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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河上现在被新架起了木桥,新鲜木料的气味很大,多少压住了冲天的臭气。马车咯吱咯吱的走在桥上,时不时有水滴,从上面的山崖上滴下来。
过了地下河,再往前走,地面又干爽起来,恶臭气也淡了许多,指挥使回过头来,笑着对我说:“前面有个出口,可以上去透透气。”
果然,行不多时,前方出现天光,推开门口遮蔽的树枝,我们终于出了地下城,感觉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一样。眼前郁郁葱葱,山风习习,让人心旷神怡。
指挥使指指前方一处高大威严,错落有致的建筑,说:“公主认出那是什么地方了吗?”
我的心疼了一下,那里是皇家道观大高观。
曾经,只要玉玄机不在宫里,我都会去大高观,看那个身穿白色道袍的,似仙似魔的玉玄机,高坐讲台之上,衣炔飘飘。用他空灵的声音,为下面的三千弟子,宣讲各种道家典籍。
这样一个不染尘埃的人,是被凌迟处死的。曾经非常的恍惚,奇怪李朝宗会这样处死玉玄机。要把他一片片的肉切下来?他是肉身组成的吗?
指挥使依旧在继续他们刚才的话题,他软磨硬泡,想派人进入周府,查找叛徒。周斯年不以为然:“谁说这个人一定是叛徒?我太阳城没有叛徒。”
指挥使无奈的笑起来,指指脚下:“国公,您府里发现这样一个直通皇宫的地下城,若不是皇上的爱宠,一般人只怕刚才不会只是比武而已。”
周斯年停下来,眼睛炯炯发光,像是一堆火,要把对面的指挥使烧死,咬牙说道:“地下城是你发现的吗?皇宫的地道,是通向这皇家道观大高观的,它通向周府吗?”他用手指戳着指挥使的肩膀,“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发现地道,这样的失职,是谁仗了皇上的爱宠还能在这里胡说八道?”他冷冷的笑着,“不是比武?好啊,我们再打过,指挥使的剑还没有喂血呢。”
然后又讥讽的一笑,扬起眉毛,右侧嘴角微微上扬:“我忘了,指挥使的剑被我弄坏了,回去以后,我赔你一把好的。”
指挥使躬身:“卑职孟浪了,国公息怒。国公一向是国之栋梁,中流砥柱,是皇上倚重的国家重臣。”
周斯年冷哼一声:“今天太热了,”他看看不停的扇扇子擦汗的我,“公主怕热,今天到此为止。”说完,一把抓过指挥使手里的马缰绳,把我坐的车子转了个头,气呼呼的钻回地下城,往回走。
这里实在太热,空气中的臭味传来,我觉得恶心难受,硬撑着坚持,刚才也没仔细听他们说了什么,指挥使跟在车子后面,一言不发,脸上有难得的愧色。
一直走到通道变窄,大车不能上前,周斯年才站住脚,把我扶下来,也不理睬身后的指挥使,又从地道口的梯子走上来,出了木屋,天色已近黄昏,有凉风习习吹来,夹杂着杏子的甜香,我深呼一口气,总算把那股恶臭从胸中挤出,内里的烦恶也少了不少。
指挥使跟在身后走过来,不甘心的拦住周斯年,跪下说:“刚才是卑职说错话,亵渎了国公,还请国公责罚。”
周斯年冷笑道:“责罚谁?你?不敢当,你起来吧!”
指挥使不肯起,周斯年绕过他就要走,我看他们僵在那里,又不知道他们是怎样闹僵的,急忙拉住周斯年,又对指挥使说:“指挥使,天色已晚,在敝府用过晚饭再回去吧?”
