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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他即刻回京。
沈碧秋将杨玲珑最近的几封信函一字排开,逐字逐句对比着她的措辞和字句,以揣测这位岷王殿下的心思。后面的两封函中,杨玲珑已经再无往日的客气,而是勒令他马上动身,言语简骇生硬,似乎已经蕴有雷霆之怒。然而最后一封密函中,杨玲珑却又命他启程赴通州待命,至于原因和此行的目的,只字未提。
这几封密函相隔的时间都不久,尤其是最后的三封,不过只隔了半日。杨玲珑先是急命他回京,又突然让他去通州。沈碧秋心中隐隐有个猜测,京中这些日子并不太平,只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在京中早前就安插了几个探子,但是他翻了翻密报,却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一时之间,沈碧秋陷入了两难。如今他自然不能与杨玲珑撕破脸,却也更不能离开陈州。他坚信,只要能坚持数月,一定能拖死西谷连骈,不战而胜,更重要的,如今自己身边还有一个身怀有孕的杨琼。
沈碧秋紧锁着眉,端坐在案前。烛火偶尔抖动,将他的脸映照得斑斑驳驳。他喃喃自语道:“可惜时机尚未成熟……”然而,他的脑海中闪过杨琼的侧脸,心中微微有些沉醉。他无暇再做多想,便朗声道:“来人哪。”
门外有侍从躬身入内,恭敬道:“公子有何吩咐?”
沈碧秋靠在椅子上,神情略有些疲惫,他用指头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缓声道:“去请秦玉秦大当家过来,我有要事相商。”
203。胎动()
秦玉很快就被人引了进来; 他的腿似乎有些不便; 每走一步都有些拖沓; 整个人显得憔悴而阴郁。沈碧秋笑着站起身来,径直迎上去; 不料秦玉却后退了几步; 避了开去。他冷笑着; 拱手道:“大公子何须再惺惺作态?”
沈碧秋面露诧异之色:“秦大当家何出此言?”
秦玉只是不住冷笑; 道:“大公子设下机关伤了我的踝骨,又派人将在下软禁,如今突然召我前来; 莫不是想以秦某为饵; 再来钓一条大鱼么?”他斜睨着眼睛; 虽然形容萎靡,但仍然依稀可见昔日的风姿。如今的秦玉两鬓略有些斑白,不过数月光景,却似乎已经苍老了十数岁; 整个人暮气沉沉; 不觉叫人看了唏嘘不已。
沈碧秋哈哈大笑道:“秦大当家差矣; 一切皆是误会。那些消息机关乃是沈某早些年就埋下的。只是沈某实在不明白; 大当家为何要深夜在院中乱逛呢?”他搓着手,眸光稍暗,神色中闪过一丝戏谑; 轻叹道; “伤了大当家; 小弟心中不安,只是秦兄一直不愿意安心静养,在下不得已才派了人守在你的门口,日夜保护。若是秦兄有甚么闪失,岂不是在下的罪过?在下又如何同青云寨的兄弟们交待?”
秦玉哂笑道:“大公子何必装腔作势?你怎会不知道我要干甚么?”他沉声道,“沈碧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将杨琼匿藏在身边,以为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了吗?”
沈碧温言道:“原来秦兄是想向岷王殿下邀功么?”他的目光深幽,笑容却是依旧,“在下知道大当家为了能恢复秦家的爵位,可谓是殚精竭虑。青云寨既然归附了归雁庄,沈某从来是将大当家当做兄弟看待。只是没有想到秦兄却是心比天高,早已经与张谅暗度陈仓。这番是想除掉沈某,便可以取而代之么?”
秦玉咬牙道:“确实是我太过愚蠢,没有当机立断,即刻返京。孰料你们父子二人心怀鬼胎,如今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他恨恨道,“沈碧秋,我便是太过于相信你,却原来你的许诺不过是权宜之计,空中楼阁罢了。”
沈碧秋正色道:“可是在下却是问心无愧。沈某何曾违背自己的许诺?如今青云寨已经受朝廷招安,难道不是在下从中斡旋?就连秦兄能够受到岷王殿下器重,也不是经过在下的引荐吗?大当家,喝水莫忘挖井人,过河拆桥的事岂是英雄所为?”沈碧秋越说越是激动,转身回到案前坐下,从案上拿起一封信函,扔到秦玉的面前,“大当家自己看罢,这是岷王殿下的密函,她命我即刻回京,只怕是要我去同张谅当庭对峙呢。”他冷冷一笑,“秦兄,说到底,你我都不过是岷王殿下的奴才,又分甚么高低贵贱?如今王驾千岁震怒,秦兄以为在下倒了霉,你便可以高枕无忧么?”
