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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来。”
韶华呜咽着低了头,又伏在明珠膝上低泣。
明珠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却忍不住想,倘若当年没有青江之事,父亲真的能带着一家人回到京里,是不是十二年之后,自己也会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定亲,而妹妹蓉蓉也是这般年纪,谈婚论嫁?只是,自己决不能叫她无助、惶急到这个地步。
此时便听门外澄月的声音:“小姐,三爷来了。”
明珠示意染香去帮着韶华整理一下仪容,自己上前亲手开了门,便见外头月明星稀,一身蟹壳青长衫的明重山便等在外头,素来文秀清峻的脸庞在这数日里竟也是憔悴削瘦了许多,见明珠开门,便拱手一礼:“三妹妹。”
而再后头站着的却不是南隽,而是玉带锦袍的予钧。身为赐婚旨意中的另一个主角,今日予钧身着古虬纹织锦镶边鸦青长袍,头带黄玉发冠,较之平素的高峻削正,又多了三分华贵雅逸。
明珠与他目光一对,彼此微微颔首,便算打过招呼了。
“三哥。”明珠向着明重山侧身还了礼,也不多说,便让出了进正屋的路。
待明重山进去关了门,明珠便向澄月示意去外头看着,自己则与予钧到庭院旁侧的回廊上说话:“这个事情,长公子有什么打算?”
予钧笃定道:“这事情只能先拖着。蒋家那边是肯定成不了的,至于宫里既然没有在这次给他们赐婚,应该今年就不会赐了。后头再想办法便是。”
明珠点点头,想起韶华哀哀哭泣的神情,不由又摇摇头,情之一字,果然伤人。
予钧低声问道:“听说,萧郎君入京了?”
明珠最受不了他这个明知故问的神情,只觉得很是欠打,不由白他一眼:“是,与靖二爷同时到的。”
予钧唇角勾起:“那何时可以一见?”
明珠抿了抿唇,抑住自己也莫名而生的笑意:“明日静候大驾。”
碧水别院原本的装饰以精美奢华为主,多植桃李柳树,务求春日时繁花似锦,美景宜人。而明珠叫人买下之后,移除了一些桃树与垂柳,改植松柏梅竹,故而虽值初冬,庭院中倒仍是绿意满目。
予钧和楼靖由韩萃与燕衡引着,一路到了正堂,明珠与萧佐已经等候在内。
宾主相见之间,礼数便有些微妙。予钧与明珠照例如以往一般轻轻一礼,而明珠望向楼靖,欠身时多了三分恭敬:“靖二爷。”
同时予钧向着萧佐,却自持了些。说到底,那是他未来妻子的下属。
宾主落座,白翎亲自奉上了茶。而染香则人如其名,在正堂西北东北二角落中的青花海水江崖纹香炉中各加了一大把清新提神的青曦香。
待得袅袅香雾烟气自青瓷香炉的瓮口升起,这漫长至极的一日密谈,终于开始了。
在双方见面之前,明珠已经预料到了这场对话会很长。所以事先已经命人预备了笔墨纸砚、茶水点心,以备需用。然而当真正的交涉开始,尤其是当总揽协管连云帮会的萧佐,对上一手打理英国公府的楼靖,双方的沟通虽然非常有效,但无数的细节与条件,还是不得不将这场密谈从上午,一直延伸到了晚上。
待得澄月等人将晚饭送来的时候,予钧和明珠已经不负责任地在旁边摆上了棋盘。
而楼靖与萧佐的唇枪舌战仍自未休,二人手边写出的纸稿已有两寸多高。
“靖二爷,萧郎君,先吃个饭吧。”明珠开言,叫人另设了用餐的方桌,并没有离开这件议事厅。
予钧亦道:“两位都辛苦了。“言罢,亲手满了两盏茶。
楼靖看着予钧眉宇间的舒心,几乎又想嘲讽两句,刚要开口,心中却不合时宜地酸了一下。他有多久没见过予钧这样平静地欢喜着?过去许多往事瞬间便在脑海中呼啸而过,面上只微微一笑:“有劳。”
萧佐亦在留神予钧和明珠之间的动作,目光闪了闪,便微微欠身接茶:“多谢长公子。”
餐饭用毕,便是再精明强干的人也不免在这整日交涉之后神思倦怠。但楼靖与萧佐皆身份重要而敏感,而婚期又这样急,众人皆不愿意将事情拖延滞后,便只能强打精神继续谈。
明珠伸手一拦,微笑道:“靖二爷,萧郎君,用饭既毕,要不要活动两下筋骨再继续谈?”
予钧笑道:“既然合作的细节谈了这样许多,那彼此再讨教一下也是好的。”望向楼靖,轻微点了点头。
楼靖会意,便活动了两下肩胛:“如此也好,是萧郎君指教吗?”
萧佐和明珠交换了一个眼光,随即颔首欠身:“萧某不才,还请二爷指点。”
中堂门外便是之前明珠习剑的空场,花木装饰之外,大约还有两丈见方的青石庭院,明珠向白翎点了点头,很快便灯烛齐备,而旁观的人仍旧只有寒天、白翎、澄月、韩萃四人,皆是照例随侍罢了。
二人走到中央,萧佐一拱手:“靖二爷,您是用兵器还是空手?”
