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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此刻雪愈发大了,她恐怕当即就会夺下车夫马鞭抽了房主,而后拂袖而去。
但如今,他们还是能忍则忍为好。
反正天一亮,他们就要出门。
门口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脚踩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声响,一群头戴帷帽男人走了进来。
燕草正关窗,刚好瞅见,嗤一声道:“怎么跟姑娘家似,还个个都戴着帷帽。”说完,又像是突然想起来,匆匆关了窗转过身来对叶葵道:“二小姐,这可怎么是好!您出来时候可没有戴上帷帽,这、这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家伙!”
帝都风尚如此。
其实并不是为了防止女子样子被人瞧去,戴着帷帽只不过是想说明这个女子身份地位不低罢了。
那些蓬门荜户,哪里会意这些。
况且,大越可是准许女子自立门户。
那自然就免不了有女子要外头打交道,抛头露面。
所以这些都不过是浮云罢了。
但燕草显然不是这么想,见叶葵不说话,她愈发懊恼起来,恨不得登时就从哪里变出一顶帷帽来才好。
叶葵瞧得有趣,打趣道:“瞧都被瞧过了,现就算有我也不戴。”
“二小姐……”燕草嘟哝着,一跺脚去给她铺床去了。
虽然只是借了人家屋子住一夜而已,但这些被褥自然都是要换过才能用。也多亏了燕草,从庄子出来时候生怕叶葵会冷,特地将棉被也给带上了,如今正巧派上了用场。
屋外声音渐止,可没过一会,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叶葵屏息而听,听出那是往外边去声音。
方才只远远看了一眼,天黑不清,她只隐隐绰绰看出几个人影,人数应该五六人左右。
但是听听这出去脚步声,人似乎也不少。
看来那三十两一间屋子多半只是为了容纳某一人罢了。
这人会是方才出声人吗?
叶葵从竹筐里捡了只梨子把玩着,心思有些恍惚起来。
那个声音究竟哪里听到过……
她记性不差,虽然没有过目不忘,但见过人或事物若非经年绝不可能马上忘记。
所以这就说明那个声音她确听到过,但是对人应当极不熟悉。
啊——
叶葵低低惊呼一声,想起了一件事。
当日她跟裴长歌身侧去了公主府时候,曾听过这个声音!
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声音主人叫容梵。
裴长歌说过是荣国公庶子,但自小聪慧,能力远他世子兄长之上。只可惜,到底输了出身上。想到出身,叶葵不由得隐隐庆幸起来。从她回到叶家那一刻,她就想,若是她跟叶殊是庶出,那么这一切一切就都完全不一样了。
就算萧云娘活着,且备受叶崇文宠爱也罢。
他们姐弟两那偌大叶府里,依然只是庶出孩子。
嫡庶有别。
若非如此。她怎能肆无忌惮地掌掴同为小姐叶明宛。
刚刚进府毫无根基她所依仗不过就是一个“嫡”字!
吃人封建社会,等级森严。出身这种事说起来还真是顶顶重要。
但是容梵怎么会出现这里?而且头戴帷帽,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到他们脸。留下踪迹。再有,如果那群人之中他不是主子话……
叶葵突然不敢继续想下去,若是这样一群人里,容梵充当只是个下人角色话,那么他主子会是谁?就算他只是荣国公庶出儿子。但是他到底是荣国公血脉,是国公府里少爷!
她是猛地抬起头,将梨子丢回竹筐里,吩咐道:“吩咐下去,今夜只管睡觉,谁也不准随意走动。天一亮,我们就起身离开。”
绿枝应声去了,燕草却有些迷糊。不明白叶葵为什么突然说出这么强硬话。
原本大家就都累了一整天,定然是要好好休息,二小姐为什么还要特意吩咐一遍?
但她脑子向来转得不,想了想又不去理会了,只帮着叶葵脱了袄子。伺候她上床盖好了被子。
叶葵心思纷杂,唯恐自己撞见了什么不该撞见人或事。有些失眠。
再看一旁绿枝跟燕草都已经闭紧了眼睛,沉沉睡去,她只好翻了个身面向外,背朝里死死闭上了眼睛。
这件事要不要说给三叔或者裴长歌听?
然而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就被叶葵自己给否定了。
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便好装着。牵扯得越多就越不容易脱身!她不过只是想要帮着叶殊叶家立足,将那只手账给算回来罢了,根本没有必要牵扯到那些她根本没有头绪事情里去。
如今沈妈妈已经落马,就算没死恐怕也早就脱了层皮。
贺氏虽然厌憎沈妈妈,但多年来沈妈妈都是她得力助手,乍然断了一只“臂膀”,恐怕贺氏午夜梦回之际也是会疼吧!
这般想着,叶葵心里又舒坦了些,微蹙眉头舒展开来,终于有了睡意。
天边刚冒出一条白线时候,叶葵便醒了。
将依旧沉睡燕草跟绿枝唤醒,不理会两个丫头手忙脚乱,她兀自穿戴梳头妥当,粗粗盥洗一番,她推开门道:“去看看人都起来了没,我们马上回城。”
燕草跟绿枝都心有疑窦,觉得她有些古怪,却还是依言去叫人。
因为叶葵夜里特意吩咐过,倒是没多久,众人就准备妥当了。
叶葵立池婆身侧,道:“老王,马可好了?”
