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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湛昕瞬间暴怒,然而还未及再斥骂,门外便有轻甲亲兵快步进来到明重虎耳边附耳说了几句,明重虎看了明珠一眼,脸色难看起来。
明珠直接对视回去:“小将军可是要拿我的从人查问?”
明重虎索性起身,向晋王一拱手:“祖父,我去看看。”言罢就走,明珠向晋王微微欠身,也随着出去。
明重虎自持身份,不愿与明珠多言多语的纠缠,直接大步流星到了二门上。不想明珠与两个侍女竟然一步不落,同时到了。
此时二门外,已是剑拔弩张。
明重虎的二十来个亲兵将明珠的随从寒天、韩萃等四人围在当中,腰刀皆已出鞘在手。寒天等人并没兵器,只是四人相背而立,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惊恐神色。
晋王府的家丁护卫都远远站着,两不相帮。
明重虎原以为寒天等人拔刀拼命,才弄了个僵持不下的局面。怎料人家竟似乎是气定神闲的样子,那自己的亲兵是吃白饭的么?冷了脸喝道:“一群废物!”
明珠神色不动,侧头吩咐白翎道:“去飞云轩整理箱笼,我们今日就离开王府。”
白翎应声转身,明重虎一挥手,四个亲兵挡住了去路。
“三妹妹,干什么急着走?”明重虎冷冷道,“前些日子锦衣玉食,登堂入宫不是坦然自若的很么,为何今日见了些许兵士,就急着走呢?“
明珠淡淡笑问:“小将军以为我心虚么?”
“不然能是如何?“明重虎打个手势,又十二个亲兵跑进院子,连同明珠、白翎和染香也团团围在当中。明重虎身材比明珠高出整整一头,此刻居高临下,格外威严:“你到底是什么人?休再巧言令色,快些从实招来,不然……”
“不然怎样?”明珠冷笑,“不然送我去京兆衙门?还是你就地私刑审讯?是要问我冒认宗亲?还是问我蓄谋秋猎刺驾?”
这时晋王与明湛昕、明湛暄兄弟并孙辈们也赶了过来。
明晃晃刀光闪耀,亲兵轻甲如鳞,明湛昕点了点头,心中颇为满意。
晋王皱眉道:“重虎!何至于此!”
明重虎口中回应,眼睛还是盯着明珠:“祖父,这女子来历可疑。我让人查过青江,说多年前血战大是惨烈,死者中有貌似三叔的青衣公子,带着锦缎红衣的妻女,两个女儿一个七岁一个三岁,都已被杀!这分明是心怀不轨之人寻了貌似三叔的女子,取了信物进来蒙骗王府。若是真正的三叔之女,就是我王府宗姬,岂有不敬长辈,不愿住王府,不领月钱之理?她护着这些婢仆,跟祖宗一般,说不定这些人里就有人是她的主子,甚至幕后主使!只看田猎大典非要带着这些仆人就可知道了!祖父谨慎啊!”
长篇大论推下来,似乎也顺理成章。尤其说到幼女已死之事,晋王很是吃了一惊。
明珠这边却啼笑皆非,当年青江血战她得以幸存正是因为跟尸体换了衣衫,才瞒过第三轮的截杀,撑到了霍陵来到。这些细节并未与晋王等提起,只是如今再说,又仿佛砌词狡辩。
“罢了。”明珠摇头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耽延,告辞便是。”
“妄想!”明重虎断喝,“当晋王府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冒认宗亲,扰乱宗亲血脉,还想轻易脱身?”又向晋王道,“祖父,你看,如今喝破她的阴谋,就要逃走,可见心虚!”
明珠怒道:“明重虎,你要如何?依你之意,我要如何才能自证清白?留在王府,将我的人交给你们折辱审问?留而受辱,走则心虚,正反之语都是你的。”
明重虎傲然道:“你若真是三叔之女,真金不怕火炼,几个下人让王府审问一番又有何妨?”
明珠冷笑:“我若不让,你又当如何?”
明重虎淡淡道:“敬酒不吃,自然就是罚酒了。拿下!”
“住手!”晋王喝道,“都住手!到书房说话!”
见晋王脸色铁青,明重虎知道这是祖父动了真怒。挥手喝止亲兵,明珠也示意白翎暂且不必去飞云轩整理箱笼,而是回到自己身边。
第19章 旧事惊心()
“一个一个地说清楚。”晋王一路走回书斋,怒色已散了几分,眉宇之间愈发疲惫。
明珠看晋王到底年迈衰弱,心中微有不忍,便压了压怒气,将青江血战中替死之事简要说了,又道:“先父已逝,便是滴血认亲,也无人可做我的铁证。从起初我便不想高攀王府认亲,这话我不知说了多少次了。”看了大房众人一眼,冷冷道:“王妃的嫁妆、诸位的见礼,还有宗族名录,我样样都可不要。若是这样你还要步步紧逼,我自奉陪到大理寺堂前分辨。无论大理寺如何判断,今后我与王府诸位死生不复相见。”顿一顿,又冷笑道,“想直接拿人审问,只怕你还没那个本事。”
明重虎怒气勃发,向晋王道:“就算这位是三叔的亲骨血,难道这些仆从小厮,咱们王府也动不得问不得了么!”起身走到门前,向院中亲兵喝道:“都给我拿下了!”
