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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娇娘打量了一番,这才确定眼前这位美丽少女正是侄女陈玉芝,当即道:“哼,谁要和你一起住了,我也不要和你一起住!”
玉芝嫣然一笑:“是么?那小姑姑你还住二叔家吧!”
陈娇娘:“。。。。。。”
这几日西河镇热闹得很,里正的大女儿香梅嫁给了孙二郎,两家都是体面人家,亲事自然办得热闹非常,陈娇娘简直在西河镇没法呆,便进城去了最喜欢的二哥二嫂家,想着等大家都忘了自己苦追孙二郎的事再回去。
谁知没呆几日,她先和侄女陈玉梅打了一架,又偷了二嫂武氏的一对耳环,和武氏的娘黄氏吵了一架,末了又看上了侄子陈玉川的同窗,闹得二房一家鸡飞狗跳,武氏连声叫苦,一番好说歹说,终于把陈娇娘劝到了大房这里。
陈娇娘还没说话,老二陈耀宗便道:“我家房屋狭窄,人口却多,丈人丈母都在家里住着,玉梅的舅舅富全跟着我的恩主孙大官人去了杭州贩布,也快回来了,娇娘住在我家,一则不方便,二则家里太狭窄了,未免委屈了娇娘。”
陈耀宗的丈人丈母如今年纪大了,在他家住着,家里确实狭窄得很,陈娇娘在二房呆着,只能和玉梅挤在一起,因此才一直和玉梅嚷闹。
此时听了二哥陈耀宗的话,陈娇娘立时不管不顾,飞快起身蹿到陈耀祖身边,拉着陈耀祖的胳膊:“大哥,你若是不留下我,我现如今就去死,让人都知道你虐待亲生妹妹!”
陈耀祖实在是缠不过陈娇娘,忙道:“好好!你留下吧!留下吧!”
玉芝原本正要说话,见陈耀祖已经答应了,便也懒得多说了。
反正区区一个陈娇娘,她还不至于害怕。
事情解决了,大房也愿意接纳陈娇娘了,这里没二房什么事了,可是武氏一想到守备许大人命人送了那么多绫罗绸缎给大房,就眼热得很,当即生出了一个法子。
她笑容灿烂看向陈耀祖:“大哥,许大人给你家那么多绫罗绸缎,让我们都开开眼,也欣赏欣赏吧!”
陈耀祖还没开口,玉芝便笑吟吟道:“二婶,那几匹绸缎是许大人用来抵守备衙署在我们这里赊的卤肉的,我正准备卖了换钱呢,不然生意就要赔死了,如果二婶愿意买的话,我按市价卖给二婶,如何?”
武氏:“。。。。。。不让看就算了!呵呵!”
她家就陈耀宗一个人挣钱,养活一家四口外加她娘家三口人,先前还有在乡下的公婆盘剥大房三房供应他们二房,现如今守备许灵强压着她公婆分了家,公婆哪里还有钱补贴二房?
二房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别说绸缎了,就算粗布也舍不得买了!
送走空手而归大失所望的二房后,陈家一家人坐下来预备安置陈娇娘。
玉芝故意道:“小姑姑毕竟是娇客,不能怠慢的,这样吧,爹,娘,你们把正房让给小姑姑住吧,娘自然和我一起住,爹就先和阿宝挤一挤吧!”
陈耀祖觉得不妥,正要反驳,陈娇娘却已经喜孜孜道:“如此甚好,我这人就是爱清静!”
王氏一听,就知道玉芝这是治她爹爹,当即笑着道:“我也觉得这样安排挺好”
阿宝一直乖巧地坐在玉芝身边,闻言也道:“西厢房我住了南暗间,爹爹就住北暗间吧!”
陈耀祖明知自己被王氏、玉芝和阿宝联合挤兑,可是陈娇娘毕竟是他开口留下的,因此无话可说,只得起身去安置陈娇娘。
陈家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许灵已经带着寒星和寒月赶到了甘州。
他先亲自往节度使府上递了拜帖,然后才带了寒星寒月回了他在甘州的宅子歇下。
晚间许灵正在洗澡,屏风外便传来寒星的声音:“启禀大人,大帅府的张管家派人来请你过去!”
许灵答应了一声,很快就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寒星见许灵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身上只穿着雪白中衣,忙和寒月一起拿了衣服腰带上前服侍。
约莫过了一盏茶工夫,打扮齐整的许灵留下寒月看家,戴上眼纱骑着马,带着寒星出了门。
大帅府正门前灯笼高挂,明如白昼,进进出出的官员挨挨挤挤来往不绝,热闹得很。
这大帅府许灵来过不少次了,因此熟门熟路,直接经过大帅府正门,打马往西去了。
到了西南角一处小宅子门前,许灵下了马,看着寒星上前敲门。
片刻后,大门开了,一个小厮立在门内看了过来,正是侍候大帅的小厮飞雪。
许灵见状,忙取下眼纱,含笑上前。
飞雪也不多说,让寒星牵着两匹马进来,自有小厮上前导引,他则引着许灵进了正房堂屋。
正房堂屋是一个穿堂,穿过穿堂,这才进入了有一个林木森森的院落。
飞雪引着许灵往前走,口中道:“大帅在内书房里,张管家让小的引许大人入见!”
