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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无妄之灾,今日过后,后宫众位主子娘娘皆会知晓自个儿上了龙塌,那时又该如何应对?
圣上不会为了一个奴才与皇后主子作对; 难道我要坐以待毙,甘愿受这些屈辱么?
魏七抿着唇,面上沉静无澜; 手间动作却不停,似无知无觉的木头人一般。
半个时辰后,魏七自坤宁宫出,怀里捧着皇后赐下的金银珠宝; 脸上带着皇后赏下的一百个巴掌,皮肉青红肿胀; 眼珠子猩红一片,已然充血,瞧上去甚是可怖。
内书房里,皇帝空闲下来; 安喜方将此事禀报。
“ 圣上。。。”
“ 何事。 ”
“ 回圣上的话,魏七那头。。。出了点子事。”
皇帝皱眉。
“皇后主子宣了魏七到正厅里头跪着,令魏七奉茶,说是未有先例; 立个规矩。”
“荒唐!”皇帝斥,“ 她这是要替朕纳妃子不成” 什么叫未有先例,他父皇,前朝亡国君皆有幸宦官,哪里未有先例。
安喜却想着:再荒唐似也不及您荒唐罢。
“ 而后呢。”
“回圣上的话,而后。。。魏七道自个儿不配,皇后主子或许以为他是出言顶撞,便。。赏他自扇巴掌一百。”
皇帝骂: “ 蠢东西,嘴这么硬,活该挨罚。” 似是觉着打得好。
“怎的不早报上来。” 哎这话头转得。
安喜一怔:“ 回圣上的话,那会子您正在议事,奴才不敢打搅。”
皇帝摩挲腰间玉佩,皇后这是在打自个儿的脸。
早些年父皇叫朕娶她的时候自个儿便有所犹疑,这赵家女年已十八,竟仍待字闺中,焉知不是有何筹谋,就等着他来求娶?
那时他道不如立为侧妃,可惜父皇执意,父子已为君臣,不敢再多言,只好娶了。
果不其然,赵原入朝(赵太傅)暗中收揽文臣谏官,短短数年内便已势大,现今已拦他不得。
甚幸自个儿早有提防,未叫她诞下嫡子,否则。。。
呵,猖狂逆臣,嚣张不了多时。
年后严正己蜀地贪墨案一结,功绩资历皆满,届时叫他顶了赵原的位便是。
君王凝眸筹划,成竹在胸。
“圣上,可要宣魏七来见?”
“不见,得肿成什么样儿了叫来污朕的眼。”
他眉头拧成结,似想起魏七那张小脸青紫不堪的样儿,实在是心烦意『乱』。
“嗻。”安喜叹,还想替魏七搏个怜惜呢。
“去太医院叫人,令他好生养着,用好『药』,不得留疤痕。”
“嗻。”安喜见皇帝似没别的吩咐了,便道:“圣上若无吩咐了。奴才这便传话下去。”
“嗯。”
“奴才告退。”安喜行礼退下。
走了没几步,皇帝留人。
“慢着。”
安喜停。
“你将侍院后头的几间屋子腾出来收拾了,过两日他脸上伤好叫人搬进去。”
“嗻。”
“再打发两个奴才去伺候。”
“嗻。”
“叫膳房做些点心赏下去。” 小孩挨了打,吃点喜欢的东西就能好。
“ 嗻,奴才领命。” 您把人当小孩儿哄呢!
皇帝一顿,想想觉得妥当了。
“退下罢。”
“嗻,奴才告退。”
咱家就说,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心疼,前些日子可还宝贝着呢。
安喜退。
御前贴身内侍魏七冲撞后宫之主,叫皇后主子赐下掌嘴一百,这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三宫六院。
“魏七是何人?从前并未听过这人。”
“魏七啊,魏七是新升上的御前贴身内侍,将十七,还年轻得很呐。”
“他此番因何得罪了皇后主子?”
“呀!你要问起这事儿,那就有说头了,若到外头去打听,旁人会道他举止莽撞,伺候皇后主子时不甚小心,主子脖颈疼宣他按摩伺候,他却损了玉体。”
“损了玉体?!”
“划破了主子脖颈后的皮子,哎,这都当不得真,由头罢了,此事另有说法的。”
“哦?”
“过来些,我同你说呀,那魏七。。。爬上了龙塌!”
“什么?!”
“嘘!嘘! 小点儿声儿,不要命罗!”
“ 快说说,快同我说说,怎的一回事。”
“前些日子,圣上不是宠了个宫女么,藏在乾清宫内不让见人。实则。。。并不是什么宫女,而是个太监!”
“ 啊?是个太监!”
“对罗!正是魏七呐!”
“从那至今也有小半年罗,圣上不是不好男『色』么,怎的这回竟宠了这么些日子?两个男子,硬邦邦的,有什么趣儿”
“哎呀!这事如何说得准,你我又不是圣上,怎知那滋味儿,兴许这位魏小公公塌上很是有一番功夫呢!”
“ 噗嗤! 比主子娘娘们还要厉害么?”
“ 说不定正是呢!”
