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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仇我也一定会替他报。何少侠,既然你说子修是你的救命恩人,沈某只求你一件事,希望你严守这个秘密,你只当今日没有见过子修,可好?”
何晏之看着沈碧秋,只觉得遍体生寒。如果方才不是亲耳听到杨琼对自己吐露实情,只怕自己今日也要被沈碧秋所骗。于是,他的目光落到杨琼的脸上,极为诚恳地说道:“少庄主尽管放心。何晏之即便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做对不起宫主的事。”
37。南曲()
何晏之果然发现自己被软禁了。然而,他知道,想要救出杨琼,必须隐忍不发,等待时机。此时此刻,他从未如此厌恶过自已,如果自己有杨琼的一半功夫,也未必要如此委曲求全。眼前放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难题:找萧北游,以及如何全身而退,秘密去找江南道的司政使谢婉芝。
沈碧秋待他依然是极为优渥的,好吃的,好用的,所有名贵的衣饰器皿,只要庄中有,便会源源不绝地送来。原本只有采绿和采芩两个丫头服侍他,那日以后,采绿便不见了踪影,何晏之问了采芩,小丫鬟只说不知道。何晏之心中猜想必有原委,但不好深问,只怕那采芩也绝不会告诉他。
何晏之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如果那个女孩儿果真是出了什么意外,恰恰是他的罪孽。
采绿走后,沈碧秋前前后后又派了十几个侍女仆役过来。从此,何晏之不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好不威风。庄中所有下人见到何晏之,都恭敬施礼,称何晏之为“二公子”。只是何晏之同沈碧秋长得实在太像,难免有人会分辨不清,沈碧秋却为此大动肝火,如同触了他的逆鳞,所有认错何晏之的仆从都免不了一顿家法,如此半个月下来,何晏之就算穿着同沈碧秋一摸一样的衣服,也不会再有下人认错了。
何晏之甚为好奇,一次晨起更衣时便问采芩。采芩却笑道:“二公子虽然与少庄主长相相同,但毕竟是两个人,譬如二公子笑起来眼角会往上翘,还有,二公子的鼻头比少庄主圆润一点,嘴唇也要稍稍厚一点的。这些,奴才们都仔细研究过,还相互交流经验,决计是错不了的。”
何晏之摸摸鼻头:“你们倒是用心,我自己都不曾知道得这般清楚呢。”
采芩含笑道:“不过二公子的脾气真好,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她一边给何晏之系上腰间的丝绦和玉佩,一边叹气道,“咱们少庄主平时也是挺温柔的,但是发起火来真叫人害怕。就像采绿……”她突然住了声,只是默默地整理着何晏之的衣服,在不多说一个字。
何晏之看着她:“采绿是不是……死了?”
采芩急忙摇头道:“不,怎么可能?少庄主哪会做这等事。”她小声道,“她犯了少庄主的忌讳,自然要受罚,二公子您就别再问了。”她将外袍给何晏之披上,“二公子今天想去哪里走走?”
何晏之一边轻摇折扇,一边悠然道:“难得阳光明媚,就去北边的园子里走走吧。”他的脸上含着笑,心里却是心急如焚、焦灼不安。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日每一刻都在忍受着煎熬。杨琼那日的话时时刻刻萦绕在他的耳畔:
『你救不了我。』
『以你的微末功夫,不过蚍蜉撼树而已。』
『只有阿北能够救我。』
这一句句话,如同刺在他心里的刺,无论如何都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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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之在院中漫步。他走走停停,仿佛流连忘返于眼前的良辰美景,神情亦颇为陶醉。采芩跟在他的身侧,身后还亦步亦趋跟着一群仆从。何晏之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一举一动,这些下人自然会一五一十地禀告沈碧秋。此刻的自已,就像是活在沈碧秋眼皮底下的傀儡,只要稍稍表现出一丝不自然,只怕都会殃及池鱼。
他至今仍有些搞不懂沈碧秋心中的打算,他更是难以揣摩自已在沈碧秋这盘局中所扮演的角色。
沈碧秋要将杨琼如何?
杨琼无疑是钟情于沈碧秋的,只是,沈碧秋和杨琼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以至于今时今日,两人竟要彼此折磨?
如果,两人恰恰是两情相悦,只不过中间横生了一些枝节误会,将来冰释前嫌之日,自己又成了什么呢?
何晏之突然悲从中来,不敢再细想下去。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不像是自己了,在九阳宫中如梦如幻的大半年让他开始患得患失,他甚至已经忘了,自己在杨琼眼中,原本不过是一个影子,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影子罢了。
初春的风中仍有稍许凛冽的寒意。园中的梅花已经落尽,树桠上还留着几片残叶,更觉凄清萧楚。何晏之心中惆怅,不由自主地甩开袖子,低声吟唱起来:
“一时间,心似缱,在梅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并香魂一片,阴雨梅天。”
何晏之虽然是武生,但因为相貌标致,自小学的是旦角。此刻触景生情,描摹情态,声腔极为宛转,如绕梁三匝。采芩诸人听得有些发呆,随后齐声喝彩道:“二公子唱得极妙!”
