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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久想到哥哥心爱的女子,她应该去见见。他想到后,转身大步踏进殿内。隔着一架屏风,苏苕妃子正垂首坐在椅子上绣衣。他环顾四周,殿内掌灯宫娥俱在。
“苕,你今夜去宵衣殿陪陪母后。”藤久尽量模仿哥哥的语气。
苏苕妃子顿了顿手中的动作,慢慢站起来,轻移莲步,绕过屏风,走到他身边。“陛下,妾这就去。”她娇娇柔柔地行了个礼,流水照柳花,藤久都不忍告诉她让她去宵衣殿的原因。
雪地上,宫灯移动,苏苕妃子的坐撵渐行渐远。藤久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雪景,外殿的屋脊上积满白雪,在风雪里只有模模糊糊的影子。他默立了许久,直到刚刚新来的侍从梁宝上前提醒他,“陛下,该处理奏折了。”
辰居殿里的侍从与宫女在不知不觉中都换成了新来的,以免被人看穿藤久是个假皇帝。
藤久默叹一声,认命地回到书房,开始埋头处理政务。桌上的夜明珠幽幽地发着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丧礼
第二天,宮廷一片雪白,既是雪的白,也是丧礼的白。
“住在宵衣殿的尹郡王没了,全宫廷发丧三日。”满目望去,一片苍白。连太医院的屋檐下也换成了白灯笼,有宫娥和侍从在撒雪白的纸钱,午后就要抬棺出门,以亲王之礼安葬。
“尹郡王是谁?”有许多人都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他父亲是战死沙场的郡王,母亲早逝。太后体恤他孤苦无依,便接入宫中从小养着,并让他沿袭父亲的爵位,封为郡王。只是可惜了,生来就是个傻子,常年关在宵衣殿里,没有多少人认识。”
走到哪里,宫廷的人都在议论这个人。苏长久抱着向管理衣饰的女官讨来的白衣,越过长廊,一路听着,大概也了解了。她没有心思想下去,直接回到厢房。
厢房门前也挂上了白灯笼,因为有郡王之死,崔判官也可以明目张胆地穿上白衣,头顶扎着白巾。他徘徊在院子里,见到苏长久匆匆走过来,连忙迎上去,“苏姑娘,你把她安放在哪里了?”
“什么?涟衣不是在房间里吗?”话未说完,崔判官脸色大变,“她,她不见了!”
苏长久冲进厢房里,却看到床上已经空荡荡,程涟衣的尸首不翼而飞了。“这是怎么回事?”她转身想要找姜柔,找遍厢房却都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姜柔去哪里了?你有没有看到她?”苏长久扔下手里的白衣,将院子里里外外找了遍,崔判官则茫然无措地寻找着程涟衣。他答应过她的,要将她的尸首送出宫外……
他们去询问守在院外的侍卫,都说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人,也没有看到姜柔姑娘走出院子。
苏长久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这件事情太离奇了。肯定是有人潜入偷走了程涟衣的尸体,连带着把看守尸首的姜柔也绑走了。她想来想去,会做这样的事除了江修媛,也就是那个来过这里的苏苕妃子。
“实在太可恶了,人死了,连尸体也不放过!”苏长久抓起桌上的白衣,匆匆忙忙穿上丧服,拔腿就要冲出太医院。崔判官心惊之余,连忙拉住她,“苏姑娘,今日宫廷大丧,你不可贸贸然进去。人多眼杂,我们现在先给涟衣弄个衣冠冢,再等等消息。”
苏长久不肯听他的,“崔判官,你姑娘的尸体都被人偷走了,你还在这里唧唧歪歪做什么!你要是个男人,就给你姑娘出口恶气!再等等,等到黄花菜都凉了,你也别找了。”
“苏姑娘!”崔判官冷下脸来,“你忘了她跟你说过的话?你这样跑出去要人,被人打死了也不知道。”
“那你说,我们现在怎么办?!”苏长久朝他吼回去。
“我知道她以前的两个姐妹有个衣冠冢在樟树下,我们也在那里弄个衣冠冢。现在宫内都忙着丧礼的事,不会有人注意。”崔判官让出位置,“苏姑娘,还请你将她常穿的衣物整理出来,我们找个好时辰,将它们埋了。”
苏长久只好忍住怒火,走到衣柜前,将程涟衣的东西整理出来。走到梳妆台,却发现她的那些首饰很多都不见了。还记得她们刚刚入宫的时候,姜柔还坐在梳妆台前把玩过。
压抑住隐隐的不安,苏长久拾起程涟衣日常戴的簪子金钗之类的首饰放入装着衣物的包裹里,跟随崔判官来到药圃后面的大樟树下。崔判官带了一壶酒,洒在白雪上。
经过叶子落光的柳树的时候,苏长久忽然想起那个穿白袍的男人,他们自那次换衣之后在药圃里又见过几次面,他这个人痴痴傻傻,让他做什么就帮忙做什么,药圃里种的忍冬草就是他帮忙挑水来的。苏长久原本还想感谢一下他,后来他渐渐不来,然后就再也没碰面。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苏姑娘,你把衣物埋下去吧。”崔判官从怀里摸出一张符来,小心翼翼地放入挖好的衣冠冢里。这个世界似乎对巫术有着很强大的信仰与崇拜,重大的事情都要向祭司询问,然后讨要各种符来安慰自己,连治病也要询问一下祭司的意见。
崔判官讨要来的符是一张画着淡红花纹的纸,谁也看不懂。据他所说,这是一张归乡符,可以引渡程涟衣的魂魄回到故里。但是世界上真的有魂魄吗?
