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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这样,修鱼稷越是不愿意往坏处想。
他是狼王,在全族生死存亡的时刻,不能让消极的情绪左右自己影响大局。必须强迫自己把精力集中在主要矛盾上。
“山上有没有埋伏?”修鱼稷问探子。
“没有。”
“是没有,还是没有看见?”
“没有看见。”
很明显,贺兰觿在营火里投放了气味剂,狼族又处于下风向,冰桃谷内气味混杂,光凭嗅觉很难落实狐族的踪迹。
修鱼稷沉思片刻,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修鱼谦、修鱼鉴以及田芃、井涟说道:“如果动手的话,今晚是最好时机。过了这个谷,前面有几处沼泽,我们没来过,地形不熟,容易『迷』路。”
“没错,”修鱼谦点点头,“这里离鹆门已经很近了,再往南走,有可能遇到南岳过来的援兵。天知道他们手上还有哪些古怪的武器。”
这么一说,田芃与井涟同时打了一个寒噤,想起了那个驱鸟仪。
“趁天黑悄悄上山,来他个出其不意。”田芃建议,“我带人先走一步,布置好弓箭手。”
“这样的话,六营的马队离战场远,也比较安全。”修鱼鉴说。
“可是,贺兰觿有可能会预料到有这一招。”井涟皱了皱眉,“没准设好了圈套等着我们呢。”
这么一说,修鱼鉴也怀疑了起来:“探子说山上没有埋伏,我都觉得奇怪。以狐族的习惯,这么大的山,这么好的位置,怎么可能没有埋伏呢?”
“很正常啊。他们又不想跟我们打,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南岳。如果真的想打,我们一路跟了他们七八天,也没见停下来呀。”修鱼谦道。
“今晚的确是最好时机。”修鱼稷握了握拳头,“就这么定了。能偷袭就偷袭,不能偷袭就碰硬碰。阿鉴,你带二十个人留下来保护马队。其余的人跟我上山。凌晨两点行动,务必抓到一个人质。”
众人得令,各自下去准备。
修鱼稷到各营视察了一圈后,回到自己的帐篷,他想跟唐晚荻道个别。
今晚一仗,他不是很有把握。
但结局只有两个:要么大获全胜;要么全军覆没。
帐篷里点着一支蜡烛。他以为唐晚荻还在睡觉,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悄悄掀开帐帘,他看见她穿着白『色』的隔离服,正坐在镜子前梳头。
这些天她一直说自己浑身发冷,所以一直戴着一顶从c城带来的针织帽子。那帽子就放到她的腿边。
她的心情似乎不错,一面梳头一面哼着小曲。
他轻手轻脚地向前走了两步,脸忽然变得煞白——
晚荻的头顶有一个明显的凸起,不大,但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正用梳子蘸着水将一边的头发拢过去,将那凸起物盖住,别上发卡。
修鱼稷咳嗽了一声,她吓了一跳,赶紧戴上帽子。
“回来了?”她故作平静地问道。
“回来了。”他也故作平静。
“他们说,今天晚上有行动?”她随手拿起一个水杯,揭开盖子,发现是空的。
“取消了。”
“为什么?”
“时机不好。”修鱼稷将盔甲脱了下来,放到一边,“我去帮你打点水?”
“好啊。”她将空杯子递给他。
他大步走出帐外,来到湖边,看着天上的星辰,用力地深呼吸了两下。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问道:“大王,马车里还有一些狼草,需要带上吗?”
他转过身去,看见是修鱼鉴,怔了一下,半天没有说话。
“大王?”
第67章()
战斗是从黎明时分开始的。
清晨的浓雾湮没了整个冰桃谷; 从拉玛湖东岸一直弥漫到冬棠岭的树林。
能见度不足十米。
山上的人看不见下面,山下的人也看不见上面。
修鱼稷带着人马在雾中行走,虽然这是峻榞常见的天气; 心中也微微感到不安。空中气味芜杂,狐族踪迹难寻。贺兰觿习惯早起行军,天刚亮就会出发; 拔营上路之前会有一番混『乱』; 这就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想到这里; 修鱼稷不由得加快脚步; 大队人马以最快速度向冰桃谷南端的狐族营地进发。
走到一半就遭到了贺兰觿的拦截。
起先只是一阵小小的『骚』动,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听见后面的几个人嚷嚷了起来:“狐狸来了!”“有人袭击了!”大伙儿还没来得及站好队形就打了起来。
修鱼稷举目四顾; 只见白雾中很多若隐若现的身影,分不清是敌是我。
就在这一刻的茫然中,前方有人一剑刺来; 他本能地向左一躲,发现来人体形瘦削,比自己矮一个头,这才意识到战斗开始了。
浓雾之中四面八方都是声音,分不出是从哪个方向传过来的。大家都只能是竭尽所能地避开砍向自己的刀剑; 杀掉靠近身边的敌人; 不少人被自己人误伤; 有些人则边杀边退; 不知不觉; 退到湖边; 失脚掉进水中。
对于两边的首领来说,这种战斗也谈不上指挥,双方人马交织在一起,喊杀之声混成一片,若不是走到眼前,谁也看不清是敌是友。修鱼稷改用狼语大声呼叫,询问情况,无奈人声嘈杂,应者寥寥,伴随在他耳边的是兵器的撞击声、士兵的呼嚎声以及伤者的惨叫与呻『吟』。
修鱼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队伍被南岳狐族拦成了三截,一队与他正面相遇,另外两队从山坡上冲下来,将狼族往拉玛湖里赶。他自己都能听见扑通扑通的落水声。
果然是中了圈套。
一时间,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心中越慌大脑越是转不过弯。就在这时,有人向他一剑刺来!