众兵轰然应声,仓啷啷便是一片出鞘刀声。
明珠悠然落座,只向门口的白翎点点头,白翎折身扬声道:“不要见血。”
狂妄至此,连晋王的眉头都皱起来。
然而很快明重虎的脸色便更难看起来,寒天等人身形矫健,自然是有些功夫在身,他已经因此而精选了勇悍精兵来捉拿。谁知当真动起手来,竟然还是相差甚远。寒天面无表情,出手如电,韩萃嬉笑无赖,滑似游鱼,燕衡短打擒拿,兔起鹘落,海晨星鹤势螂形,大开大阖。四人身手路数全然不同,但哪一个都不输给顾乘风、赵一江这等顶尖护卫的身手。院中刀光霍霍,这四人空手相接却毫无压力,不一会儿便有一半人的刀被夺了去。又有几人手臂脱臼,几人眼圈乌青——这还都是落在了明珠那句话上:不要见血。明重虎观战片时,便知道自己即便下场,也就最多是擒住一人,顿时后悔自己没有调弓箭手备用。
“停手。”明珠轻喝了一声。寒天四人立时向院中心一退,又是四人相背而立。明珠向明重虎一拱手:“小将军,何如?”并不待他答话,便起身吩咐道:“白翎,备车,我们回别院。箱笼东西明日叫染香带人过来清算,这些日子在王府的吃穿用度,结算给王府账房一千两。若是不够,任其开价,只管照付。”
“明珠!”晋王怒气上涌,这样子与当年明湛晖夫妇离京何其相似。压抑已久的怒气与辛酸等等终于爆发出来:“混账!重虎便有冲动之处,你就要与祖父一刀两断么!不过是几个侍从,你就要舍家而去?你就是这样替父尽孝?祖父祖母可有疑你一句?在你心中可有半分孝义之情?”
明珠转身望向晋王,心知明重虎此行其实还是有晋王的默许。还是晋王到底年迈,且也不是一心质疑,语气便着意温和了三分:“多谢祖父祖母不疑。只是堂兄相逼至此,我在王府再多停留,也不过是让祖父祖母为难。既然如此,倒不如我搬回别院。”
明湛暄轻咳一声出来打圆场:“明珠,重虎也不过是要询问你的侍从几句,也不是当真要打杀动刑,你太冲动了。”
明珠淡淡道:“打杀动刑,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明湛昕怒道:“天地君亲师,你即便是老三的长女,也太狂妄了!眼里可还有孝悌二字!”
明珠冷笑一声:“当年青江血战,我父母带着我与妹妹被人截杀,对方知道我父母皆武艺高强,便设下毒镖迷药及许多贼人重重埋伏。我父求援之下赶来救援的朋友并自己所带从人共有百余,只得七人生还。燕衡的长兄燕循当年只得十五岁,护着我妹妹被人砍掉左手,之后还力战杀死两人,才在我眼前被人乱剑刺死。寒天与我同龄,彼时不过七岁,若不是他为我挡了一刀在背上,我也与全家一同殒身青江。海晨星与韩萃跟随我数年,在我复仇时流血流汗,韩萃曾被人拷问三日,体无完肤,一句也不曾吐口。今日小将军并不是拿到了什么贼赃铁证,只不过是因为往事中一个曲折生了疑虑,都不曾与我查问半句便要动手拿人审问?这些忠心铁骨的好汉,我若让他们任人折辱,我又有何颜面对得起当年为了我一家而死的九十一条性命!”
有关明湛晖身死之事,明珠讲述的素来含糊,尤其是在晋王妃面前更是避而不谈其惨烈之处。此刻字字句句,触目惊心,中堂便静下来。
明珠顿一顿:“天地君亲师,忠孝节义礼,他们为我一家抛头洒血、尽忠死节,富贵荣辱自然在我一人一身。”言罢起身,向众人微微颔首,“言尽于此,告辞。”
“明珠!”晋王叫了一声,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明珠拱手道:“我在京南有所别院,想必祖父并小将军也都是知道的。祖母若有传唤,只管随时遣人去找我。侍奉祖母病榻,是我的本分,也是先父的亏欠。余下的便不必多说了,祖母的妆奁是给我的心意,我不推辞了。东西我会拿走,但价值多少银子,我自当折算市价叫人送了现银来,也免得两位伯母心疼。事到如今,实在没有再同府而居的必要。祖父,还请珍重。”言罢一辑,便向外走,随口吩咐道:“若小将军的人再强行阻拦,不必留手。”
明湛昕怒道:“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明珠冷笑:“明大人,我是皇上亲封的宗姬,禄同三品。论起王法你我本是平级,小将军如今是几品?我倒要问问,他一个京策军的小统领,凭什么无凭无据地捉拿宗姬亲卫?贵贱亲疏,一断于法。小将军若是拿了铁证,岂不当是京兆衙门或刑部来拿人?若是没有凭据,那就要私设公堂?真亏得两榜进士明大人你还好意思跟我说王法纲常,你心里根本就是觉得你就是王法!“
晚风清朗,月明