秦玉缓缓弯下腰,捡起地上的信函,打开匆匆看了一眼,果然是杨玲珑急召沈碧秋回京。这般气急败坏的沈碧秋确实少见,秦玉心里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唇角亦泄出一丝笑来。沈碧秋看得真切,眸光微微一转,继续道:“大当家,你我皆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假若岷王殿下对在下心生嫌隙,只怕你更是得不到殿下的信任。况且,以陈州如今的局势,我若是骤然回京,势必是将西北重镇拱手交给西谷连骈。咱们可是把身家性命押在了岷王殿下身上,若是殿下失势,你我的下场怕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秦玉冷冷地看着沈碧秋,道:“大公子如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咱们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罢,大公子是想如何处置在下呢?”他冷笑道,“就算大公子说得天花乱坠,又如何解释私匿杨琼的行为?大公子一口咬定我与张谅暗通曲款,可曾想过,倘若秦某一开始就对大公子存了贰心,将杨琼的下落透露给岷王和大院君,大公子焉能继续执掌校尉营?”说话间,他又走近了几步,紧盯着沈碧秋,咬牙道,“是大公子负我在先,而非秦某有负于大公子。我兄弟陆啸虎被杨琼所杀,此仇不共戴天,我若不能手刃杨琼,誓不为人!”他抱腕挡胸,沉声道,“秦某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假若我有何不测,岷王殿下必然会知道杨琼的下落。到那时……”秦玉冷笑了一声,“只怕大公子亦是下场堪忧。”
沈碧秋抿唇不语,复而微微一笑,柔声唤了一声“秦兄”,又叹息道,“我本以为,你为恢复秦氏一族的爵禄和荣耀殚精竭虑。不料秦兄却也是性情中人,为了替陆啸虎报仇,竟然蹈死不顾么?”
秦玉一怔,神思有些惘然。他眯着眼睛,仿佛魂游于天外,许久,方低声道:“不错。我这一生……为了秦氏一族的荣辱浮沉,半世奔走,呕心沥血,不曾敢有一刻懈怠。”他握紧了拳,双眉深锁,眸光低垂,喃喃道,“啸虎……他与我结识于风尘,患难与共,死生相随。可惜,我未能许他共享荣华富贵,却连累他命丧九泉……这些日子来,我夜夜梦见他惨死在我的面前……如今阴阳两隔,只恨此生再难相见……”他仰起头,将眼中的泪光生生逼了回去,切齿道,“杨琼啊杨琼,若不取你项上人头,难慰啸虎在天之灵!”他转而看向沈碧秋,眼中皆是恨意,“大公子,还望你莫忘了昔日之言。你今日若能将杨琼交予我处置,秦玉今后必当誓死追随。倘若大公子一意孤行,秦玉不惜玉石俱焚!”
沈碧秋眸光流转,抿唇一笑。他的五官深邃,面容却生得白净儒雅,笑起来颇有几分风流倜傥。他站起身来冲秦玉拱手作揖道:“大当家重情重义,沈某心中好生佩服。不过……”他的眉眼弯弯,负手走到秦玉的身边,低声道,“只不过杨琼并不在我的手上。”
秦玉冷笑道:“大公子当我是瞎子?我亲眼所见……”
沈碧秋却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压低了声音道:“秦兄,且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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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跟着沈碧秋来到一处院落,此时天色向晚,小院地处隐蔽,灯火寥落,秦玉透过窗纱,借着些许光亮,但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斜靠在榻上,那人披着着一件白色的中衣,乌黑的长发垂落至腰间,衬得一张脸越发雪白,眸若点漆,唇若涂脂,远远望去,只觉得楚楚动人。
秦玉低低唤了声“杨琼”,几乎是咬牙切齿。沈碧秋却在旁道:“秦兄可看仔细了,这人到底是不是杨琼。”
秦玉又仔细打量起来,然而,越看心中越觉疑惑。屋中那人的身材长相与杨琼虽有□□分的相似,但是□□却大相径庭,绝无记忆中杨琼的半分傲气和凌厉,倒是显得有些神情呆滞。秦玉皱着眉,却见屋中之人缓缓转过身来,大约是他坐得久了有些气闷,正半靠着床头,捧着小腹微微地喘息。秦玉不禁瞪大了眼睛,指着那人隆起的腹部,转眼看着沈碧秋:“他……难道……竟是个妇人?”
沈碧秋微微一笑:“能叫秦兄误认成杨琼,看来此人与杨琼确实长得极为相似。只可惜……”他叹了口气,“我好不容易找了一个与杨琼神似的傀儡,先前一直将她藏匿在红/袖楼中。虽然是个妇人,但略加□□,倒也可以以假乱真,将她做个诱饵引西谷连骈上钩,绰绰有余。只是不想她竟然怀了孕,却是叫我有些为难了。”
秦玉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复而嗤笑道:“大公子倒是风流快活。”
沈碧秋笑道:“边塞苦寒之地,妻室又不在侧,美人如玉,难免叫人心猿意马啊。”他的目光注视着屋内,“沈某又不是圣人,长夜寂寞,总要有温香软玉相伴,聊供遣怀。狎妓本属风流韵事,亵玩一个娼妇,又算得了甚么?”他神情颇有些暧昧,“此女虽然有些痴傻,但是姿容妍丽,温柔可人,床笫之间更是妙不可言。秦兄若是有兴趣,亦可同乐。”
秦玉摆了摆手:“大公子开甚么玩笑。”
沈碧秋轻叹了一声,道:“只是虎毒尚不食子,念她腹中终究是沈某的骨血,将胎儿堕去,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哪。唯有将她带在身边,伺机行事了。”他看着秦玉,“还请秦兄见谅,一则,此人乃是我为西谷连骈准备的诱饵,自然越少人知晓越好。二则么,”他顿了顿,低声道,“我尚新婚燕尔,只怕家中夫人知晓后不悦,还请秦兄权作不知。”他拱手作揖,“在下谢过。”
秦玉笑道:“不想大公子倒是个惧内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