何晏之淡淡笑道:“我少年时随着班主沿街卖艺,每到一处,村中男女老少都来捧场,那情形才叫光彩。”他的神情颇为自得,“那些小姑娘、大姑娘们便采了各色瓜果来送我,满满堆了一草台,师兄弟们吃上几天都吃不完。”他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忆昔日种种美好过往,脸上也露出了明媚的笑意。
其实他少年时活得极为艰难,只是他的本性使然,往往会忘了那些艰辛往事,只记住苦中作乐的日子,就如同当日在九阳宫中,杨琼对他的种种欺辱他已全然淡忘,却偏偏将杨琼在梅林中教他琼花碎玉剑法的情景记得清清楚楚。
何晏之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北边的偏院,他寻思沈碧秋定然将杨琼藏到了别处,心中却万分的牵肠挂肚。他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起了那样的心思,杨琼的一颦一笑镌刻在他的心底,就算刻意不想,却时时浮上心头。他隐隐地有些恐惧,他害怕自己拼死也无法救出杨琼,或者,杨琼本不需要他来营救,已与沈碧秋双宿双栖。
采芩在一旁笑道:“二公子的昆腔唱得实在是好,庄咱们子里自不必说,就算是江南道要找出像二公子这般唱得好的,想必也不容易。”
何晏之道:“小妮子尽会恭维人。”他面带微笑,仿佛此刻心情极好,“我自幼学旦角,昆腔只学了点皮毛,真正唱得好的倒是南曲,采芩可想听听?”
众人自然称好。何晏之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隐没在重重树影中那栋小楼,清了清嗓子,开腔依旧是宛转清亮的旦音:
“我不羡你望门纨绔宦家子,我爱慕你心纯才高人志诚。遭此变故我如梦醒,方知这,人海风波险又惊。天幸与君重相逢,我是暗祷苍天把誓盟,我要复郎君昔日志,要还郎君本来身,我劝君非为功名,我素来富贵荣华视若浮云!”
仆从们纷纷叫好,却听不远处亦有人击掌称好。一干仆从都止了声音,齐齐拜倒:“少庄主安。”何晏之回转身,果然见沈碧秋正含笑着看着自己,只是身边还站着一名穿着杏黄色衣裙的女子,那女子的神情略有些呆滞,何晏之只觉得眼熟,细细端详半晌,心中不由地大骇:眼前这个女子,不是杨琼是谁!
何晏之愣愣地站着,却见沈碧秋揽着杨琼的腰,两人双手交握,甚为亲密。若非杨琼双目无神、表情懵懂,任是谁都会被沈碧秋眼中的脉脉柔情所打动。
38。情探()
沈碧秋意味深长地看着何晏之:“如此妙音,实乃天籁。”他转过脸冲杨琼温柔一笑:“你可喜欢?”
杨琼依旧是呆滞的神情,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喜欢的。”他的声音低沉,并不像女子,然而五官生得精致,眉目如画,虽然憔悴,却不减丽色,再加上云鬓珠翠、裙袂轻扬、环佩叮当,谁又能想到,眼前的这个美人儿竟然就是不可一世的九阳宫主杨琼呢?
沈碧秋对何晏之笑道:“晏之,你我既然兄弟相称,何必客套?”他握着杨琼的手,眼底有无限柔情,“晏之,这位是我的娘子,算来也是你的嫂嫂,过来行个礼罢。”
沈碧秋的这番话一出口,不但何晏之愣了,所有的仆从下人们都愣住了。何晏之冷声道:“少夫人不是刚刚过世么?少庄主如何又冒出一个妻子来?”
沈碧秋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续弦再娶也不算甚么大事。”他将杨琼额前的鬓发理齐,柔声细语道,“这是我的义兄弟,名唤何晏之,与我长得相似,你以后可要认仔细了。”
杨琼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沈碧秋拽在手上,他的神色没有但多的变化,只是睁着无神的双目,微微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沈碧秋的唇角衔着笃定的微笑,他环顾四周,道:“这位便是少夫人了。少夫人的眼睛看不见,你们以后可要小心伺候着,不得有失。”
何晏之微微一笑,道:“但不知嫂夫人姓甚么,籍贯何处?”他盯着沈碧秋,“沈府虽非官宦之家,但归雁庄也算是江南武林的翘楚。少庄主娶亲也这般神神秘秘,难道就不怕天下人笑话吗?”他的目光又落到杨琼姣好的面容上,“嫂夫人这般相貌,想必不会是乡野女子,然而少庄主这般仓促成婚,岂不是拿嫂夫人的名节开玩笑么?少庄主为人一向谨慎,怎么就如此糊涂起来?”
沈碧秋道:“晏之教训的是。然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矣。至于什么世俗流言,我已全不放在心上。”他揽住杨琼的腰,“我既然娶他为妻,自然是要白首不相离。况且我二人本就是两情相悦。”见何晏之道脸色越发得难看,沈碧秋的脸上露出了隐约的快意的微笑,“如今有情人终成眷属,晏之难道不为我高兴吗?”
何晏之拱手道:“少庄主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