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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停下步子,放眼四看,忽然间发现不知何时自己身边跟随着的人居然都不在了,也不知从什么时候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太后脑中昏了昏,她抬手,在额头上一扶:“你”
臂上被人轻轻抬住,太后抬眸,却见是皇帝的脸,太后略讶异,却听他说:“太后是朕的娘亲,太后说的话朕是不敢有违的,但太后方才所说似乎有关政事了,太后,还是不要操心这些为好,儿臣也好好好地孝敬太后。”
太后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对上皇帝幽寒的眼睛,这是她所生的儿子,可是现在,连她也看不透他了。
太后忽然觉得一阵心酸,刹那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涌上来,太后竭力把那种感觉压下去,道:“是了,皇上,我来还有一件事”
赵哲微笑:“太后请讲,朕能办到的,一定听从。”
送走了太后,赵哲脸上的笑变成冷笑,回头看着龙床,眼底好歹浮现一丝温柔之色来,迈步走到床边,掀开帘子,忽然间又失了望:人去床空,也不知何时离开的。
赵哲看着那被褥上被压出的一道痕迹,良久才叹了口气,合身倒下去,细细一嗅,似还能闻到一缕熟悉香气。
此后又过数日,这天,是段重言段大人回京的日子,也是前首辅大人方诚之子方墨白回京的日子,前一件事,京城之中知道的人倒还多些,后一件,却是极少人才知情就在清早,马车缓缓地进了城门,然后,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跑到金銮殿偏殿上,承鹤正伴驾,见那小太监着急之色,便退出来,听小太监之话后,脸色一变,不敢怠慢,回来赵哲身边耳语数句。
刹那间,就好像狂风卷走艳阳,皇帝起身:“退朝!”
“消息无误?”
“绝对没有错,段大人说情形很不好,着急让恭使去看一眼,迟了的话恐怕”
赵哲只觉阴云笼罩:“怎么会变成这样?”
承鹤道:“听闻是因为跟段大人同行,结果被刺客袭击,东平府的知府阴钊等人当场送命方公子,怕是被连累了。”
赵哲焦躁之极:“混账东西!该诛九族!”咬牙切齿,也不知是在说谁。
第94章()
段重言有些不知要如何面对知聆,就在方墨白替他挡了那一刀性命垂危之后。
后来才知,那些夜半出现的刺客,真正的目标是东平府知府阴钊等人,大概是想杀人灭口之类,段重言只是自责为什么没有做好万全防备,大概是因为一路太平无事,而且已经快到了天子脚下,自然就放松了警惕。
段重言起初是想去救出阴钊等囚犯的,却被那伙刺客盯上,方墨白护着段逸,见刺客越来越多,心道不好,便叫段逸躲在自己身后,他张弓搭箭,箭无虚发,一连射倒四人,段重言脱出重围,方墨白趁机叫道:“段兄,快回来!”
此刻那关押阴钊等人的屋子已经起火,段重言先前两个下属已经冲了进去,不见出来,段重言不肯离开,大叫两声,才见一个属下踉跄跑出来,冲出屋子,衣裳都已经起火,那人就地一滚灭了身上的火,嘶声道:“大人,里面的人都死了!”
段重言将他扶起,忙问:“谭据呢?”谭据就是跟此人一块儿入屋的同僚,那人咳嗽着道:“方才进去之后,我们分头查看情形忽然浓烟四起,我就找不到他了”
段重言听了,大叫数声,见几个驿馆的人正提水救火,他便冲出去,把一桶水从头浇落,刹那浑身湿透,段重言回身便冲入火中,顿时周围一片惊呼。
方墨白在对面门口看见,大吃一惊,脱口叫道:“段重言!”与此同时段逸也叫道:“爹!”一大一小便往前跑,而院子之中,官兵跟刺客仍在交手,乱成一团,火光之中,刀光剑影,十分凶险。
方墨白心神一凛,俯身抱起段逸,停了步子,只是看着那屋子。
极短的时间,却让人感觉就像是几个时辰那样漫长,哔哔啵啵的烈焰之中,众人的喊杀声里,整座房子都几乎被烈焰吞噬,段逸素日虽然不怎么喜怒于色,此刻却忍不住哭着叫道:“爹!爹你快出来!”
方墨白也觉得自己的心正在被放在火堆上,若不是段逸在身边,就要也冲进去找寻,就在等得几乎失去理智之时,才见那边门口上出现个若隐若现的人影,然后猛地冲出门来,正是段重言!双臂交互头脸胸口,踉跄几步,差点倒地。
方墨白见状,心头一喜,正要冲上去相看,忽然之间却觉得身后一阵阴冷气息袭来,方墨白来不及管段重言,转头四顾,然后猛地抬头,看向驿馆的屋顶上,却见有个黑衣蒙面人,不知何时出现,此刻静静地,手搭弓弩,正对准着段重言。
方墨白双眉一蹙,立即叫道:“重言快闪开!”
同时就把段逸放在脚下,搭弓射向屋顶,利箭穿破夜空射向那神秘之人。
屋顶那人似乎知道这箭的威力,脸色一变,急忙闪开,方墨白眼睛盯着那人,丝毫不敢松懈:“逸儿你爹起身了没有?”
