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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命几乎就是以母亲的死亡而换来的,这样一命换一命的方式。想必老天爷也不会太吝啬了吧。
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叶葵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要想身体健康,一丝毛病也没有的可能性有多小。只要看看叶昭便知道了,病罐子叶昭。他便是早产,而且只是早产了大半个月而已。可是他的身体状况已是那般堪忧。她又怎能不担心手中幼小的婴儿。
然而事情如此,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春……春禧……”
蓦地。地上的梅氏呻吟着苏醒过来,顿时便眼泪汪汪地想要朝着春禧所在的方向而去。可是春禧早就死透了,那张脸上都已经现出了浓重的死气,只要一看便能看出来那青白之下的死亡。
梅氏哭着想起来晕过去之前见到的最后一幕,下意识去寻找叶葵的身影。只见那件黛绿色的暗花袄子上有着一点点的红斑十分夺目。梅氏立刻便明白过来,那是从春禧身上溅上去的血啊!
目光游离,在触及那个被叶葵抱在怀里的小小身影时瞬间凝滞。
那是春禧的孩子!
是她的外孙子!
还活着!这孩子还活着,这可实在是太好了!
心中狂喜,可是狂喜过后,梅氏便立刻觉得痛不欲生了。若是她没见着春禧的死,那也就罢了,兴许她难过一阵哭一场便也就过去了。可是她偏生就是瞧见了,瞧见了似乎流不完的血,惨白的脸还有那把明晃晃的刀子!
她心知就算没那把刀子,春禧也会死。
可是就算心里知道得再清楚,她也仍旧还是怪叶葵。都是她的错,从头到尾都是这个煞星惹来的祸害!若是当初叶葵几个没到丁家来,也没能留着。那后来春禧也就不会拿着那块玉佩上凤城来,她自然也就不会成了人家的通房丫头,也就不会惨死在这儿!
她蓦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下子便扑到了叶葵身上,而后狠狠一巴掌掴了上去。
“啪——”
声音响亮而短促,惊呆了一屋子的人。
秦桑更是霎时便将手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恨不得立刻便将其拔出来。
叶葵第一个回过神来,唇角有殷红的血丝缓缓渗出,她却并没有伸手去擦拭。
梅氏这一巴掌打得极重,她又是做惯了农活的妇人,这一巴掌下来虎虎生风,几乎将叶葵的牙都打得松动。叶葵嗤笑了一声,抽出抱着孩子的其中一只手来。反手便是一巴掌甩在了梅氏脸上。
她从来都不是吃闷亏的人!
便是梅氏正在剧烈的悲痛之中,也休想随意打她!
秦桑见状,将按在腰间的那只手又放了下来。
梅氏更是被这一巴掌打得失了神,好半天才瘫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呀!我一开始便不该让你们留在丁家……不该啊……”
“我原是不想动手的。”叶葵没有理会她的哭喊,只是平静地道,“可是梅婶婶,你忘了,这是叶家。我是叶家的小姐,而你不过是因为我发善心放进来的一个通房丫头的娘罢了。”
这种时候,不论她如何劝解。梅氏都只会觉得她是在狡辩,想要装好人罢了。
所以倒不如直接用身份来压制她,兴许更加有用。
事情也果真如同叶葵预料的那般。梅氏在听完她的话后,哭声渐止。
是啊,她一个乡下妇人,没钱没权的,凭什么动手打人家一个大家小姐?这般想着。梅氏突然间就哭不出来了。
“二、二小姐,你把我孩子给我……把我的外孙子给我带回去成不成?”她抹着泪水,蓦地扑到叶葵脚边,抓着她的小腿裤管,急切地道。
叶葵低头看她,又看看手中的孩子。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这是叶家的孩子,不是丁家的。”
虽然这个孩子将来在叶家的地位,只怕会比那些普通通房生的孩子还要低许多。可是他不论怎样都只能是叶家的孩子。
叶葵将孩子递给了秦桑,“外边冷,不能抱出去。快些送到耳房里去,将事情告诉大少爷。”
叶渝经历了这件事,多多少少要成长一些了。这个孩子。她虽然愿意护着,但是怎么也不可能带到裴家去。所以叶渝该担起的责任。该做的事一件也不能少。
父亲两个字,从古至今都是一般的沉重。
不合格的父亲犹如叶崇文,她领教得太多了。所以她着实不希望这个孩子的父亲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他祖父那样的男人。
孩子被秦桑接过去的那一刹那,梅氏忽然从地上窜了起来,伸手便要去夺。秦桑一个闪身人已在了几步之外,根本不给梅氏反应的机会,她便带着孩子走了。
人一走,医婆便也被叶葵打发跟着去了。
屋子里顿时空荡荡起来,床上的春禧,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味在有些闷热的屋子里显得愈发浓重起来。
叶葵盯着梅氏,重重叹了一声,道:“你该回去了。”
“回去?”梅氏咬牙切齿,一脸要吃人的表情,可脸上还挂着涟涟泪水,说不出的怪异,“回哪儿去?我的春禧被你给害死了,难道你连她的孩子也不放过了吗?”
