人有傻福”到底从何说起。
陆氏哪里有过什么“福气”了?
青梅竹马被新帝一道圣旨赐婚拆散;新婚的夫君不仅不爱她还带回来个胡姬所出的庶子;成婚后又常年在外;没几年还为国捐躯了;陆氏从此竟然守了寡。
她本就善良软弱;哪里撑得起那偌大的将军府?
一年一年磋磨下来,早没了个人样。不然如今她陆锦惜也不在这里了。
说什么“傻人有傻福”,话是要看人的。
换了个性情潇洒的来;自然觉得升官发财死丈夫是件好事,比如陆锦惜。一品诰命在手,家产嫁妆都不少;名义上的夫君也死了;这不是想嫖,咳不;想睡谁就睡谁吗?自然高兴。
可换别人来;那就是要人命了。
不换立场;就随便说什么“傻人有傻福”;殊不知;卫仪自认聪明,落在陆锦惜眼底;也就是那模样。
她倒是有些明白,她最终为什么会进宫了。
即便卫仪对顾觉非有那么几分情义;可顾觉非未必会喜欢她。
原地站了一会儿;陆锦惜咂摸咂摸,忽然就对这两人之间的事情好奇了几分。但这时候,她也不往深了想,只当自己什么人都没见,什么话都没听,照旧循着自己的方向,随意走动着赏花罢了。
柔仪殿的筵席散得早,太和殿前的大宴却才正到热闹处。
上首是皇帝与匈奴的使臣们说话前,下面的文臣武将却都是难得有机会这么聚上一聚,再添上几位“酒中仙”,除了少数几个心里不很痛快的,剩下的都很快打成了一片。
顾觉非这里,人自然不少。
周围都是官阶不很高的文官,又大多仰慕顾觉非才名,得了机会上来劝酒,顾觉非习惯了滴水不漏的行事,也没管来人官阶到底是低是高,能喝就喝。
只不过,待喝得差不多了,醉意便有点上来。
原在礼部那一小片跟人喝酒的陆九龄远远看见了,不由有些为他发愁。
想到回头还想拉拢这年轻人到礼部来做事,他沉吟了片刻,便对身边人道:“你且先坐,我得去劝上两句。”
旁边人都有诧异,也没明白他要去劝什么,就见陆九龄已经离座起身。
这时候,去醒酒走动的人不少,也没几个人注意到陆九龄。
他一路走了下去,很快就到了顾觉非附近,挑了个位置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