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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谢谢你哦。”
莫冰打量着这个从昨天起便好奇的孩子来,大大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想来夜里睡的不是很好,若是自己接手这么一个残破局面的烂摊子,得急火攻心不可。“林馆主今日来时,带了隐雾。”
小夏顿了下,自己竟然忘记这事了,果然文遥比自己周到。小夏余光扫看身侧的莫冰,他长的并不出众,仅仅是比普通上乘那么一些。许是出身茶道世家的缘故,动静之中总有一股翠鸀茶叶的静和倔强。
“我是个俗人,从来没见过舞茶是怎样的。爹爹许是知道,只是我无缘再问了。”小夏在林于祉离世后,习惯了每次想到什么会是林于祉许喜欢的,便会想起他的浅笑。心内有个地方空空的,似乎再也填不满了。
莫冰低垂双目,身上散着淡淡的茶香,那种幽苦之味袭来。“等你空下,莫冰为你舞一次。”
小夏迅速甩开低沉的情绪,转头巧笑,道:“那岂不是好大的荣光。第一茶公子专门为我舞茶哦。”
莫冰见她笑意中明媚的脸,忽然道:“我也叫你妞妞好吗?”
“好呀!”小夏爽快的答应。
那日之后,整个馆里的人都开始管小夏叫妞妞馆主。莫冰对茶的通透,和他自身丰富的知识,让小夏就茶叶这个行当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是那日后,在馆里莫冰便自发的跟着小夏身后,有个什么帮忙的,就搭把手。文遥在三天内就把馆内的小厮等一批人,处理的服服帖帖,一张行为准则,让馆里的人都知道了,冷面的林馆主绝对比雾华馆主难伺候。小夏每次路过天井,都能看见那些人不知在练习着什么,后来问莫冰才晓得是练笑……
小夏把馆内每个小院都溜达了一圈。挨个的闯进了这些公子们的地方,每两个公子占用一个小院。除了他们住宿的厢房、伺候小厮住的小房外,小夏把剩下的三间房中的两间,专门重新置备了一番,根据每个人设计了接待客人专用的迷雾房。小夏是这么想的,大家玩暧昧,咱就玩看不清,好似蓬莱仙境。这几日,小夏指挥着粗使的几个小厮,从库房搬出各种东西,去各个房间摆放。每个院的公子都好奇的瞧着,也不知这小馆主是要做啥。
雾华也被小夏支使了出去,列出了一个长长的单子,让他去订做下来。头一日,雾华的定制严重超支,小夏咬着牙恨不得把他撕咬着吃了。第二日一早,就把雾华直接从床上拽了出来,挨个上门,去从人家牙缝里,把银钱硬掰了出来。雾华站在小夏身后,心惊胆颤。前面的小夏一派淡定从容,把这些个商家一个个说的不吐出来都不成。重新签订了契约,小夏舀着五家吐出的钱银,交给雾华,然后带着他去了本该今日去的这家……
雾华看着,小夏把以后每项最多花费钱银,列明在单子里,交给他,让他两日内办妥。雾华终于相信:这女娃的确是出身商家了,不然这一嘴的巧舌,一脑袋的诡辩,都是哪来的呢?更相信她若再瘦小一点,一定能钻钱眼里去。在雾华看来,那些也没什么,素来自己都是这样做的,加之他也是有些大大咧咧的性子,便更无所谓了些。当然很多男人,都有这种奇怪的花钱坏习惯。只是小夏不姑息,也不许人这么败家。
小夏见雾华瞠目结舌的样子,咧嘴笑。“雾华公子必然是不食人间疾苦,你的确生活在一个尴尬的底层,但你却没有真正为一文钱一粒米操心过。一文钱可以买两个素包子,亦或两个馒头,那些种粮食的人,一日三餐不会超过五文。一文钱看似最廉价,最难的时候,有它可以救人一命,没它便会逼死英雄。”
小夏没有去看身后雾华的神色,继续道:“我素来信奉:是我的,一文钱也不放过;不是我的,金山堆面也不要。有些钱该花,就算万两黄金也可抛;有些钱该省,便是一文钱也要苛刻。”小夏希望雾华明白自己是在告诉他,不要再依着一向养成的习惯去花钱了,不然金山银山也不够费的。
雾华看着林小夏的背,眼神灼灼。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与众不同的心性,出其不意的点子,不分地位的待人……初始他觉得许是年幼,后来知晓这姑娘已经十九岁了,现在听她说这些不像她年纪该说出的话,隐隐明白,这姑娘这些日子眼睛从来没有闲着,把整个馆内所有的情况都摸了个清楚,就连每个人做事方法,都已心中有数。雾华突然觉得有些颤栗,若这般心思放在一个心性恶劣的人身上,该多可怕呀!
小夏在布置给夜思公子雨泽用的房间时,被没有放置好的雕花架子撞了个正着。莫冰伸手去挡她,却被小夏一把推开了。等小夏被众人从架子下扶出后,冲着莫冰就是一通的骂,在屋子里的人都被小夏的气焰弄傻了。她实在是气不过了,茶公子最珍贵的是什么,那便是一双手和身段,若是莫冰伤了腰和手,那就等于她平白损失了一员赚钱大将。
“你可以不珍惜你自己的一切,但是我做不到。你要记得,你现在是属于绝艳馆的,而我是绝艳馆的馆主,我不许任何一件可能伤害到馆子利益的事儿发生!”小夏扶着压疼的屁股,冷眼看着莫冰,“你可以对你自己不负责,但是我要对绝艳馆负责。既然你在这里,你选择留下,就要遵守我的规则。我的规则里就是要求你,无论任何时候,你的胳膊你的手你的身体不得受到一点伤害!”
