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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蒙道:“老夫年逾半百,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别无所求,只求血债血偿。”他看着杨琼,又道,“殿下既然口口声声说要为老夫主持公道,却对彻查骁骑营之事避而不谈。此刻在我儿灵前,您依然顾左右而言他,难免叫人心寒哪。”他抱拳道,“还望殿下即刻下令,西谷连骈倘若是清白无辜,让臣查一查,又有何妨呢?”
杨琼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西谷连骈是否无辜,乃是由事实来明证,既不是由本座判定,也不是侯爷判定。本座既然到了,自要秉公执法。所有与本案有关的人,本座都要一一审过。”他沉吟道,“明日我便亲审青莲戏苑的那几个戏子,还有事发之时在侯爷别苑的所有仆役和侍卫也要仔细审查。”
田蒙沉下脸来:“殿下所谓的秉公执法,便是包庇亲信么?”
杨琼皱眉道:“侯爷是甚么意思?”
田蒙冷笑:“殿下同西谷连骈的交情,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老夫意欲用那几个人引出凶手,殿下却要反其道而行之,这使老夫不得不怀疑殿下的意图了。”他的眸光凛冽起来,“殿下数年前被皇上褫夺王位,贬出京城,而今陛下终于降下旨意,宣殿下回京,看来是有意恢复殿下的身份。如此紧要关头,老夫劝殿下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莫要一着走错,以致满盘皆输。”
杨琼淡淡道:“多谢侯爷提醒,不过本座眼下只想尽早查明真相,给侯爷一个交代,也好回京复命。至于其他的,不过是尽好一个臣子的本分罢了。”
田蒙哈哈大笑起来,冷冷道:“那么,假若老夫要一意孤行,殿下又将如何呢?”他上前了一步,负着手,斜睨着眼睛看着杨琼,“殿下乍来陈州,老夫自然待你礼数周全,但还请殿下莫要干涉陈州的政事。我田氏一族,由太/宗皇帝授命,镇守关西,听诏不听宣,假若西谷连骈不肯配合,老夫也只能与他兵戎相见了。”他神色微沉,“不知殿下觉得仅凭西谷连骈这样的黄口小儿,能否敌得过老夫的四十万雄师?”
杨琼笑道:“从来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侯爷又何必做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呢?”
田蒙道:“老夫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这凶手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西谷大人为了他同老夫翻脸?”
杨琼道:“侯爷,疑人偷斧只会让人做出错误的判断。本座深知田氏一门忠烈,更不会怀疑侯爷对陛下和朝廷的忠心。但是,难免会有叵测的小人从中作梗,伺机而动,唯恐天下不乱,好让他们能够坐收渔翁之利。侯爷可莫要一时冲动啊。”
田蒙沉吟不语,目光阴森地在杨琼和西谷连骈身上逡巡着。他忽而低低一笑:“殿下说来说去,还是想让老夫明日不要处斩那几个戏子吧?”
杨琼正色道:“陈州府衙都未审过的案子,侯爷却要先处决不相干的百姓,陛下固然体恤侯爷丧子之痛,但若是被好事者参上一本,侯爷岂不是又要平添许多闲气?传扬出去,也有损怀远侯府的名声。”他顿了顿,敛容道,“侯爷这么做,乃是公然违背大清历律,与公与私,本座都要加以阻止。”
田蒙眯着眼睛看着杨琼,半晌,终于点了点头,缓声道:“也罢。老夫可以将那几人交予殿下处置。”他微微一笑,“不过,明日午时,还请殿下和西谷大人能够来捧个场,这场引蛇出洞的好戏可决不可错过啊。”他上前几步,朝杨琼拱手一拜,低声道,“老夫还有几句要紧的话,要单独禀明殿下,还请殿下移步后堂。”
西谷连骈双眉微皱,跻身上前,挡在了杨琼身前,沉声道:“殿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您今日才到陈州,旅途劳顿,还是先回驿馆吧。”他看了一眼田蒙,“侯爷有什么话,不如在这里说得好。”
田蒙冷笑:“西谷大人真是草木皆兵。难道是怀疑老夫有不臣之心么?还是你自己心中有鬼,不敢让老夫在殿下面前进言呢?”
杨琼朝西谷连骈递了个眼色,随之冲田蒙一笑:“侯爷请。”
西谷连骈会意,不得不在原地候着,目光却追随着田蒙和杨琼背影。但见他们转出了左侧的小门,向内堂走去,西谷连骈的鬓角渐渐沁出了些许冷汗,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深处极为的焦躁不安,却不能表现分毫,时间变得极为难熬,仿佛要把他的心血生生耗干了一般。
这时,有个站在门口的近卫突然快步走了进来,附在西谷连骈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西谷连骈的脸色陡然一变,压低声音道:“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僧人们的诵经之声把二人极轻极微的对话淹没了,田府的家丁们只是低着头侍立着,灵堂里香烟弥漫,白烛惨淡,依然如旧。
侍卫轻轻点了点头,又耳语道:“那人有岷王的令牌。”
西谷连骈眸光一暗,低声道:“吩咐下去,听我号令。”他的眸光在田府众人身上掠过,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一字一顿说道,“就在今夜。”说罢,他转身朝左侧的小门走去,待转过回廊,便被田府家丁拦住了去路。那人躬身道:“西谷大人请留步。侯爷有令,外人不可擅入内堂。”
西谷连骈作了一揖,极为客气地微笑道:“还请入内禀告皇长子殿下,西谷连骈有要事禀告。”他眸光一转,缓声道,“是刚刚从京城来的要函,乃是大院君的旨意。”
144。密谈()
田蒙引着杨琼穿过客堂; 走进内室一处隐蔽的书房; 仆役们鱼贯退出; 关上了房门。田蒙殷勤地将杨琼迎上正位; 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便垂手侍立在侧。
杨琼负手含笑道:“侯爷如此大礼,本座怎敢当?”