许灵道了声谢,从袖袋里掏出一卷银票,塞给了飞雪。
飞雪忙低声道:“许大人,这银票小的不能收!”
怕许灵误会,他忙又补充了一句:“大帅规矩很大,给我们的赏赐很丰厚,只是不许贪!”
许灵见飞雪甚是坚决,便没再坚持,笑吟吟收回了那卷银票,口中道:“大帅真是治家严明!”
他随着飞雪进入一个灯光幽暗的松柏夹道,一路穿行良久,终于进入了一个桂香浓郁的院落。
这个院子房屋轩昂,院子阔朗,花木扶疏,颇有几分景致。
院子里种着两棵桂树,灯光莹洁,桂花飘香,甚是雅洁。
许灵虽然来了大帅府多次,却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飞雪低声道:“这是大帅家常歇止的内书房。”
许灵这才确定,自己已经有了登堂入室的资格,成了大帅眼中的自己人,心中大喜,心道:还是玉芝说得对,与其一直伸脖子等着刀子落下,不如直接求见大帅!
飞雪在青竹门帘外禀报后,一个眉目清秀身穿青衣卫统领官服的男子迎了出来,正是大帅林玉润身边的张总管。
张总管笑盈盈道:“许大人,请!”
许灵进了堂屋,见屋子里灯光莹洁,摆设简单而精致,便依着张总管的导引,在靠东墙摆着的黄花梨木圈椅上坐了下来。
张总管很快就引着一个穿着玉白便袍的少年走了进来,正是当今陛下的亲侄子、甘州节度使林玉润!
许灵一见林玉润,玉芝的那番话当即浮上心头——“大人,去求节度使大人啊,不管是跪下抱着大腿哀求投靠,还是送上美女金珠,去求啊!有的时候你觉得天大的事,对那些大人物来说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他一个大男人,难道心胸气度还不如一个小姑娘么?
想到这里,许灵深吸一口气,含笑起身,深深弯腰施礼:“末将见过大帅!”
林玉润虽然身份尊贵,为人却甚是和蔼,亲自扶了许灵起来,道:“许大人,坐下说话吧!”
让了一道茶之后,林玉润直接道:“许灵,你把尉氏县中元节之夜之事前前后后都说了吧!”
许灵素来聪明之极,发现林大帅进来时称他为“许大人”,此时直呼他的名字“许灵”,分明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当下起身跪下,老老实实把自己怎么发现天神教作乱的端倪,怎么派人查探,怎么获得情报,以及中元节之夜如何趁天神教起事,和周长青一起把尉氏县境内作乱的天神教徒一网打尽的事说了。
林玉润默然片刻,方淡淡道:“你这样胆大妄为,不怕么?”
许灵顿了顿,老老实实道:“启禀大帅,末将这些年镇守尉氏,发现天神教有教无国,极易被教廷所在的浩瀚汗国和以天神教为国教的西夏利用,可如今大周朝廷上下却纵容天神教在大周蔓延,广建天神庙,发展教徒,末将以为,如此下去早晚会酿成大祸。末将改变不了整个朝廷,却愿意尽自己的力量,为国效力,为民请命。”
林玉润背脊挺直坐在那里,静静听许灵说完,这才把一摞文书往前推了推,道:“许灵,你来看看这些是什么。”
许灵起身后又行了个礼,这才上去翻看,却发现一份份都是朝中言官弹劾他的奏折,而且弹劾他的人都是太尉章端的人。
匆匆看罢这些奏章,许灵悚然而惊——这些奏章字体各个不同,分明是奏章原件,林大帅居然能够把这些奏折拿到手里,而且千里加急送到甘州——这能量不可谓不大!
许灵当即深深一揖:“求大帅救我!”
又道:“末将定当肝脑涂地效忠大帅!”
林玉润轻笑一声,声音泠泠,如玉石撞击之声,极为好听:“你既然诚心投靠,我又怎么会让国之栋梁被蠹虫陷害,你放心,一切有我,你自管去做,我的规矩虽大,却也不过六个字——‘不贪不腐不虐’,你能做到么?”
许灵抬眼看向林玉润,眼前的林玉润还是春天时见过的林大帅,可是如今再看,他却觉得大帅其实只是乍一看有些像玉芝,细看的话却不像。
如今林玉润真正令许灵敬重臣服。
许灵离开之后,堂屋里静了下来。
林玉润静静坐在黄花梨木交椅上。
张总管上前拱手道:“恭喜大帅又得了一员能吏!”
林玉润略一沉吟,道:“‘欲知民事,必先亲民;欲知吏事,亦须亲吏’。许灵此人不简单,名将之子,却能坚守边关小城,位卑职微,却始终坚持自己的梦想,救命于危难,成国之大业,这份忠诚与执着,满朝文武又有几人能做到。。。。。。这样的人才,我既然能够收伏,就一定会重用。”
张总管听了,笑了起来:“陛下若是听了大帅您这番话,不知道该多开心呢!陛下常说,虽然他要交给您大周百年的基业,可是这百年基业却有着千年之积弊,这些都要压在您肩膀上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