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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灵进了铺着大红地毡的大厅,抬眼看去,见母亲许老太太正倚着锦缎靠枕歪在紫檀木罗汉床上;东边的贵妃榻上坐着许敏和两个姬妾,旁边的宝椅上还有几个花团锦簇浓妆艳抹的女子;而尹姨娘和许慧则坐在西边。
他看向许老太太时,眼睛平静无波,看向东西两边的人时,眼神似淬了冰一般。
扫视一圈后,许灵拱手行礼:“儿子给母亲请安!”
见到许久不见的大儿子,许老太太先是十分欢喜,可是转眼又想起自己在陈娘子卤肉铺子门外受到的冷遇,当即回喜作嗔道:“阿灵,你还知道回来!”
许灵面无表情,规规矩矩道:“母亲这些时间身子可好康健?”
许老太太见儿子恭敬,便“哼”了一声,道:“你还问我是否康健?怕是我快死了,你才会回来吧?!即使回来了,怕还是因为你担心我死了,你还得辞官守孝三年!”
自己母亲说话依旧如此刻薄,许灵却再也不像先前那样听了痛苦难受,他淡淡道:“母亲中气十足,红光满面,看来身子很是康健,那儿子今日就好好处理一番家务了!”
许老太太闻言一愣——许灵这是要做什么?他已经很多年不管家里的事了!
许敏、许慧和尹姨娘面色苍白,站在那里,鼠见猫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那几个姨娘也都瑟瑟发抖,一个个面如土色,恨不能立刻消失。
只有两个粉头,因为不了解情况,一个抱着月琴,一个抱着琵琶,左顾右盼,犹豫不定,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
许灵不希望又外人在场,便淡淡道:“寒星,请这两位出去!”
寒星答了声“是”,从许灵身后走了过来,走到那两个粉头身前,道:“走吧!”
那两个粉头忙抱紧乐器,跟着寒星出去了。
许灵环视了一圈,见大厅内都是自家人了,便道:“我这几日就要出发进京,对家里未免照顾不周,索性安排了一个人住在府里,保护府里的女眷,管理家务。”
许老太太还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许灵这是什么意思。
许敏和许慧一听,就知道许灵这是要派兵进驻许府,软禁府内众人,当即膝盖都有些软,冷汗也冒了出来,都眼睁睁看着许灵,却害怕许灵的手段,一声也不敢吭。
他们都清楚许灵的性格。
许灵脾气还算好,平常不笑不说话,可是他不怒则已,一怒就是大发作!
以前因为许老太太,许灵对家人一向宽容,气急了也是不理而已,只是许灵做事一向都在心里划一条线,若是别人触了这条线,怕是后果难测。
许灵见众人噤若寒蝉,板着俊脸接着道:“林寒月,林寒星,过来见过老太太!”
寒月和寒星大步走了过来,齐齐拱手行礼:“末将见过老太太!”
许老太太:“。。。。。。”
寒月和寒星不是阿灵的小厮么?怎么都一副武将装扮?还改姓林了?
许灵道:“林寒月和林寒星,因为战功卓著,如今都升职了,林寒月担任甘州守备一职,林寒星则升为禁军都虞侯。”
大厅内许家人都被镇住了——两个家生子小厮,因为许灵的抬举,居然都做到了从五品武官?
许灵接着道:“以后许府的防卫就交给林寒月!”
他看向寒月:“林寒月,你带领二百亲兵进驻府外外院,以后没有你的允许,府内女眷不得外出!”
许府众人一听,如披冰雪,都似被冻在了那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是软禁,是囚禁吧?
许老太太:“。。。。。。”
她这会儿已经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许灵看着大厅内的六个姨娘,淡淡道:“所有的姨娘,如果愿意离开,首饰箱笼全都可以带走,而且一人五十两银子安家费;若是不愿意离开,就继续住在许府内院!”
六位姨娘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看向许敏。
许敏平时风流自许,伶牙俐齿,这会儿却似被锯了嘴的葫芦一般,面色灰败站在那里,浑身直颤。
秀兰第一个站出来,怯怯道:“大人,奴愿意回家。。。。。。”
许灵摆了摆手:“回去收拾行李,半个时辰时间内必须离开!”
秀兰答应了一声,拎着裙裾急急跑了出去。
见五姨娘站了出来,庞姨娘等四位姨娘也都站了出来,也都出去了,最后许敏身边,只剩下新纳的六姨娘。
六姨娘看看许敏,再看看许灵,最后也站了出来,飞快地跑了出去。
许敏一下子软在了地上——因为许灵的权势地位,她过了十年自在逍遥的日子,如今这好日子却要结束了。。。。。。
许慧害怕极了,放声哭了起来,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大哥,求你了!大哥!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我都听大哥的!大哥——”
尹姨奶奶也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头:“大公子,求您饶恕了阿慧吧,他还小!求您了!”