田蒙拱手道:“殿下; 如今这里只有老夫与你二人,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夫不是三岁小儿,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殿下就不必再说了。”田蒙的面容带有漠北胡人的明显特征; 五官深邃,轮廓硬朗; 他此刻眯着眼睛; 语气中颇有些咄咄逼人道; “若说西谷连骈与此事没有干系,老夫是绝不相信的。”
杨琼淡淡一笑:“这便是侯爷特意引本座来此要说的话?西谷连骈乃朝廷命官; 侯爷无凭无证,如何能妄断?”他转而又道,“不过; 侯爷若是能拿出有力的证据; 本座也绝不会偏私。”
田蒙定定地看着他; 许久; 冷冷一笑:“殿下觉得; 若老夫眼下动手; 殿下可有活路否?”
杨琼面色一沉:“原来; 侯爷是要胁迫本座?我乃今上的长子,侯爷若是对本座出手,便是弑君。”他抬起下颌,眼中有凛冽之色,“侯爷,你不会是老糊涂了吧?”
田蒙长揖道:“臣不敢。”
杨琼冷冷一笑:“我记得太宗皇帝当年册封田氏先祖时曾言道,只要杨家仍坐拥天下,田氏一族便永封塞北。自太宗以降,朝廷待怀远侯一门恩遇不绝。”他上前了一步,紧紧盯着田蒙,沉声道,“田侯,莫要利令智昏哪!”他轻笑了一声,“田侯,只要这个天下依旧姓杨,你便依旧是西北之王。但是,若天下变色,田侯觉得,自己还能从谁那里再分一杯羹呢?”
田蒙道:“对老夫而言,只要陈州和西北诸镇听命于田氏,老夫无所谓谁是天子。”他眸光如电,阴恻地说道,“然而,当年你父亲在西北的所作所为却实在叫人不齿。他灭了渤海国,收复燕云十六州,却趁机屯兵西北,还把桓州、隠州、泌州三个要塞据为己有。欧阳长雄最后若不是骄兵而败,身死敌手,是不是打算把老夫的陈州也一并吞了去呢?”他冷笑道,“殿下,你父亲当年之所以如此有恃无恐,莫不是陛下在背后唆使?陛下听信谢婉芝的鬼话,撤诸州刺史,分设太守和通判,难道不是想趁机废了老夫的兵权?这几年来,朝廷派了西谷连骈这小子来陈州任通判,处处与老夫作对,难道不是陛下的授意?”他说得激动起来,眸中渗着恨毒之色,“若陛下不背信弃义在先,田蒙绝不敢违逆朝廷。然而,今日我儿之死,却不得不叫老夫怀疑其中有诈啊!”
杨琼垂眸一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衬得白皙如玉的面庞尤为动人。他仿佛并不在意田蒙的愤怒,只是温言道:“但是,田侯有没有想过,有人在利用世子的死大做文章呢?如今江南不靖,谢婉芝方死,母上根本无暇顾及西北,她除非是昏庸至极,才会出此下策。如此拙劣的借刀杀人之计,以田侯的精明,难道会看不出来?”他叹了口气,“田侯大抵是关心则乱罢,出此连环计者实在是下作得很哪。”
田蒙却哈哈大笑起来:“殿下果真是巧舌如簧。老夫若不是方才刚刚接到岷王的密函,也险些要上殿下的当了。”
杨琼的凤眼微眯,眼角微微上扬,依旧不动声色地笑道:“但不知田侯是信本座,还是信杨玲珑呢?”
田蒙道:“老夫方才已经说了,谁做天子都无妨,只要陈州仍旧是田家的陈州。”
杨琼冷哼了一声:“田侯便以为刘南图得势后,就不会过河拆桥么?”
田蒙道:“岷王殿下在密函中说,那个凶手就在西谷连骈的别苑留庄之中,她的影子营已经到了陈州。”他的目光逼视着杨琼,“殿下,你说,假若老夫以你的人头做见面礼,大院君会不会很高兴呢?”
杨琼笑道:“能借田侯之手除掉我这个眼中钉,大院君自然喜出望外。不过,田侯只怕到时也会成为一枚弃子。过河拆桥的事,大院君不是没有做过。他素来反复无常,田侯又不是第一次同他打交道,难道还要本座来提醒么?”
田蒙颔首道:“所以,生死进退,便在殿下的一念之间了。”
杨琼面有讶色:“田侯要本座做甚么?”
田蒙拱手道:“老夫别无所求,常言道,杀人偿命,只求立即将那凶手凌迟处死,再以其人头祭拜我儿,让我儿早日入葬,以慰他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