我这是一句谦让之词,原想指挥使会一番推辞后告辞离开,没想到指挥使却说:“卑职遵命。”
指挥使站起来,周斯年依旧向前走,只是不走的那么快了,看指挥使跟的不那么紧密时,我拉着他的胳膊,悄悄问:“怎么了?”周斯年叹气,无奈的苦笑。
周斯年不想带指挥使回府,晚饭定在半城山庄,席间指挥使一直都在看周斯年的脸色,没敢多说话。
我打圆场说:“想指挥使无论说了什么,总也不会有恶意,刚才都已经道过歉了,年哥不会记在心里的。”
指挥使感激的对我一笑:“公主说的是,卑职一介武夫,不会说话,说错了什么,国公责罚就是。”
周斯年脸色有所缓和:“指挥使言重了,指挥使是皇上近臣,岂是我可以责罚的?可正因为是皇上近臣,”他声音严厉起来,“一言一行都关乎陛下尊严,还请自重。”。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放走义父()
指挥使一脸惭愧,拱手一揖到底:“国公教训的是,卑职记住了。”他抬起头,试探着说:“国公,卑职刚才的提议”
周斯年的眉头又微微皱起,不搭理他,闷头吃饭,指挥使不敢多言,也低下头去,食不甘味的吃着自己面前的菜肴。等到菜上完,侍仆又端上两客冰粥,是用奶,糖,时令水果,果酒加冰制成,清甜甘洌,甚是解暑爽口。
周斯年是不吃冰的,我对指挥使笑着说:“指挥使,天这么热,吃点冰粥解解暑,公事慢慢说。”
指挥使心事重重,可还是接受我的建议,用勺子舀起一勺,放在嘴里。连连称赞:“好清爽的味道,不错。”他的嘴唇很薄,一看就是喜欢美食之人。
我也觉得好吃,听到指挥使称赞,不等吃完面前这碗,就吩咐旁边的侍仆说:“再送两份过来。”
侍者答应着要走,周斯年喊住他:“给指挥使上一份就可以了。”我闻言正要抗议,他关切的说,“女人吃太多冰不好,你要是热,让他们端一盆冰来放你旁边就是。”
他目光里的关切和宠溺把我暖化了,我听话的答应着,依言照做。指挥使笑道:“都说国公与公主伉俪情深,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卑职真是羡慕啊。”然后低下头认真吃冰,看似无意的说:“伉俪情深,儿女绕膝,神仙日子啊。”
虽然知道他的用意,可这话还是刺心很。云逍云遥在宫里,皇上一时半会儿不会还给我们,云福找不到了。我儿女是不少,绕膝可就说不上了。
我想到这里,心念一转,不对,云福是被义父藏起来了。不由气恨,皇上至少没有藏起云逍云遥,虽然我们不能把他们领回来,却能随时去看他们,而云福,却一点音讯都没有,哪怕他暗示点什么,让我们知道她好好的活着也行啊。
指挥使接着说:“老太爷真是当世人杰,这么大的地下城,是怎么建成的呢?”他疑惑的转头问周斯年,“连国公自己都解不开地下城么?要寻求龙禁卫的支持?”
周斯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义父与皇上是故旧,皇上的旨意,是让斯年看管好义父,只要他不再继续惹事,准他颐养天年。”
指挥使笑道:“皇上的旨意,不是国公这么说的吧?”周斯年不搭理他,一副且听你下面说什么的样子。指挥使继续笑着说,“国公以身家性命担保老太爷不会继续作案,皇上却不想要国公的身家性命啊。”
周斯年冷冷的说:“斯年也没打算为难皇上,我说能担保,就一定能压住他,不让他继续犯案。”
“被抓住的那些人,无不对他们的头领发自内心的佩服,这样的人杰,在国公府中,也就国公能压得住。现在国公不在府中,这”他抬头看我,笑意盈盈,“好几次来,都没看见小公子,他现在可好?”
他把“现在”二字说的很重,我听他们的谈话,动不动就是身家性命,本就心惊肉跳,现在又听他提到云簸,更是坚持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不理周斯年的呼喊,往府里跑去。云逍,云遥,云福,一个个离我而去,再失去云簸,只怕我也活不下去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回府,看到云簸与福睡在一个床上,胖胖的小手搭在床边,小嘴紧抿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的一张一合,这才放下心来,两腿发软,这才发现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一下子虚脱,跪倒在地。
周斯年慢慢的走进来,蹲在我身边,我趴在他身上,“呜呜”的哭起来。他长叹一声,把我揽在怀里。拿出手帕,帮我擦掉眼泪,又去擦我满头满脸的汗。
“他故意吓你呢,你又上当,这么跑,会中暑气的。”周斯年把冰盆移到我身边,又用扇子给我扇风,“去洗个澡吧,衣服湿透了。”
我无力的点点头,他把我抱到后面洗浴室,看着人放好洗澡水,我问:“指挥使呢?”他烦躁的说:“不肯走,让他外面等着去。”
我躺在大浴桶里,四周都是花香,侍女的手不轻不重的为我按摩着头,头痛消失了,周斯年坐在浴桶的边沿上。
这个情景让我回想起我们洞房花烛夜的情景,转眼之间,已经四年过去了。
我拉住他的手,他和四年前一模一样,穿着宽大的长袍,长发如瀑。唯一不同的,是眉宇之间增添了许多威严,眼神里多了说一不二的霸气和说不清楚的忧郁。
我靠在他的身上,低声说:“年哥,我好害怕。”
这时,木容进来,周斯年斜了她一眼,问:“走了吗?”木容低着头,轻轻回禀:“没有,在门外坐着呢。”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用乞求的目光看着他:“年哥,我知道他救过你的命,可是,他太危险了,”我哭着说,“年哥,把他交给指挥使吧,他不能待在府里了。我害怕,我不能再失去云簸了。”
他沉思了一会儿,喃喃的重复道:“不能待在府里了,对,他不能待在府里。”
我看着他,听着他的喃喃自语,明白了他的意思,声音颤抖的说:“你要偷偷放他走?可指挥使就在外面盯着。只怕外面已经被龙禁卫包围了。”
周斯年笑道:“周府哪里能围得起来,后面的半城山庄,就是逃跑的好地方。只要有人接应,他就能逃出生天。”
“那个给地下城通风报信的人?是谁?”
周斯年看向我,微微一笑,我们同时想到了一个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