她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她以为凭借她和许慧娘俩的智慧,把许老太太玩得团团转,早晚有一日会霸占许家的产业,许灵只能傻乎乎像老牛一般为他们母子耕地出力,没想到许灵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
许灵淡淡道:“你们母子愿意分家么?”
尹姨奶奶忙道:“愿意愿意!我们母子愿意!”
她抬眼看向许灵,满脸都是泪:“求大公子成全!”
许灵声音平静:“这些年你们也捞够了,带上你们的私产半个时辰内离开。”
尹姨奶奶和许慧一阵狂喜,母子俩相互搀扶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许老夫人这时候已经明白了过来,抬手用力拍在紫檀木雕花小炕桌上:“阿灵,你怎么能这样!你这大逆不道的。。。。。。畜生!孽子!”
许灵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十一年前,爹爹战死沙场,许家像天塌了一般,母亲一天到晚只知道哭,他那时候才十四岁,只能自己站出来,支撑起许家,养活全府的人。。。。。。
正因为他母亲软弱无能,遇事只知道哭泣,他才害怕成亲,害怕自己也娶了这样一个女人。
好在他的玉芝坚强又聪明,即使他战死沙场,玉芝也会挺身而出,照顾幼儿稚女。。。。。。
想到这里,许灵心里又是一阵庆幸,庆幸他遇到了玉芝。
他向着许老太太长长一揖:“母亲,您好好保重吧!”
说罢,许灵决然转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对这个家,他已经仁至义尽。
以后他的大姐,不能再借他的名头出门招摇撞骗,他的母亲也不能再让一群小人围在周围巴结逢迎,可是她们却能在这花团锦簇的许府享受一辈子的锦衣玉食。
此时陈家又是别的一种情形。
得知许灵高升为殿前都指挥使,陈耀祖和王氏都欢喜得很,眉开眼笑,眼睛都看不见了。
笑了半日,陈耀祖忽然想起来还不知道殿前都指挥使到底是什么官儿,便怯怯问道:“玉芝,殿前都指挥使是做什么的?是几品官呀?”
王氏也是眼巴巴看着玉芝。
玉芝笑了起来,道:“殿前都指挥使是掌管京城禁军的一个官职,是从二品的武官!”
陈耀祖还有些迷茫,王氏却一拍手,欢喜得快要跳起来:“玉芝,那你岂不是二品命妇了?”
啊,她的女儿,真是有福气!
玉芝还没想这个问题,闻言不禁笑了:“这个没那么容易,得先由许大人向朝廷请封诰命,等朝廷下了封诰文书,才算是命妇呢!”
王氏眼睛笑得快看不见了:“我记得黄媒婆说了,只要你肯嫁给许大人,许大人就向朝廷请封诰命,你以后就是坐檀香车的四品命妇——”
陈耀祖接了一句:“我记得那姓黄的官媒还说了,以后咱家各种差役钱粮,一例蠲免!”
见爹娘美滋滋只顾说这个,玉芝忙把已经飞了的话题又拉了回来:“爹,娘,我这几日就要随着许大人进京赴任了,许大人的意思是想请你们跟着进京,你们是什么打算?”
陈耀祖和王氏一听,很是欢喜,可是转念又担忧起来:“进了京,咱们全家住哪里呀?总不能住在许大人府上吧?这样不太好吧!”
玉芝微微一笑,道:“没事,到了京城,我买个宅子给爹娘你们两个和阿宝住!”
她手里除了先前攒的银子,还有阿沁给的一万两银子的零用钱呢,足够在京城郊外买一处带院子的宅子了!
王氏这下子再无忧虑,都笑了:“那我们就跟着你进京吧!”
陈耀祖却还操心着自家的铺子和玉芝新近入股的分店。
玉芝笑了:“我当时和三叔舅舅在契书上写好的,他们每年给咱们分红就行;至于这家铺子,爹娘,你们问问三叔和舅舅,看他们谁家愿意接手。”
陈耀祖答应了下来。
和家人商量妥当,玉芝便道:“等阿宝回来,我再和阿宝商议,看他愿不愿意去京城读书!”
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陈耀祖和王氏如今都把阿宝看成亲儿子,很是疼爱。
闻言陈耀祖道:“他是咱家人,自然得跟家人一起了,商量什么!”
玉芝微微一笑,却没有多说。
阿宝是个聪明异常的孩子,有点像阿沁,很是早慧,这事还是和他商议的好。
晚上阿宝一回来,就被玉芝叫进了东厢房。
玉芝把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了阿宝,然后望着阿宝的眼睛,柔声道:“阿宝,你愿意一起进京么?去了京城,我会给你找一个好些的学堂,让你能够继续读书。”
阿宝静静坐在那里,眼睛凝视着玉芝,须臾就做出了决定:“姐姐,我跟着你进京。”
他早发过誓言,总有一天,他要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好好照顾姐姐。
玉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