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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他开始明白了母亲乌拉大妃在忌惮什么。
『你父王是疯了,他已经被那个狐狸精迷住了心窍,不知道自己在做甚么。他终有一天要毁在那个女人手里。』
『哲木朗,假若有一天那两个孽种真的威胁到了你的嫡子之位,额娘不惜与那个贱婢同归于尽!』
多年前母亲气急败坏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赫连哲木朗不觉抿着唇微微一笑,诚如乌拉大妃所言,父王确实是疯狂的,就算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还是要把渤海交到八弟和九弟的手上。赫连哲木朗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九弟,霎时间只觉得讽刺无比,赫连博格手中握着的那份遗诏就如同是一根深埋在他的心口的刺,扎得他刻骨般的疼。
何晏之见赫连哲木朗只是沉吟不语,便憨憨一笑:“原来三哥没见到八哥吗?”他挠了挠头,仿佛全然不知其中的纠葛,只是道,“八哥让我去江南等他,我却不小心走错了道,阴差阳错到了这里。三哥,我怕八哥找不到我心急,要不然,我还是先回江南吧?”
赫连哲木朗笑了笑,道:“小九,这么多年了,三哥心中一直很挂念你。渤海才是你的家,你回江南去作甚么?”他踱着步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何晏之的肩膀,又握住何晏之的手,神情中俱是温情。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让何晏之心底一颤,他只觉得对方的手好似一把枷锁,将他牢牢禁锢住了,便低头笑道:“三哥也知道,我与八哥乃是孪生兄弟,我这么多日子没见到他,心中总有些不详之感,夜里总是梦见八哥遇险,甚是惶惑不安。”
赫连哲木朗只是拉着他的手不放,软语安慰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与八弟分别多年,不是也相安无事吗?小九不必太担心,八弟无事。八弟他也知道你在我处。”他笑得意味深长,“如今父王的陵寝即将完工,小九自当与我们一起为父王守灵,祷告天地。”他的手越握越紧,继续道,“小九,你和八弟刚出生时,父王便要我好好照顾你们。这些年来,为兄有负于父王所托,深感惭愧。现在既然老天有眼,送你来到我的身边,三哥自当尽心竭力,护你周全。”
何晏之一怔:原来沈碧秋竟然知道自己在西屯?他心里乱糟糟的,看着赫连哲木朗微微勾起的唇角,突然又想到,难道说……是沈碧秋将他交给赫连哲木朗的?莫非自己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竟值得赫连哲木朗和赫连赤丹如此兴师动众……他心思电转,一时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只能露出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哽咽地唤了一声:“三哥……”
旁边的段从嘉却伸了一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道:“老三啊,你们兄弟见面,抱头痛哭,甚为感人,不过和老朽没有甚么关系。老朽一把老骨头走了这么多时辰的路着实有些累了,你们继续兄友弟恭,老朽要去睡觉了。”说着便往外走去。
赫连哲木朗急着上前恭恭敬敬扶住段从嘉,道:“是曾孙糊涂了。皇祖小心慢走,曾孙扶着你老人家。”
何晏之眉峰微皱。他看得出来,赫连哲木朗对段从嘉乃是毕恭毕敬,他寻思着,三哥如此伏小,必定是有求于段从嘉,自己还是找个机会,单独向段从嘉赔个罪,再问问他为何会突然来渤海。然而,他抬头的那一瞬间,便看见段从嘉正转过头来朝他眨了眨眼睛,不由转念一想:或许段从嘉会先来寻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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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半夜三更时分,段从嘉便出现在了他的营帐之中。何晏之起身迎候,段从嘉倚着门端详了他片刻,笑道:“小子没睡?”他左脚微跛,缺了三根手指的左手提着一壶酒,一颠一颠地走了过来,口中道,“小子是在等老夫?”
何晏之想到如今营中还有一个君嘉树在,多有不便,便上前拉住段从嘉的衣袖,压低声音道:“皇祖……”他见段从嘉面色一冷,连忙改口道,“段前辈,我们找处没人的地方说话。”
段从嘉却摆了摆手:“不必。”说话间,他已经施施然坐了下来,翘着腿,朝何晏之咧嘴一笑,“放心,我用了顶好的迷药,无色无味,够他们美美睡到天亮了。”
何晏之这才发现,君嘉树正一动不动地躺着,睡得极为安稳,他又匆匆走到帐前,挑开帘子往外张望,但见四下里也是悄无声音,心中不免佩服之极,转身朝段从嘉作揖道:“段前辈的本事果然了得。”
段从嘉却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模样,嗤笑了一声:“九王子过奖啦,老夫受不起。”
何晏之心中有些惭愧,拱手道:“当时未向段公前辈和陈公前辈表明身份,实在是情非得已。”他又抬头看着段从嘉,“其实,那时候,我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的身世,正在半信半疑之中,岂敢妄言,还请前辈恕罪。”
“你向我赔什么罪?”段从嘉嘻嘻一笑,眼波流转,他的眉眼生得极好,就算经历了数十年岁月的磨砺,仍不减风流□□,不禁叫人感慨造化者的偏私,竟然能让这世间存在永不老去的容颜。何晏之正在出神,却听段从嘉又问道:“你那个小朋友,杨琼,可知道你的身世么?”