叶葵面无表情地道:“不走也行,那就留着吧。”
这话一出,梅氏愣住了,僵着脸皮蓦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叶葵继续道:“虽然这样不合规矩,但如今我说了算。春禧的尸首不会留太久,等到埋了,你再走也不是不行。”
“埋了?”梅氏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突然扬声道,“就这么埋了?不发丧不出殡?”
叶葵没料到她竟然会天真到问出这样的问题来,终于忍不住摇头道:“她连个妾都不是,出得哪门子殡发的哪门子丧?”
梅氏哇地一声又大哭了起来。
庄户人家最看重红白之事,如今春禧死了,却怕是只能一副薄棺就埋了,她如何能不伤心。
她哭着,隔着朦胧的泪眼去看叶葵的脸。
朦朦胧胧的,但是却仍能瞧出来,那张脸极冷……冷得没有一丝人情味……
225 又见温氏
过了年,春日也就了。
春禧事后自然也就叶葵跟流朱公主处置下不了了之了。叶老夫人夜里睡不着,青着眼眶念了一整晚经,第二日便着了凉。请了大夫回来开了药吃了,过了好些日子才算是缓过劲来。
这人,年纪大了,身子也就不免差了。
她索xìng也就真什么事也不管了,日日只窝屋子里念经抄经。
春禧儿子虽然是早产,可是身子却意外地坚实。流朱公主给孩子寻了个奶妈回来,又特地让姜嬷嬷日夜守护着,那孩子便飞地长大了。除了不大爱哭爱闹,旁倒是都同别孩子一般无二。原本皱巴巴小红脸也是没几日便变得圆滚滚,白nèn可人。
姜嬷嬷照看着这个孩子,说是身子康健,活得下去。
叶葵则和流朱公主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倒是叶渝,经过这么一件事后,颓唐了许多。春禧生产那间屋子也已经被封了起来,谁也不准靠近。他这心里是有了疙瘩了。所以连带着这个来之不易孩子,他也并不如何待见。
全然没有因为这孩子是春禧以命换来而对他分外珍视,反倒是连看也不愿意看一眼了。
他既连看也不愿意看,那就加别说是养着了。一时间,这个孩子没了娘也没了“爹”。叶葵倒是想过将孩子接到自己身边养着先,可是没想到流朱公主也是愿意将他接过去养着。两人sī底下商议了一番,终还是决定将孩子送去流朱公主那边养。
可谁知事情好不容易拍板了,叶崇文又出来横插一脚。
叶葵不喜他,说起话来口气便也就显得愈发冲了,“父亲这是要做什么?活生生一个人,您难道要将他杀了不成?”
不过杀人这种事,他们本来也就都做过。谁也不怕谁,谁也没脸说谁。
她这般说,也不过就是为提醒叶崇文一句。这孩子也是他孙子,是一条活生生命。若是叶崇文敢动手,她也决不会客气!
这话虽未明说,可叶崇文显然是听明白了。
他只恨恨瞪了叶葵几眼,便道:“你今日是非得同我作对了不成?”
“父亲说笑。”叶葵口气愈发不耐,“如今孩子娘也死了,又何必纠缠不放?一个庶子,养着便养着了又如何。”左右不是她庶子,她也没什么可头疼。
何况如今叶渝不愿意养,流朱公主愿意,那还有什么不好?
可叶崇文恼便是这件事,他重重一拍桌子咬牙道:“那也是渝哥儿孩子,搁三房养着算怎么一回事?你去将孩子从流朱公主那抱回来!”
叶葵亦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冷声道:“父亲真是打一手好算盘。您要孩子,自个儿上三婶那要去,来寻我做什么?没得白费心机一场空!”
“你——”叶崇文见她还敢跟自己拍桌子,立刻便想到自己这个女儿那可是连人都敢杀,眼中也全然没有什么长幼尊卑,那气焰登时便弱了下去。
叶葵看得分明,故意冷笑了两声,转移话题道:“父亲有这闲工夫,倒不如去寻杨姨娘问一问如何?这事若不是她,怕也不会成这样。她可是早就知道了春禧有孕事,却隐瞒不报,父亲难道便不想知道她是做什么打算?何况,她知道不说却又自己让人煎了药要去灌,这又是打哪门子主意?若是一尸两命,这事却没能瞒严实被传扬了出去,叶家要如何自处?”
肚子里孩子都七个多月大了,才被发觉,这不论被哪个知道了,叶家都只能是个笑话。
内不严,如何治外?
总归都不是什么好事。
叶崇文脸sè难看了起来,他心里确因为这事对杨姨娘有些不满。可是杨姨娘他面前哭着求他不要重罚叶渝,又将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他瞧着也就不由心软了几分。
可事实上,叶葵说得一点也没错。
她到底为何要这么做,可一点也没告诉自己。
叶崇文想着这事,便忘记了继续同叶葵纠缠,甩袖而去。
叶葵看着他背影眯起了眼睛。不是她见不得平静日子,实是,这事还远远没有结束呢!这个孩子事还得瞒严实了才行,否则孝期生子,这样事一旦被传出去,那可就是大大不妙。
还有贺氏事大概也真该被提上日程了。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