车夫老王匆匆从院子外探进来半个身子,道:“好了好了。”
“嗯,走吧。”叶葵大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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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8 风起云涌(一)
然而,还没有走出院子,左边那间屋子门突然开了。
叶葵听到声响,脚下步子一顿,遂低声斥燕草几个道:“动作一些!”
燕草、绿枝都不明白她脾气为何突然坏了起来,可听到她口气不,就急忙拎着包袱跟了上去。
“二小姐,当心裙子——”
叶葵皱眉,扯了扯勾住一旁木屑裙子,却没能成功。
“您别动,我来!”燕草一把将手中包袱丢到绿枝怀里,凑上前去帮叶葵解开。
动作间,脚步声越来越近。
看来他们也是准备趁早赶路。原本是同她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事,但叶葵一想到容梵身份就觉得头疼不已。虽然当日容梵并没有看到她样子,自然也不会知道如今她是叶家二小姐,可即便是这样,能避免事情自然是彻底避开才好!
燕草解了半响,却也没能将裙子完好地解开。想要将那片木屑刨去,却也没有工具。
叶葵不想这样无力地僵持下去,“让开些。”她冲着燕草匆匆说了句,转过身来,干脆地用力撕扯起来。
裙子面料上好,却并不是太坚韧布。
燕草因为生怕将她裙子弄坏,所以束手束脚。叶葵却根本不乎,不就是一条裙子,坏了重做那花也是叶家银子,她有什么可担心!
“嗤啦——”一声,那角裙摆应声而裂。
叶葵转过身,一个猫腰钻进了马车内。
燕草低低痛叫着,可惜了这条上好裙子!一脸惋惜地跟着叶葵上了马车。
叶家马车匆匆忙忙地从数匹上好骏马旁驶过,扬长而去。
“子墨,这次事多亏你了。”身姿挺拔高大男人看不清楚脸,突然道。
同样戴着帷帽容梵手拉着缰绳。笑道:“您客气了。”
子墨是容梵字。
能这般亲密称呼,两人绝非普通关系。
但这一切叶葵猜想,却错过了亲耳听一听机会。
喉咙中发痒,叶葵重重咳了几声,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下意识伸出手探向自己额头,入手之处温热如常,她却心知不妙了!若是正常情况,她只会觉得自己额头滚烫才是。
她怕冷怕得厉害,手脚到了冬日都是冰冷到捂也捂不热。可如今手碰到额却只觉得温热到恰到好处,这便说明她手也是滚烫啊!
身子发热。人却觉得生寒。
叶葵乌黑瞳仁里闪过一丝懊恼,这种时候着凉生了病于她根本没有一丝好处。
生个病功夫,谁知道会发生多少事情!
她越想越觉得懊恼。索性拖过被子将自己团团包裹了起来。
其实她自己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些日子以来,她似乎变得容易焦躁许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段日子田庄里逍遥日子太过自,令人松懈,如今骤然回到紧绷状态。不适应还是如何,总归是有些不得劲。
这边她暗自疑惑懊恼着,那边容梵却也想她。
惊鸿一瞥间,他只看到了张素白少女面孔,清冷如莲,令人心中一颤。
他家中姐妹众多。但个个都精于打扮,即便是家,也是要涂脂抹粉才能安心。
他见惯了红粉面。乍然看到一张白莲般素净面孔不免有些好奇起来。
是谁家姑娘,竟然连粉也不涂一个。然而就算这样,那张脸却似乎也比家中姐妹要好看得多。
容梵隐纱幕后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来,可那笑容似乎才露出一半就半路凝滞了。
如今可不是想人家姑娘脸好看不好看时候!
他拽着缰绳手渐渐收紧,脚下一动。踢向马腹,扬声朝身后几人道:“走!”
这一路。他已经没有了后悔机会。
庶出又如何,用不了几年,他就要让国公爷看一看,到底谁才是真正当得起“世子”这个封号人!
这世上只有你愿不愿意、敢不敢做事,从来没有你能不能做事!
这话亦是叶葵心中所想,所以当她事隔数月再次见到贺氏时候,眉眼里是温婉乖顺笑意。贺氏想做面上慈母,那么叶葵就让她做!
脑袋有些晕沉沉,但是叶葵面上笑意却丝毫没有减弱。
她离开,是想要看看贺氏到底想做什么,也是为了让叶殊提前适应没有她日子。这是个对多方考验,然而却被自作聪明窦姨娘给毁了。
叶葵不得不临时改变策略。
不过看看贺氏脸色,她这一次真心实意地微笑了起来。
贺氏。
杨姨娘。
秦姨娘。
窦姨娘。
这四个人里面排第一同她有仇,秦姨娘她也从未真心想过要交好,杨姨娘她还看不清。但是这几人里她必然需要寻找一个合适盟友,而今窦姨娘够狠够决绝,也够诚意,她自然不会当做没有看到。
现看来,窦姨娘也确是合适人选。
况且叶明宛喜欢缠着她,比起丫鬟来,用她传话是保险。
说起来,她还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