何晏之摇了摇头,低声道:“他并不知道。”
段从嘉一挑眉:“哦?你是想瞒他一辈子么?”他微笑道,“只是,又如何瞒得下去?”
何晏之道:“我与杨琼初识之时,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轻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怅惘,“我倒是希望我永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便能心无旁骛地在他身边,就算是只是每天远远看着他,便也足够了。”
“你倒是痴情。”段从嘉又看了看躺在榻上的君嘉树,“然而,这个小朋友又是怎么回事?”他笑得狭促,“那日听老七说起你把一个娈童收在帐里,我初时还有些不信,现在眼见为实,你与这个小鬼夜夜同榻而卧,就不怕日久生情?”
何晏之的脸骤然一红,道:“段前辈误会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解释,便道,“他全家被杀,甚为可怜,我是为了救他,才将他留在身边……”他说着话,突然心中一怔,抬眼看着段从嘉,讶然道,“莫非……前辈……段前辈是不是早便知道了我的身世?”
段从嘉道:“那日在玉山,我发现你身上中了寒毒,便多少猜到了你的身份。这种毒乃是大清皇室的禁药,下毒者除了禁中之人还能有谁?而且,能叫今上如此痛恨的人这世上并不多啊。”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小酌了一口,“不过最先认出你的人却是阿芒。他少时身边有个服侍多年花姓侍女,原是春花殿的宫娥,被春华夫人赏给他做贴身侍婢。后来,花奴嫁给了江南曾家的少主曾远,生了一子一女,儿子曾缙继承了曾氏的宗祧,女儿便是孝宗皇帝的皇贵妃曾嘉子,也就你的外祖母。”他朝何晏之眨眼一笑,“阿芒同我说,你的眉眼与年轻时的花奴有些相似,笑起来的时候更像,他一见到你时便想起了花奴。”
何晏之恍然有所悟,道:“所以,陈公前辈教我武功心法,也是因为我乃故人之后的缘故?”
段从嘉含笑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何晏之呆呆地看着他,只觉得今日的段从嘉与以往不同,昔日他在玉山所见的段公嬉笑怒骂、玩世不恭,而眼前这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却是深怀忧虑,即便脸上依然挂着笑意,却依然掩不住沉沉的哀伤。
何晏之心中一动,段从嘉却转过脸来,笑道:“小子,不如陪老夫喝一杯?”然而,未等何晏之答话,段从嘉又自斟自饮起来,他似乎已经有了一些醉意,笑道:“小子,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会到渤海来呢?”
何晏之道:“段公乃是我父王的祖父辈,这里便是前辈的家了。你既然是渤海的皇祖,回渤海来小住几日也是平常之事。”
段从嘉却哈哈大笑起来:“家?我段从嘉何曾有家?江左段氏早已经灰飞烟灭,尘归尘、土归土……小子,你弄错了,这里是百里追云的老巢,不是我的家。”
何晏之有些骇然,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段从嘉曾同他说起过,百里追云乃是他的母亲,也是渤海郡国史上赫赫有名的云太后。他看着有些醉意的段从嘉,微蹙了眉,道:“江左段氏乃是前朝赵宋时期的显贵,第一流的豪门望族,连我们大清的国号‘清’,最初也是出自段氏所创的‘清社’,难道段公前辈乃是段氏之后吗?”
段从嘉只是道:“小子可知‘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么?”他懒懒一笑,“所谓‘是非成败转头空,浪花淘尽英雄’,昔日四世三公,今朝也不过是一杯黄土,衣冠文物,皆成古丘……”说话间,他渐渐敛了笑容,用残缺的手掌紧紧握着酒杯,沉默了许久,终于垂眉低声道,“阿芒……不见了。”
何晏之一怔。段从嘉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跳跃的烛火,沉声道:“他不肯告诉我他要去哪里,但是我却知道,他定然是为了刘氏一族回燕京去了。”段从嘉颓然一笑,又喝了一口酒,“他与我约好重阳之日在会稷山见面,然而,我在那里整整等了他十日,他始终没有出现……我又潜入燕京的皇宫,却找不到他的一丝踪影,阿芒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何晏之道:“陈公前辈武功高强,常人是奈何不了他的。”
段从嘉颔首道:“他如果真的遇到危险,凭他的本事,一定会给我留下暗号,然而燕京城也罢,会稷山也罢,我都没有看到任何蛛丝马迹,可见阿芒是刻意在躲着我了。”
何晏之寻思道:“所以,前辈此次来渤海也是为了找陈公吗?”
段从嘉淡淡道:“赫连哲木朗希望我能帮他铲除赫连博格,统一大漠,我便顺水推舟,想来渤海的王陵看看,顺便找一找有甚么线索。”
段从嘉愁绪满怀的样子让何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