段逸抱着他的腿,看段重言踉跄站起,先前出来的那个副手隐约有要扶住他的意思,便道:“爹起来了!”
方墨白松了口气,段逸却又尖声叫道:“爹!小心!”
方墨白吃了一惊,惊愕回头,却见段重言猛地后退,而他的副手一刀刺空,又冲上前,紧逼不放!
段重言在火场之中被熏得够呛,此刻浑身无力,自然不能还手,也幸亏他早有预防,才避开最初那致命一击。
而方墨白见段重言遇险,他反应自然甚快,当下调转箭头,一箭射出,正中那人后背,那人惨呼一声,擎刀倒地。
方墨白一箭功成,却并无喜色,身后一股冷寒袭来,近在咫尺,追命一般!方墨白所能做的,就是抱住段逸,脚下迈步往前急闪,然而却终究晚了一步。
先前方墨白盯着那神秘人,逼得他无法发箭,却因他一转身功夫,失了戒备,对方趁机出手,段重言大叫一声,眼睁睁地看到箭射中了方墨白背后腰部。
方墨白忍着剧痛,在身子将要栽倒之时,把段逸送到急赶过来的段重言手上。
后来段重言才知道,他那副手被人收买,跟那些刺客里应外合,除掉了阴钊等人,两个副手一块儿入内查看究竟后,大概是谭据看出破绽,便被那人所杀。
那人只以为一把火烧掉所有,没想到段重言竟又不要命般冲进去亲自察看,谭据是被那副手以自己佩刀杀死,那副手知道以段重言的能耐,多半是会看出来的,暗暗祈祷段重言死在火场,一看段重言冲了出来,所以索性要鱼死网破将他杀死。
段重言自然知道方墨白对知聆来说意味着什么,一路上他懊悔且羞愧,暗暗地想如果中箭的那个是自己的话就好了。
知聆出了宫,马车一路狂奔,停在先前住过的别院门前,知聆跳下地来,身后跟着几个宫内之人,匆匆地进府。
段重言先一步把段逸隔开了,免得他跟知聆忽然遇见,有些话不好解释。何况这会儿最要紧的是方墨白的伤势,自方墨白受伤之后,段逸一直都守在他身边,一路上掉了不少泪,段重言好不容易才叫人暂时带他离开。
知聆被别院的人带着,急匆匆地进了安静的退思堂,刚进内就见到段重言起身,似相迎之态,他的头发被烧焦了几处,额头带伤,神情之中是按捺不住的焦虑。
见了知聆,段重言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于是便并未做声。
知聆一眼看到床上躺着的人,“近乡情更怯”,她的心情很是复杂,原本设想过跟方墨白见面的情形,却没想到,情形远远超出估计。
知聆脚下一顿,便看着段重言:“能不能让我跟他单独相处一会?”
段重言看她一眼,张口:“已经昏迷了很久”却又收声,终于转头出门去了。
知聆这才走到床边,低头看床上的人,这其实是她初次看到方墨白,眼前是一张极为俊朗的脸,只是大概经历了许多风霜,虽年纪不算太大,却略微露出几分沧桑。
因为是腰间受伤,所以腰部绑着绷带,身上只穿着一件很薄的衫子,能够清楚地看到绷带的形状,知聆从他的脸上看向胸口,目光在他胸前某处停下,知聆皱眉看了两眼,缓缓抬手,将衫子轻轻一解。
看清楚眼前是什么的时候,知聆几乎低呼出声,她忍着震惊,手将方墨白的衫子缓缓地撩到肩部,那一道从胸前蜿蜒到肩头的疤痕便呈现眼前。
知聆望着那道突出的疤痕,似乎能想到这道伤痕造成时候的惨烈跟凶险,她猛地缩手,冥冥之中,仿佛能听到一声无言地惨呼,逐渐地却变成呜咽,知聆知道,那是方纯明。
知聆不想再看方墨白腰间的伤,也不敢看,她心境起伏不定,如大海波涛,晃动不已。
室内寂静无声,像是无人之境。知聆竭力平稳了一下自己的心神,才让那种突然加快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你一定也受过很多苦,”知聆将方墨白的衣衫缓缓拉起来,凝视着他的脸,“你是不是也很不甘心?”
知聆用目光描绘他的容颜,手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眼神逐渐变得温柔:“方墨白,方墨白哥哥。”
她甚至清晰地感觉方纯明也在看着方墨白,很平静地凝视着那张脸,毫无预兆地,泪从眼睛里缓慢地流出来。
知聆低低说道:“不管受再多苦也好,一定要撑住,纯明、所能倚靠的只剩下你了,若是你能感觉到就不要出事,让自己好起来,快点醒过来吧,哥哥。”
知聆握住方墨白的手,他的手大且粗糙,他的脸,以及身上的伤,处处都显示他曾受过许多令人难以想象的苦痛折磨。
知聆握紧方墨白的手,看着上面大大小小地创口,以及指腹上的厚茧,忽然之间觉得:方墨白不会有事的。一个受过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