两个小宫女痴痴地捂住嘴笑。
瞒不住了,此事已传遍后宫,一时众嫔妃皆恨得咬牙切齿,一个太监!竟输给了一个太监!不男不女的阉货!勾人的狐媚子!
乾清宫门前渐渐热闹起来,人人都寻由头往这儿附近路过,想碰运气瞧瞧皇帝头一位宠幸的太监,将消息递回去给自个儿主子。
安喜烦不胜烦,报与皇帝,后者恼怒,下令禁卫军严守宫门外方圆十丈,闲杂人等不得经过。
又严惩了几个不安分的奴才,一时倒是遏制下来。
可是闲言碎语却拦不住,仍旧似风一般吹到魏七耳朵里。
他身处流言蜚语中心,惶惶不可终日,好几日夜里都噩梦连连,一时是父亲冷冷的训斥,父亲和蔼的面容不再,只一味道他败坏家门,玷污陈家名声,不配为陈家子孙,死后不得入祖坟受后人香火祭拜。
一时又是皇后冰冷严厉的面容,令人将他拿下,说他『淫』-邪-放-『荡』,下作不堪,为警示后宫内侍,要扒光他的衣裳吊在坤宁宫正门前受罚。
魏七梦到自个儿全身赤-『裸』,被一根麻绳缚住挂在坤宁宫华丽富贵的宫门前。
人群来来往往,路过时皆指指点点,阉-货,『荡』-『妇』,狐媚子,他们的唾沫喷在身上,自己下头的残破无处可藏。
宫女们立在他跟前细细打量,目光带着好奇的探究又很是恶心厌恶。
魏七惊醒坐起,喘息不止,满头冷汗,眼角挂泪。梦境太过真实,真实到令他觉得总有一日这会是他最后的下场。
不远处小方子翻身,魏七望向那处,黑暗中什么都不可见,心里的阴暗渐渐疯长。
他脑子里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或许涉险,或许要付出代价,但他实在撑不住了,他得自救。
于是这日晚间昏黄烛光下,他问小方子,“你要么?”
“要什么?” 没头没尾,小方子冷声回答。
“你喜欢的酸橘山楂糕。”
小方子翻一个白眼,觉得他脑子有病,“我不喜。。。”
话未说完,转头却瞧见魏七侧着身子食指蘸水在桌上写着什么。
他缓步走过去,烛台照耀的朱漆桌面上“今上”二字映水光。
小方子惊住,呆立不动,半晌目光复杂,他望向魏七,颤声低语道:“我要你就愿意给么?”
魏七抬头,斩钉截铁十分利落:“给,我又不喜欢,留着他做什么?”
“如何给?何时给?” 小方子喃喃。
“今夜就给,你等着吃便是。” 他脸上已消肿,但仍残留绯红指印。
今夜魏七值夜,小方子心跳如雷。
这二人将堂堂天子比作点心踢来踢去,一副全凭他们定夺的淡然模样,简直胆大包天。
屋子外头新换的眼线细听这番古怪的对话,觉得奇怪,一碟子糕点让来让去,讲得这么沉重做什么,多大点事。
他不打算将此事上报。
晚间魏七与如公公值下半夜,丑时前,魏七同如公公道自个儿肚子疼,要先去方便一趟。
如公公不敢拦这祖宗,只说要他早去早回。
魏七应下,转身朝后头院子里去。
院门落了锁,魏七轻敲门,他坦里的太监起身,“谁呀?大晚上的何事 ”
“ 小的魏七。”
“ 哟!原来是魏爷您呐!” 守门太监替他开门。
“ 您有何吩咐 ”
“ 落了东西在屋里,回来拿一趟,否则等会子当差不便,有劳您了。”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少了要当差不便。黑夜里守门太监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暧昧起来。
自那回后,旁人替圣上值夜是值夜,魏爷替圣上守夜就不单单只是守夜罗。
太监了然一笑,“ 您去,您怎么方便怎么来,何须与小的客气。”
“ 多谢您了。”
魏七回他坦,敲门。
小方子蹭得自塌上起身,持了烛台开门。
木门吱丫一声儿,烛光下两人心思各异。
魏七进屋,不一会子小方子出。
他穿着魏七的深紫绸服,带着魏七的黑绒帽,灯笼打得远,垂着的面容瞧不甚清,两人又身形相似,乍一瞧真瞧不出差来。
屋子里魏七静坐,成与不成就看他的了,自个儿已经尽力。
我既卑劣地利用了你,便不会假惺惺地说什么这是成全,可你也心甘情愿,我并不亏欠你。
他虽这般想,黑暗中颤抖的唇齿仍是泄『露』了内心的恐惧与愧疚。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由不得他二人掌控。
这厢边小方子提着朱红纸灯笼独自一人行于黑夜之中,寒风呼啸,烛光摇摆,宽大的绸袍紧贴身躯,下摆于身后飘扬。
我绝不后悔。
他一步步走得坚定,越是接近养心殿一分,心跳便加快一分,咚咚咚不能自控。
十七年来从未如此欢喜过,心间人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