他双钺一抡,反手一削,“锵”地一响,金光四『射』,对方受不了他巨大的臂力,长剑脱手,被他一脚踹倒,左钺一挥,身首异地。
空中飘起一颗闪亮的元珠,正好碰到他的下巴,“波”地一声碎了,与此同时,他感到一丝刺骨的寒气,仿佛在那一秒整个人都穿越到了北极。没等回过神来,背后风声一响,他连忙往右一闪,一个独眼人冲到他前面猛地砍了一斧,若不是躲得快,差点将他的半条肩都削了下来。
他认出来者是南岳的大将萧楠,武功高强,是真永时期贺兰觿驾前着名的虎将,曾经杀狼无数,心想,如果不结果掉这一位,附近的族人必遭荼毒。当下双钺如风,挥舞着向他杀去。两人立即缠斗起来——
大雾之中他的鸳鸯钺也失去了威力,不敢轻易扔出去,怕误伤了自己人。只能在近距离削、戳、扣、切,成了名副其实的“短”兵器。而萧楠的手中,偏偏是一把长柄斧,进攻的时候占足了优势。打了近十分钟,谁也没有讨到好,突然间又有另外几个狐族杀了过来,一阵混战之后,他杀掉了三个狐族,萧楠却不见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修鱼稷将双钺往腰后一『插』,从地上捡起一根狼牙棒,听见耳后有一道风声,身子一歪,狼牙棒反手一抡,只听“噗”地一声,将那人的脑袋砸掉了半边,回头一看,正是萧楠,不知何时找到他,又杀了回来,以为他手里只有鸳鸯钺,不知是根狼牙棒,闪避不及,一招毙命。
死尸压在他的脚背上,有点沉,瞬时间变作一只白狐,却轻了许多,被他一脚踢到一边。
旁边有人拍了他一下,来人一脸的血污,他认了半天才认出来是修鱼鉴,连忙问道:“贺兰觿呢?”
“那边。”修鱼鉴向东一指,身形一闪消失在了浓雾中。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浓雾依然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但以他的经验判断,今天是个大晴天,只要太阳出来,很快就会云开雾散。
务必要抓到贺兰觿,他暗暗地对自己说。于是大吼一声,向东边的人群杀去——
半个小时过去了,局面依然混『乱』。
修鱼稷找到贺兰觿时,他正被修鱼谦和另外五个修鱼家子弟死死地缠住,难以脱身。皆因新狼王在出发前下达了死命令,这一仗可以不计输赢,抓到人质就是胜利,要么是贺兰觿,要么是关皮皮。关皮皮一直没有现身,不知藏到哪里,因此狼族的勇士们都往贺兰觿身边挤,抓到他,就能邀功请赏。
贺兰觿也打得很苦。
背上、手上、腿上伤痕累累。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花霖或者明鹬兄弟都会过来接应,不可能让他单打独斗这么久。但这次,迟迟不见有人解围,敌人反而越来越多,时而群攻,时而车轮战,来来回回地消耗他的体力。他一面打一面琢磨,难道人都死光了?伤亡的情况不清楚,单从周围的人群与地上的尸首来看,狐族人数明显减少,狼族亦有大量死伤。如今修鱼稷又加入进来,他看上去双眼通红,也不知杀了多少人,狼牙棒上的齿钉沾着一层厚厚的血肉。
认出贺兰觿后,修鱼稷直冲了过来,其余狼族看出他要生擒,立即给他让路。两人在混『乱』中打了二十分钟,贺兰觿惦记着明鹬诸人的安危,扔出一颗马脑,借着烟雾向南跑去,却在人群中发现了贺兰鹰。
贺兰鹰正与两个狼族苦苦厮杀,贺兰觿连忙冲过去帮他解围,一面打一面问道:“平鲸王的人呢?”
贺兰鹰运剑如风,一顿猛削:“没看见。”
他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血痕,从左眼的眼皮一直划到右腮,半张脸都是血,看上去有些恐怖。左臂上也全是口子,或深或浅,通红一片。
“你受伤了?”贺兰觿扔给他一包金创『药』,“赶紧止血。”
“还好,小伤。”虽然这么说,他接过『药』包一掌拍碎,将黄『色』的『药』粉洒在手臂的伤口上。
就这在当儿,两人联手,一鼓作气,将扑过来的几个狼人杀得无处可退,只好掉进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