他们正默然对着程涟衣的衣冠冢,内殿里传来悠长的鸣钟,有沙弥的摇铃声遥遥传来。苏长久忍不住抬头,朝那个方向望去,在重重宫殿里,有一座高高的白塔。塔尖悬挂着一盏铜钟。
“是葬歌。”崔判官低低地说道,“虽然不是为姑娘鸣奏,听来也悲伤不已。”郡王的棺木要被抬走了。万千宫娥与侍从会跪下一路,哭着送葬,举目望去一片白茫茫。
那边是隆重浩大的葬礼,这边却寂寥无声。贵与贱,富与贫,差距悬殊。
“我们走吧。涟衣的尸首还没有找到。”苏长久拾起地上的酒壶,见崔判官站在一边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那我先走了,你在这里多陪陪她。”
苏长久心里担忧同样失踪不见的姜柔,脚步加快,赶着回到厢房里。厢房里依旧没有一个人,她心里忽然觉得姜柔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一时之间,她坐在圆桌边茫然无措。
×××
辰居殿里,藤久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情况。按照母亲的吩咐,他不能全程参加哥哥的葬礼,甚至只能在奠礼上露个面。因为这个“尹郡王”跟所有人都不熟,只是被太后抚养着。
苏苕妃子昨夜去见了最后一面,第二天再没有理由继续留在宵衣殿,被送回了自己的寝宫明苕殿。据说她回到殿内,便卧床不起,宣了医官来看,是受寒了。按情来说,她是最受宠的妃子,作为皇帝的藤久应该去看望她。但是藤久不想去,他知道她病倒的原因,只怕自己顶着跟哥哥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她面前,会让她打击更大。
藤久听到白塔那边的钟鸣声,知道哥哥要被送出宫廷了。因为是沿袭了尹郡王的爵位,他被安排葬入尹郡王的祖籍地。他明明是皇家子孙,到最后却不能认祖归宗,承了藤久原本的命运。到底是造化弄人,藤久默叹一声。
他这几天被逼着闷在辰居殿学习处理政事,哪里都不能去,也再不能像以前那样装疯卖傻不梳头地到处乱跑。他心里烦闷至极,回到殿里就是摔东西。他这个脾气也是太后宠出来的,宵衣殿无聊,能跟他玩的也只有侍卫赵瓦。因此他不开心的时候,就摔坏殿里的东西。太后见了,也不在意,这不过是玩玩的东西,他摔得开心就摔吧,因为太后难得有可以纵容他的地方。
她把他关在殿里不能见人,心里已经愧疚至极。
直到有一次,藤久竟然成功地从宫廷跑出去了。他一出去就是十来天,太后一面要忙于处理朝政,一面担忧长子的病情,等她发现的时候,藤久已经在外面结识了一大帮狐朋狗友。太后迅速派人秘密将他抓回来,因为人人都知这尹郡王是个疯傻之人,长发覆面,他淘气跑出去的事虽然没有瞒住,但大家都没有起疑。
只有少数的人见过皇帝的威容,后来又在民间酒楼见到与皇帝酷似的藤久,心里都大感惊奇。不过世上之人相似的也有,他们虽然惊奇,也没有往那方面想,也不知这位就是宫里的“尹郡王”。藤久跑出去厮混的事情也不了了之。太后更加严管,却也阻拦不住他往殿外跑,只是已经很少跑到宫外去了。
藤久越大,太后就越不敢管他太严,也越来看不清自己的小儿子。有时候她真觉得他是被自己养得傻掉了,有时候又觉得他心思藏得极深,令人看不透。
在褚久作为尹郡王去世后,藤久便顺理成章地提出要了赵瓦这个侍卫。
由于赵瓦不知道偷梁换柱这件事,他听说皇帝陛下要自己去辰居殿伺候的时候,心里还老大不愿意。在他心目中,他只有郡王这个主子。赵瓦前去请求太后,但是太后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不肯宣见他。赵瓦只好百般不愿意地收拾铺盖,滚到了辰居殿当差。
殿内传来熟悉的摔东西声音,赵瓦正站在殿外的长廊下站岗。他心里暗想,这皇帝怎么也喜欢摔东西发脾气,连摔东西的声音都这般神似。
殿内掌灯的宫女们跪在灯后,瑟瑟发抖。皇帝陛下的脾气实在太糟糕了。
藤久站在碎瓷片里,一张脸面无表情,冷得掉冰渣。身后好不容易等到他停下的侍从梁宝战战兢兢地上前,“陛下,请保重身体。这里就留给奴们清理吧。”
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了梁宝一眼,然后抬起腿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辰居殿。
梁宝颤巍巍地问道:“陛下,您要去哪里?”可惜留给他的只有一个高大的背影。
藤久任性惯了,大摇大摆地走出宫殿,也不叫坐撵,就这样直接奔到宵衣殿里去。太后正静坐灵前,忽然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转身看到自己的小儿子出现在眼前,吃惊之余还不忘生气,“陛下,你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母亲,我不想一个人呆在殿里!”说话间,就上前一把拉住太后的衣袖。一旁的宫娥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心里却疑惑以往威严淡漠的皇帝陛下怎么变成这般孩子气了。
太后是又气又怜,“殿里怎么会只有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