楼靖颔首道:“萧郎君若是以折扇赐教,在下自当使剑,断然没有在九面书生跟前托大的道理。”
萧佐拱手道:“那便领教了。”
同在庭前侍立的南隽立时上前,将自己的佩剑送上。楼靖接过来掂了掂,脸上隐隐有两分笑意,当即拔剑出鞘,中指在剑身轻轻一弹,便听叮的一声,龙吟清越,显然是一柄上佳利刃。而相貌俊朗无双、只是身形稍嫌瘦削的楼靖此刻青霜在手,凛冽杀气竟是锋芒夺目,威势隐隐,韩萃等人便是旁观,亦感压力。
萧佐与其相隔六尺而立,面上温润微笑不改,始终君子谦谦,如坐春风。见楼靖剑锋出鞘,手中折扇再度调转,并不展开,只抱拳拱手:“楼二爷请。”
“萧郎君,那楼某冒昧了。”楼靖颔首,长剑缓缓划个圈子,动作虽慢,剑影却乍然银光如瀑,杀气漫天。萧佐仍在原地不动,只见楼靖脚步倏然一变,闪身前冲的速度直如惊雷破空,掠影而来!
第48章 陈年往事()
萧佐凝神沉气,便在剑影直逼眉目电光火石之间,侧身移出尺半,距离如尺量刀裁,精准无伦,刚刚好叫楼靖的剑尖自他脸侧左刺空!与此同时,萧佐右臂一转,奇异身法滑如游鱼,瞬间展开的折扇划向楼靖腋下,玄铁金丝折扇虽然展开的幅度只有一尺不到,然而真气贯处竟声如破竹!
这角度好不刁钻,楼靖立时侧翻而起,修长身形便如惊鸿展翅,同时右手一抖,长剑随身侧削,腾空瞬间竟虚虚实实分刺三剑,皆指向萧佐腰间。萧佐折扇一合,沉肩错步,身形几乎还在原地不动,而真气贯于折扇,反手挥洒划出,只听“铛铛铛”地三声,剑扇连交,火花飞溅!
此时萧佐折扇余势犹自未绝,手臂回转之间身形乍矮,几乎是从不可能的角度回身展扇,稳凝如山的脚步向前一突,瞬间攻向楼靖落地之处,变招奇谲精妙,难防难救。
而楼靖身形暴涨,双足触地即起,神鬼之速便是踏雪也定然无痕,且倒翻一步之后竟然剑交左手,自下而上连刺七剑,星火之间已挟风雷之声,一团剑影便将萧佐圈在其中。
两人以快打快,叮叮叮叮连声在外行人听来几乎便如一声长响,但此刻庭中人人皆是高手,便清楚分辨出这七剑七扇的轻重缓急。七剑连珠之后二人身影再度分开,楼靖的长剑竟又回到右手,而脚步变换便如行云流水,青锋破空直刺,萧佐再凝身形,竟然横扇一接,便听嗤地一声轻响!
三尺长剑竟自从玄铁扇骨的狭小空隙中穿了过去,萧佐沉腕一转,剑扇横绞,楼靖却不与他角力,侧身一转,竟是连人带剑转了个极快的圈子,再度抽剑回身!
“好!”明珠与予钧同时叫道,声音里既有喝彩,亦有喝止。楼靖与萧佐各自收敛兵器,加退了半步。
明珠望向楼靖:“靖二爷好身手,佩服。想来适才几招这样精彩,两位筋骨也舒展了,咱们还是议事要紧。”
予钧亦颔首道:“萧郎君名满天下,果然身手卓绝。改日若有机会,在下也可讨教一二。”
萧佐欠身道:“长公子过奖。靖二爷,那咱们继续谈适才的信件之事?“
楼靖点头道:“好,萧郎君,承让了。“
待到月上中天,疲惫不堪的楼靖终于得以跟予钧离开碧水别院,而带走的文案手稿,已经足足有三寸厚。回到天行镖局的落脚处之前,楼靖神色复杂地拍了拍予钧的肩:“长公子,娶妻如此,好自珍重。”
随后几日,明珠和予钧再度分头忙碌。毕竟宗室亲事非比寻常,既是家事,也是国事,聘礼嫁妆、陪嫁人员,桩桩件件几乎都要在宗正司备案。萧佐在京中又多停留了几日,从早到晚都在与明珠议事传书,亦是马不停蹄的调配人手物资。
待得十月十八,萧佐离京之后,明珠再回到晋王府去探望晋王妃时,原本丰润明丽的脸庞便也瘦了些。晋王妃见了便有些心疼:“明珠,别害怕,长公子是个好孩子,他不会亏待你的。玄亲王府是规矩大了些,但到底也都是朝廷的法度,你好好的守礼而行,就不会吃亏。若有什么事情,也只管来告诉祖母……”
明珠听着,心里酸楚难言,此刻倒有些庆幸之前予钧的许诺了,忙握住晋王妃的手:“知道了。祖母不必担心我,长公子对我很好。”
晋王妃颔首之间却有些狐疑:“明珠,你们……是不是关系很要好?”
“祖母说的要好是什么意思?”明珠心思飞转,脸上却显出诧异神色,“我在瑾妃娘娘跟前侍疾的时候,是见过长公子几次。”
晋王妃这才放了心,絮絮温言:“女孩儿家,还是要矜持些。凡事要守礼而行,就不会吃大亏。有多少公侯家的小姐叫人家算计了,都是因为轻信人言,或自以为走错了半步不要紧、没人能发现?都是年轻不懂事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