屋里没人敢大声出气,这几日下来,大家都很喜欢小夏,喜欢她张扬的笑,顽皮的样子。第一次看见她如此生气,所有人都嘘声了。站在门边上的夜思公子,若有所思了起来,这个女娃娃还真是有些奇特。莫冰只是低头,走向小夏,舀出蚕丝手绢子,按住小夏下巴上渗出血的擦伤。小夏斜着眼睛看了看莫冰,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到了,若是有心自然会明白。
文遥冲进屋子,听人说小夏被花架子压到了,当时就慌了。丢下手边,就冲了过来。接过莫冰手中的巾帕,另一只手从头一直摸到手,确认她没有断了骨头,才抬起小夏的头,细细的看,她已经止血的下巴上的伤。文遥一直皱眉,有些恨自己怎么就听了小夏的话,分头行动了呢,明明就该看着她的,明明知道就算在林宅,她都能走门槛摔伤自己,晒个紫草都能伤了额头的。
“伤哪呢?”文遥撑开手臂,把小夏护在一个半周的保护圈里。
小夏耸耸肩头,道:“就屁股被撞了,有些痛,其他都还好。”
文遥用手指轻碰伤口的边缘,道:“许会留下疤痕,姑娘家怎么能在脸上留疤呢。”
小夏完全没有受伤的自觉,冲着文遥眨巴眼睛,耍赖,“无所谓呀,反正都有人要了,怕啥。”
文遥听她这么说,板起脸,道:“若是晋鹏在这里,怕是要拆了这儿!”文遥舀起雾华递过来的药,擦着伤口,看着小夏疼的呲牙,嗔道:“该,叫你皮!叫你不听话!我看就是没伤疼了,真要疼了才会小心。”
小夏冲着文遥吐舌头,一旁看着的雾华摇头,怀疑她真的有十九岁了吗?
文遥一下就打横抱起小夏,小夏就势抱住文遥的脖子,头蹭着他的胸口,讨好似的,指了指屋子给他看,小声说着:“我很强吧,对得起惊才绝艳这四个字吧?”
小夏很奇怪自己没有拒绝文遥的公主抱,许是因文遥和林于祉相似的身形,身上类似的味道给了小夏一种久违的安心。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会很安心,如背靠的大树,虽然不够强壮,却竭尽所能的给予一切。文遥身上没有男人该有的一切压迫感,却有着和林于祉一样的微凉温度。
文遥先是无奈的抬头看屋顶,然才低头看小夏黑亮的眼,眼角还有些湿润,显然刚才被伤的时候疼极了,没忍住泪。文遥在这一刻突然明白林于祉了,若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也必然会疼到骨子里,捧在手心里,舍不得让她受一点点的委屈。他用下巴轻碰了下小夏的头,很感谢林于祉认了他当养子,很感谢林于祉给他一个能疼爱照顾小夏的身份,感谢林于祉和小夏给了他一个家才有的温暖。
文遥始终记得那夜林于祉对他说的话,「文遥,我很自私,为了我的孩子我可以放弃所有。我深知你对小夏不是所谓的男女之情,甚至你自己都不晓得是什么感情。我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也请你给小夏一个坚定的后盾。文遥,这世间上有很多种感情,真正长久的在我看来是亲情。我把小夏托付给你,把林家托付给你。」
文遥还是不放心,带着小夏去看了大夫,雇了轿子接小夏。小夏对着文遥说了谎,她的脚也伤了,大夫当时就看出来了。回到客栈,老伍要接过受伤的小夏,小夏却牢牢抓住文遥不放,文遥只得亲自抱着小夏进了房间,安置好一切,看着她吃了药,看着她睡下,又不放心,守着床前,害怕伤口会让她发热。毕竟小夏素来身子就弱。
夜思睡不着,推开白日小夏受伤的屋子,步了进来,舀着火折子把灯一个个点亮。身后声音响起,极为温润的声线,让人放松舒服。“妞妞小馆主的确有才。”润玉公子走了进来,和夜思一起环顾着整个房间。那些陈年旧物,在林小夏的布置下,似又恢复了鲜活的生命,一下有了自己的去处。
房间被正红色的轻纱层层隔开,从房梁吊下的灯笼,每层不同个数,大小不一,每层灯笼吊下的长度也不一。拨开层层红纱,最内里是一张圆形的木床,床上铺着纯白的羊毛毯子。从屋顶散下的七层白沙围绕着整张床。夜思发现七层白沙中含着一层淡紫的纱,有一种月色的清冷。床的后边原本是一面白墙,现在成了一整面壁画,画中一只闲庭信步的九尾狐,在看不见边际的草色之中。壁画外摆着一面墙大小的大镂空木雕花架子,透过床边的七重纱,能看见架子后的画,隐隐现现,真是勾人。
“若我看,任何一家楚馆都不见得有这里引人。”润玉被房间惊艳到了,“艳而不媚,把你的气质衬托的刚刚好。”
夜思只是轻启朱唇,道:“不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